第一百零九章：京城大勢（下）

那朱、沈二人聽了，都沉吟一陣，搖頭而笑。半晌沈玉南道：“若從頭論來，他寶雕宮也應有了上百年基業，宮中軍馬都是鐵血一般的人物。便說老將張立寒的紅槍軍子弟兵，軍中多半為兄弟爺兒，將帥與士卒本無上下之別，只以骨肉親情相連，上陣父子兵，同心協力，無往不勝。朝廷若是收攬這批軍馬，恐非易事。

“再有三爺師兄李鳴松麾下天鷹軍，這彪軍馬可都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義氣之輩，勇猛之徒。本都是在江湖上混跡的豪客，因敬重鳴松之名，看中他的為人才聚攏到一處，戰場上拼殺，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人物。以氣相聚，當然不會因利而散，朝廷要招攬這隊人馬當然也要大費功夫?！?/p>

朱信憑接口笑道：“仙子麾下銀甲兵自然也不必說。這支兵馬原本是他寶雕宮宮主麾下的直系親兵，老宮主李云山恩威所加，這支軍馬向來忠心耿耿。如今仙子統帥數年，雖然是恩多威少，然而其品貌人物，來往風度，都是妙絕天人的一個，誰人見了不加愛服呢？況且靈虛數載，其劍術修為更是在萬人之上的，如今江湖上已經鮮有人敵，這等奇女子統率大軍誰不甘心為她沙場上奔命，舍生忘死？由此看來，朝中若要招攬銀甲兵眾恐也非易事?！?/p>

曉白一聽此話，猶然而笑道：“信憑，此話說來你倒像是很了解仙子為人的?！敝煨艖{笑道：“自然，自然。跟三爺久了，這樣的人物若還品察不到，也太愧對紅顏了?！贝嗽捯怀?，三人都笑。如此一來可就觸動了曉白心事，沉吟了半晌，出神望南而嘆道：“只是不知她現在云州如何了呢！”

沈玉南道：“三爺何必多慮，云州大部分都是本門的地面，來時又囑咐過夏侯均、衛云他們兩個，要好好照看的，總該不會再有差池?！睍园椎溃骸拔┰敢磺衅桨膊藕?。這邊已是山雨欲來了，想必她還不知道……”

一聲未了，屋檐上呼啦啦瓦動，又有巨翼呼張之聲。抬頭看時，卻是自家豢養的那只大鷹，白日里不知何處去了，如今倒出現在房頂上。

曉白招呼一聲，伸開胳臂，那鷹聞聲，飛張雙翼，忽的一聲飛落下來，歇在他手臂上?？磿r，喙如鉤，眼目炯炯如射，曉白心神一動，笑道：“罷了，有它在，今晚可飛鷹傳信，召師妹她回來便是了?！?/p>

那沈玉南、朱信憑聞言都笑道：“以三爺身份，若要見個人還不容易，屬下等把那人請來便是了，饒她在天之南，地之北，經我二人傳呼，頃刻便至。然而也要問清那人是誰，若論別人時，百個也可，然而若論仙子，我二人卻是沒有本事讓她來的，我二人尚且沒那本事，這只蠢物帶封信過去，即便給人家看了，人家能來？——以仙子脾氣，量一封書信能召她回來么？三爺也不必這么心急，說風便是雨的！”

曉白聽了，知他二人變著法的阻攔，只笑道：“玩笑而已，你們兩個何必認真？”一笑也就罷了。其實關曉白心里明白，當日啟程入京時，這朱、沈二人都是受過門主關曉風囑托的，讓曉白來了京城，少與碧月來往，免得誤事，因此但凡談到要見碧月，他兩個變著法的阻攔。曉白心里明白，他們這樣也是好意，因此也不堅持。

三人縱情飲樂，漸漸的月色減退，啟明在天，夜將盡，天將曉，各自困倦上來，都伏案而睡，左右看護的將士取衣來與他們披上。微微的聽門外腳步響動，見那驛丞一手拎著燈籠，唯唯諾諾，在前面引導，身后緊跟著一干人物，不知是誰，然而都整肅有禮，另有一些人腰懸著佩劍，行進時鏗鏘鳴個不停。

這隊人馬來到院門前便被守門的玄影軍攔住，驛丞忙報說：“快去稟告你家侯爺，朝中王公公、林護衛帶人迎請侯爺早朝呢，都在這里等候?！蹦且桓墒亻T軍將聽了這話，不敢怠慢，向內疾走，方至后花園，見曉白他三人迎面過來，便把話承報了上去。

沈玉南笑道：“本想到他早朝要在晌午前后，未曾想這么早便來人接了?！敝煨艖{應道：“自古帝王勤政與否便從早朝看起，主上勤勉，下面官吏才不敢懈怠，這早朝也當是督促百官的事宜，怎能馬虎？自然要用功在那一個‘早’字上?！?/p>

曉白把手觸一觸下巴，束一束衣衫，回頭向他兩個道：“去，到自己房里整肅一下，昨晚不是送來了朝服么，都回去換上，隨我面見圣上去?！?/p>

朱沈兩人聞聲笑道：“三爺向來不看重這等富貴人物，更不拘于穿著打扮，如今怎卻看重起這個來？”曉白叱一聲：“入鄉隨俗，昨日他們分明送朝參的衣物來，我們為何不用？朝廷待我以禮，莫要在這等小事上在意。如今可要去會會當今圣上，看他到底是何等人物！”他兩個諾諾領命。

一時間三人裝束整齊，隨了來人出門。門外乘了馬，護衛們前面領路，太監們左右照應，他三人便在隊伍中間，沿了天寧街緩緩向皇宮進發。沿路上眾人緩步徐行，馬蹄丁玲，天色尚早，城里百姓尚在酣睡，沿路民戶中燈火不興，街面上寂寂無聲，深巷里偶爾聞一兩聲犬吠，或有‘嘎吱嘎吱’挑著擔子從城外趕早市入城來的鄉民，此時都在街頭等待；又見那京城六路巡防使的兵馬三五一隊，在街頭巷里來來回回的巡查。這些軍兵的行動也都是輕手輕腳的，少有聲息，默默地走動。

曉白在馬上看了多時，低頭向身邊跟隨的太監問道：“此時城門已經開了？”太監答道：“開了?！眴柕溃骸斑@般早？”答道：“今日本是早些，侯爺知道，自今日為始，以后三日便是外面地方官吏入京述職的日子，前后內外的文書往來比往日里都要多些，驛馬如飛，因此城門開的早了?！?/p>

曉白點頭：“難怪呢，察訪的這么嚴密，巷里巷外都是官兵呢，原來都是來回警戒，拱衛都城安全的?！蹦翘O聞言笑道：“侯爺差了，若是看護京城，這些些官兵能有幾何？這些人本都是天天有之，一來安民，二來護送百官，天明時便都散去的。若說是拱衛都城，另有兩大營的兵馬駐扎在京城之外呢?！?/p>

曉白聽了這話，少不得點頭應了一聲，心里卻暗暗笑道：“莫不是當時江湖上的一幫人物大鬧了京城，舉國震動，朝廷都如驚弓之鳥，因此才這般布置！”

行了一陣，漸漸的到了朱雀大街，見那大街上南北之間，文官坐轎，武將乘馬，呼啦啦連成片，都向皇宮方向行去。分了尊卑，定了先后，默默而行，不聞人聲。

曉白暗嘆：“好個天朝風貌，百官行進走動都是有序可循的?！蹦且贿叺男√O向上低聲道：“侯爺看了，這些坐轎乘馬的官員都是廟朝之臣，元老之輩，因此才有這樣的禮遇。一干京外的大員們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已經步行到宮門外等候了?！睍园茁犃?，一陣點頭。

此時正好走過靖南王府所在的那雍和大街路口，那靖南王爺乘了大轎正好出來。那文瀟乘了高頭大馬，行在轎側，父子二人也只是一轎一馬而已，極少奴仆跟隨。那文瀟遠遠見了曉白，點頭而笑，漸漸的把馬行過來，低聲道：“皇恩浩蕩，侯爺如今尊貴已極，可知之否？”曉白道：“不知?！?/p>

文瀟笑道：“天朝的規矩，百官入朝面圣，車馬行具向來都是有定制的，王公貴族，也只不過軟轎一乘；開國武臣，也不過坐騎一匹，不能違例。當今圣上為政，更是多有威名，約于賞罰，如今卻為侯爺選配如此氣派的隨行兵眾，可見皇恩有加了?！?/p>

曉白笑道：“惶恐，惶恐，經小王爺一說，曉白更是受寵若驚了?！蔽臑t笑道：“侯爺乃是天下英雄，天子自然是識人的，如此敬重也是實至名歸，何必過謙？”一聲笑語，驅馬向前，隨他父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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