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婚燕爾（8）

苗惟妙知道，丁大力是在明知故問，宋光明永遠是他心里的一塊陰影，就像在她的心里一樣。當然，他希望得到她否定的回答，以期得到心理上的安慰，盡管他也已經明白，她的否定回答無疑是自欺欺人，口是心非。

“丁大力，我不做解釋好嗎？你剛才說得對，我是你的老婆，其他的還重要嗎？” 苗惟妙苦笑了下，又親切地摸了下丁大力的臉說。

丁大力緊緊地抓住苗惟妙的手，言不由衷又自我打氣地說：“是的，你是我的老婆，已經不可改變，這比什么都重要?！?/p>

苗惟妙從丁大力手中拿過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說：“丁大力，睡覺吧，我們明天還要與我媽媽一起回老家呢?！?/p>

“老婆！”丁大力站起來，雙眼緊盯著苗惟妙，賭氣地高喊道。

苗惟妙啞然失笑了，說：“丁大力，放心吧，你老婆已經跑不了了?！?/p>

4

苗惟妙決定借回老家度婚假的機會，去看望一下親生父親苗繼生，是在她與丁大力來到這座小縣城的第三天。這個時候，丁大力已經利用兩天的時間，與苗惟妙母親家的直系親屬一一見了面，并在縣城最好的賓館里吃了飯。

丁大力知道了苗惟妙的家庭背景是在趙世光與王秋燕第一次來到水城找他的父親丁凱峰后不久，他從姓氏上發現了趙世光與苗惟妙的父女關系肯定有問題，也就是苗惟妙的親生父親肯定不會是趙世光，而是另一個他沒見過面的男人。那么，那個男人是誰？他是活著還是死了？無論什么結果都要有個理由，比方這對異姓父女，丁大力對此充滿了好奇。但是，丁大力并沒有馬上去追問苗惟妙，因為他們那時的關系還不夠穩固，就像墻頭上經不得風雨的小草，隨時都有夭折的可能，他擔心由此給她帶來不快，也就是為自己也帶來不快，更為他們的關系增加不和諧的音符。后來，苗惟妙主動向丁大力講起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其實，對于丁大力來講，苗惟妙是不是親爹無關緊要，似乎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對此并不在意。

最近以來，苗惟妙的心理變化是巨大的，好像在剎那之間就明白了人生的玄機奧妙，人間的是非曲直。在新婚的前夜，她平生第一次叫了那個叫趙世光的男人一聲爸爸，感動得趙世光好一陣子熱淚盈眶，盡管她那時就已經意識到，如果讓親生父親苗繼生知道了，定會暴跳如雷，罵她是認賊作父，大逆不道。但是現在想想，她依然不后悔，而且還更加堅定的認為，她這是明智之舉。苗惟妙覺得，趙世光為她的成長付出了很多，遠遠超過了她的親生父親，可以說是純潔無私的，而他唯一的一個心愿就是能讓她承認他這個父親，不再將他視為路人，甚至是仇敵，他的這個要求高嗎？她為什么非要拒絕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又怎么能置若罔聞，無動于衷呢？

屈指算來，自從苗惟妙考上醫科大學來水城報到之前，曾去見過一次苗繼生后，轉眼間五年過去了，她就沒再見過他。血濃于水，無論世情是如何天翻地覆，這種父女關系卻是無法改變的。她的避而不見，她的漠不關心，是不是過于不近人情，甚至是過于殘酷無情了呢？那么，她這樣的態度對苗繼生又是公平的嗎？

丁大力很樂意去見一下苗惟妙的親生父親，這主要是出于一種強烈的好奇心，他不能明白的是，苗繼生怎么會讓已經成為他的老婆并為他養育了一雙兒女的王秋燕紅杏出墻，繼而分崩離析，妻離子散。這是一個謎，現在還難以解開謎底的謎。

曾經是縣農業局未位副局長的苗繼生幾年前就已經病退回老家了，將縣城里的那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留給了兒子苗惟肖。苗繼生的老家實際上也就是王秋燕以及苗惟妙的老家，那里是她的根，只是她從來就沒想到過那里是她的根。與王秋燕離婚后，苗繼生就沒再續弦，與苗惟肖共同生活，相依為命，直到病退。

苗惟妙的老家離縣城五十多公里，有一條粗糙不堪又崎嶇蜿蜒的柏油公路相連。這天上午，丁大力一邊開著他的那輛小轎車，一邊破口大罵著這條公路的高低不平，頭頂也不時因顛簸而撞擊在車棚上。

“我說我親愛的苗書記啊，你不是口口聲聲地說趙縣長功勛卓著，治縣有方嗎？”丁大力將一塊毛巾頂在頭上，以防護碰撞，面目難堪地說，“就這破公路，跟菜地似的，趙縣長還不趕快把公路局長給撤了？禍國殃民啊，還留著他干嗎？”

苗惟妙知道，在趙世光當縣長之前，通向她老家的路還是土路，就像一根羊腸子，晴天塵土飛揚，雨天寸步難行。那年的深秋季節，趙世光號召全縣的干部職工和共產黨員捐款集資，并親自帶領村以上干部義務勞動，大干了一個冬季，才修起了現在這條柏油路，公路局長還差點被驀然翻倒的拖拉機軋死，他們的事跡還上了省報。一條路帶富了一大片農民，這條路后來被沿路的農民稱為趙世光大道，若不是趙世光出面制止，好幾個村還要給他立功德牌坊，讓他彪炳青史呢。

“丁大力啊，你這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若不是趙縣長啊，你得走著去啊?！泵缥┟钌钌畹貫橼w世光打著抱不平，不服氣地說，“你知道這條路原來是什么樣子嗎？就你這車啊，早就人仰馬翻，掉進溝里去了。至于你是否還活著，就看你的造化了?！?/p>

丁大力聽到這里，不再言語，良久，他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詭秘地說：“哎，苗惟妙，咱們去看你親爸爸，你給你媽媽說了嗎？她不會有意見吧？”

其實，苗惟妙曾為這個決定而猶豫過，生怕母親提出反對意見，或者堅決不同意。但是，當苗惟妙說出了自己的這個決定，王秋燕非但沒有阻止，反而上街買了些營養品回來，讓她給苗繼生帶去，卻反復強調不要說是她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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