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婚燕爾（10）

但是，苗繼生是樂觀的，自從王秋燕帶著苗惟妙改嫁了趙世光，他經過一段時間的痛苦之后，就變得樂觀了。在他的眼里，世情的變化與他無關，他也不再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一個佛門弟子，四大皆空，與世無爭了。至于女兒苗惟妙，她是否還記得他這個父親，是否與他保持來往，他都覺得無足輕重，不可計較，一切都順其自然。

“爸爸，我和丁大力都是學醫的，我還在水城有名的大醫院里工作，你有空就到水城來，我和丁大力給你找最好的專家看看，說不定還能治好呢?！泵缥┟罡S著父親在房前的小凳上坐下來，說。那時候的他還只是一名偵察班的戰士，在一次偵察任務中，與他同行的一名戰士和他們的班長都光榮犧牲了，尸骨留在了云南的烈士陵園。苗繼生也身負重傷，經搶救才保住了生命。戰爭結束后，他榮立了三等功，后來被保送到軍校，畢業后成了偵察排長。所以，經歷過死亡的人對死亡已經看得很淡了，有時候，飽受病痛折磨的他也會想，他已經比他的那兩個戰友多活了二十幾年，值了，沒什么可遺憾的。

“惟妙啊，就是治得好我也不治了，老天爺讓你活多大數歲就活多大數歲吧?！泵缋^生接過丁大力遞來的煙，點上抽一口，說，“小丁干什么工作??？”

“爸爸，我在水城的賽克賽斯醫療器械有限公司工作?！倍〈罅νＡ藭?，說。

苗惟妙覺得應該將丁大力全面地向父親做一下介紹，他畢竟是女婿，就把丁大力的家庭等情況向苗繼生說了一遍。

“你爸爸還是衛生局長？”苗繼生聽罷，看看丁大力，又看看苗惟妙，說，“惟妙啊，你的工作是小丁的父親幫你辦的吧？”

苗惟妙愣了下，她驚訝父親的一語破的，好像他已經提前知道了似的。

“爸爸，你怎么會知道？你是火眼金睛??？”苗惟妙想起為了這份工作而失去的愛情，臉就紅了，說。

苗繼生習慣性地按了下隱隱作痛的腰部，感慨萬千地說：“現在的事情沒法說啊，廟里沒人，連香也不讓你燒。惟妙，小丁，我說得對吧？”

“是有這么點兒?！倍〈罅Σ蛔匀坏匦α诵?，遲疑地附和道。

苗惟妙不想將這個話題扯下去，她知道，無論在生活里還是在工作上，父親肯定是一肚子冤屈，弱勢群體大概就是指的他這種人。如果不改變話題，下面就變成憶苦思甜大會了。問題的關鍵還在于，她正是這種不良社會風氣的受益者。

“爸爸，惟肖干什么呢？結婚了嗎？”苗惟妙想起了小她不到一個小時的雙胞胎弟弟苗惟肖，就說。

“惟肖去年就結婚了，在縣建筑公司干呢，主要是跑業務?！泵缋^生慢慢地按滅煙頭，又低頭吹了吹掉在腿上的煙灰，說，“聽說還干得不錯，挺能闖的，為他們公司招攬了不少工程呢?！?/p>

“惟肖結婚怎么不告訴我？”苗惟妙有些失落的樣子，說，“再怎么說，我也是他姐姐啊?！?/p>

苗繼生無奈地笑了下，說：“當時，惟肖是想告訴你的，叫我攔下了。你不是正在上學嘛，我是怕耽誤了你的學習?！?/p>

實際上，苗繼生當時之所以沒讓苗惟肖將他結婚的事告訴苗惟妙，真正的原因并不是怕耽誤了她的學習，是怕苗惟妙將此事透露給王秋燕，萬一她死乞白賴地要參加婚禮，他怎么會接受？在他的這一生中，他永遠不會忘記王秋燕給他帶來的傷痛，他可以原諒許多人的許多過錯，唯一不會原諒的就是王秋燕，可謂銘心刻骨，至死不渝。

“爸爸，我問你一句話?！泵缥┟钔蝗惶ь^看著苗繼生，心懷歉疚地說，“我不是個好女兒吧？”

苗繼生想，苗惟妙離開苗家十幾年了，卻一直堅持不改姓，就說明了她是個好女兒，苗繼生常常為此感到**。實際上，苗繼生還對苗惟妙抱有愧疚之感，這是因為，當年與王秋燕離婚的時候，定好了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后，是他主動提出來讓王秋燕帶走苗惟妙，自己留下苗惟肖的。他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還是重男輕女的思想在作怪。

“惟妙，你怎么想起了問這個？”苗繼生沉思了會兒，說。

“爸爸，我知道我以前不是個好女兒?！泵缥┟畹难劬u漸地濕潤了，說，“我現在可是什么都明白了，也就是說，我成熟了，爸爸，你放心吧，我會好好孝敬你的?！?/p>

苗繼生長嘆一口氣，說：“明白了就好啊，惟妙，有你這句話，爸爸就知足了?！?/p>

“苗惟妙，咱們和爸爸一起出去吃點飯吧?！倍〈罅μ罂戳丝幢?，已經近中午十二點了，就說。

“不了吧?！泵缋^生擺了擺手，說，“要吃就在家里吃，惟妙這次來也算是嫁出的女兒回門吧？好了，我去街上的飯店里點幾個菜，讓他們送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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