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婆婆的好辦法

第三天的下午，老太多弄了兩個菜，她在想著，不是說二三天回來一回的嘛，今天就是第三天了，應該是要回來了的，對了，他們回還要帶些青菜過去了，那就多準備一些青菜吧，老太一想到這兒，趕緊地到菜園子里又弄了一些回來，看看這些菜，老太笑了，兒子和媳婦只是到遠一點的田里搞收割了，怎么好像上出遠門一樣了。

這時的菜地里只有大顆的菠菜和窩筍，窩筍也是有一點老了，不過，窩筍的長菜梗還是好吃的，把菜葉子打掉，只要那青青的梗子，在開水鍋里燙一把，然后在鍋里炒一下，味道也是不錯了。

老太又想了起來，天氣這么熱在河當中做事，不是還要熱一些呀，得多跟他們炒一些米茶米，讓他們帶去只是煮煮就可以吃了，在家里是大鍋大灶的，估摸事自然快當一些 ，可是，在臨時的地方，只有一個小鍋，炒一點菜都費勁了，更不要說什么炒米茶的米了。

老太想到哪兒，就做到哪兒，她舀了一些米出來，又把灶里點燃了，然后把米倒進了鍋里，炒了起來。炒米的時候，要小火，不急不慢的，把米焙得黃黃的，才算是炒好了，這種米煮出來的米茶，老遠地就能聞到一股香味，而且，就是放得時間長一點兒，煮好的米茶也不會變質。

把這些米茶米炒好之后，老太累得坐在了板凳上，這時，孩子們放學了，大家一走了進來，就大聲地喊著“太太，”這是最讓老太高興的事情，喜歡了一輩子孩子的人，一看到孩子們的笑臉，渾身又有了力氣了。

兒子媳婦到家的時候，老太已在把菜都端上了桌子了，只是兩個孩子還窩在房間里看電視沒有出來。

“回來的正好，快點來吃飯?！崩咸α?，她在圍腰上抹著手“你們說了三天回來一回的，真的就回來了?！?/p>

“您先跟孩子們吃飯吧，我們到園子里去一下了?！钡f道。

“哎呀，婆婆回來了，爹爹回來了?！眱蓚€孩子從屋里拱了出來，一臉的高興“婆婆，爹爹。。。。?！?/p>

“哎，這幾天在屋里聽話嘛？”婆婆不由地問道。

“呵呵。。。。。?！眱蓚€孩子抻著懶腰笑了。

“蠻聽話了，都是他們跟我添飯了?！崩咸呛堑卣f道?！皝沓燥?，來吃飯?！?/p>

“我們要去一下菜地了?！逼牌耪f著就往后面走了。

“看我跟你們弄的菜，夠不夠吃幾天的？”老太跟在后面說道。

“您把菜都弄回來了？”婆婆有一些驚喜地說道。

“我做不成別的什么了，挑一點菜回來，還是做得成了?！崩咸钢淮蠖训牟苏f道。

“等我們自己回來了弄嘛，要您弄什么喲，一天管幾個孩子就行了?！逼牌庞幸恍└屑さ卣f。

“還有米茶米，我也炒了一些放在這兒了，你們拿過去了，只煮一下就行了?！崩咸种钢淮笈枳拥狞S黃的米茶米說道。

“哎呀，您都跟我們侍候好了呀，哈哈。。。。。。我是說回來了要挑一些菜呀，帶一些米茶米呀，您都幫我們侍候好了?！逼牌乓桓吲d，聲音洪亮了起來。

“呵呵，我在屋里沒有什么事么，做 一下，想起什么來了，又再弄一點了，呵呵。。。?！崩咸埠芨吲d，能夠得到兒媳婦的認可，讓她覺得，就是再累，也劃得來。

“都來吃飯，都來吃飯，她老人家幫我們做了，我們就歇一下了?！逼牌艔暮竺孀哌M堂屋里，招呼著大家。

老太坐在了上沿，她端起了那杯小酒，輕輕地抿了一口，爹爹也端起了杯子，他的杯子稍微大著一點兒，從他的臉上，明顯地看出了一絲的疲憊。

“明天的時候，把酒帶一小瓶子去了，體力活那么重，到了晚上的喝一口，還是要好一些了?！崩咸奶鄣卣f道。

“帶點去了，帶點去了?！逼牌劈c了點頭“前幾天呀，我就要帶一點過去了，他跟我犟 了，硬是不肯帶，這還是要帶了”

“哪門不是了，人呀，上了年紀了，不是那年輕，白天里累很了，晚上喝點酒，才能松活一點 ”老太點了點頭，六十的兒子，還是她的心頭肉了。

“你們跟著太太過得好啵？”爹爹問著兩個孩子。

“太太蒸的下水，好好吃的呀?！濒骠嬲f道。

“我也喜歡吃太太蒸得蒸菜，有點辣，有一點香，蠻好吃了?！辨面靡舱f。

“呵呵，我在屋里呀，跟她們合得來了，中午的時候，我就多弄一點菜，還有幾個孩子要來了，晚上了，就我們幾個了，就少弄一點菜了?！崩咸α?，她說這話，好像是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您的年紀也大了，注意自己的身體了?！逼牌挪唤f道。

“呵呵，在你的這邊呀，我還是一個有用的人了，”老太又笑了“這人呀，哪個做死了了的呀，做一點事情，好像是精神也好了很好，飯量也要大一些喲?！?/p>

“吃得還是好事了，還可以跟我們幫幫忙了?！钡α恕澳阋遣辉谶@邊的話，我們還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你們的田蠻多呀？”老太有一點疑惑地問道。

“不多吧，反正要弄好多天，才弄得完了?！钡鶕u了搖頭，笑了。

“得虧是田多呀，這要是田不多，這些孩子們，一圍一大桌子，不是要錢吃得呀?！崩咸c了點頭。

“他們來了，歡歡喜喜地弄給他們吃了，只要他們高興就行了?！逼牌沤淮?。

“歡喜喲，哪門不歡喜了，這些孩子只要是看到我的影子了，都在喊我了，我歡喜地很了?！崩咸置蛄艘豢诰?，說道?！昂呛?，你的桌子一轉呀，從來都是熱鬧著了?！?/p>

“呵呵，哪個難的日子，我們都過過來了，您說了？”爹爹笑了。

“是呀，那個難的日子，你也沒有讓孩子們為難了，呵呵，還是孩子們大了，就好了?！崩咸衷邳c著頭。

“爹爹，你是看到我們沒有零用錢了，就回來了？”婷婷問道。

“我們明天還要交錢了，得虧爹爹回來了?！濒骠嬉苍谡f著。

“學校里又要交錢了？又沒有零用錢了，還好爹爹回來了，你們還怕什么了？”婆婆不禁笑了?！斑€是爹爹俏一些，爹爹管錢了?！?/p>

“哪個說的，我們也喜歡婆婆了?！辨面霉郧傻卣f道。

“爹爹是佗子摔倒了兩頭翹了，哈哈。。。。。。?！钡徽f完，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排好了屋里的一些事情，爹爹婆婆又架著牛車出發了，村子里的云昌大爹今天怕是也下田了，在他的門檻上，沒有看到他的影子，這是一個忙碌的季節，人們對于收獲成果，有著高度的熱情，對門街上變得冷清了起來，有一些大門早早地就關上了，沒有下田的人，也在推著腳踏車，準備下田了。

我們在河灘上的田，是不用交稅的田，只是，要把牛車架過去了，就得走很遠的路，那條能夠走到河中間的路，還在楊垴，楊垴的這條路是河灘的瘀泥瘀起來的，剛好容一輛車過去，從姚集，過保堤，再到楊垴，等于是過了幾個村子，才到了田里，怪不得他們不敢天天地回去了，光是這一趟走下來，就得一個多的小時，兩個六十歲的老人，做著卻是青壯年人的活計，而且，為了增加收入，他們的田，要比一般人家的多很多。

其實，近路還有一條，就是在田當頭撐劃子過去，這個劃子，是用兩個小船連在一起的，但是，危險性就要大得多了，稍有一慎，就會落入水中，有一些年輕人倒是用了這個法子，但是來來回回的，他們是騎著腳踏車的，老人不會騎腳踏車，一天四趟的走，光是走這個路，也要浪費不少的時間。

一走到田當頭，爹爹放下車把手，就在臉上抹了一把汗水，這才取下了帽子，可是帽子一取，頭上的太陽讓人睜不開眼睛，他只好又戴上帽子，抬頭看了一下太陽，估摸著大約的時間，開始下車了。把車下完了，婆婆這才牽著另外的一頭牛走了過來。

“哎呀，光是走了這一趟了，就熱了?！逼牌判α?，她把牛往里趕著，在靠著那邊河洪的地方，長著茂密的青草，是這些牲口的天然牧場，這兩頭牛是餓了吧，看到遠處的**，也不要人牽了，徑直地跑了過去。婆婆在后面拉著牛繩，怎么也拉不住了。

“跑得這么快，真的是餓黑了心吧?！钡α?，示意婆婆把手里的繩子放了。

“不管它們了？”

“管它們做什么，反正是在這灘子，它們不會跑遠的?！钡f這話的時候，拿出了鎌刀，磨得鋒利的鎌刀，在太陽下晃兩下，就有兩塊白光閃得好遠。開始彎腰割菜籽了，這菜籽長勢蠻好，一順風地半趴在地上，菜梗都已經從青綠色變成了黃色了，這種黃不同于油菜花的黃，油菜花的黃是一種嬌嫩的黃，艷麗的黃，而這種成熟菜籽的全身的黃，變得成穩，變得實在，看得讓人心里都變得踏實起來。

爹爹做事一直很麻利，他瘦精的身材保持了這么多年，得益于他不停地勞動。在金黃色的田野里，人都變得那么不起眼了，這太陽下的人影子，從長變短，最后站在人們的腳下了，婆婆艱難地直起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捶著后腰，捶兩下了，繼續彎下腰割著，后面的田里鋪了一層放倒的菜籽，太陽已經在當頭了，爹爹看到婆婆又在捶腰的時候，笑了“腰又疼了，歇一下吧，反正是要燒中飯的火的，你去歇一下吧?！?/p>

“還割一會兒了，到了正中午的時候，還要熱一些了，割一會兒吧?！逼牌判α?，曉得爹爹又在心疼她了。

“這就是正中午了，你還以為多早了，呵呵？”爹爹笑了“我先前就看到有人收了工了，弄菜去吧，我還割一會兒了?！?/p>

“噢，怪不得我的腰里開始疼了的呀，已經這時候呀?！逼牌判α恕耙夹粫毫?，米茶我早就煮好了的，只炒兩個菜，就可以吃了，要歇的話，我們一起歇了?！?/p>

“你炒兩個菜的時間，我又要割好多的菜籽了，你先去了，炒好菜了，就喊我吧?！钡衷诖咧牌?。

“那我就炒菜去了”婆婆站起了身，他們說話的時候，爹爹手里還在割著菜籽了。

婆婆也有婆婆的打算，早點吃過飯了，讓爹爹在小屋里睡一下也好呀，這么毒的太陽，可不能讓他太累著了，如果爹爹喝酒的話，就會打瞌睡，哪怕只睡半個小時也好哇。

果然，婆婆炒好菜，只喊了兩聲，爹爹就直起了身子，他又看了一下頭上的太陽，這才取下了帽子扇著風，一邊扇風一邊朝著小屋子走了過去，回到了小屋子的時候，他的背心溝里的衣裳，都汗濕地貼在背上了。

“洗一下手了吃飯了?！逼牌耪泻糁?，看到爹爹的濕衣裳，又說“脫下來了算了，這里又沒有別人了?！?/p>

“呵呵，這太陽好作活，才一會兒，頭皮都曬糊了?！钡撘律训臅r候，說道。

“喝碗米茶呀？”婆婆問道。

“您還有別的什么吃的?！?/p>

“呵呵，問也是冤枉問的，呵呵”婆婆笑著端來米茶放在爹爹的面前。

“有點米茶吃都不錯了?！钡鶟M足地笑了?！拔覐哪沁呥^來的時候，聞到了好大的一股餿氣?！?/p>

“鬼老頭子，一輩子都是這樣，拉里拉踏的?！逼牌庞幸稽c不屑地撇著嘴。

婆婆說的鬼老頭子是一個村子里的人，他是一年上頭地住在河灘子上面，家里的兒子住著一幢小樓房，裝修得還不錯，不曉得是孩子們嫌他太臟了，不愿意接他回去，還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免得和小一輩的人合不來，就那么一年上頭的住在河灘子上，這河灘子上面的一塊高地，都被附近的村民開了出來，種上了作物，也只有在農忙的時候，這里的人才會多一點，平時，難得看得到人。

“他剛才和我說話了，好大的一口氣味?！钡终f。

“一輩子都不講究，孩子們哪里會喜歡他了?！逼牌挪唤f道。

“這邊的這點田，還是靠他了?！钡终f。

“好熱，好熱”婆婆明顯地不愿意地多說這個人了，不過，一想到自己才在這邊住了這幾天，都有一點受不了，他是怎么過來的喲，在冬天的時候，這里肯定會是多冷的吧。

“哎，跟兒子倒是搞好了條件呀?！钡挥傻卣f道。

“他比我們的田還要多吧?！逼牌庞衷趩栔?。

“是要多一些了?！钡f道?！耙粋€人過的，好像是一個野人一樣了，兒子又不是沒有錢，我不曉得把自己搞得干凈輕爽一點呀?！?/p>

“哼，一說起他來，都惡心了?！逼牌抛畈幌矚g不干凈的人了，不由地說道。

“前天的時候，我沒有說你聽了，我不是上來喝了水的嘛，他就在我的屁股后面跟著進來了，還看了一下，我們帶的菜了，我曉得你的脾氣，也不敢留他吃飯了?！?/p>

“是了，原來的時候，時不時的，還喜歡跑到我們的屋里吃一頓飯了，那時，姑娘們還幫他料理一下，這會兒，兩個姑娘一嫁，媳婦哪里會跟他料理了，不要喊他吃什么飯了，我聞不得那個氣味，你是曉得了?！?/p>

“就是曉得了，我才沒有跟他往下說了?！钡c了點頭?！拔以瓉砼@個小屋子的時候，他要我就弄在他的背后，我沒有答應了，就是這個原因了?！?/p>

離這個小屋子不遠，還有一個小屋子，比起這一間，要稍微大了一點點，這里住著一個老人，和爹爹的年紀差不多大，陪伴他 的除了一頭牛以外，還有幾十只羊，一年上了頭，他只有在年三十的晚上，回去和家里的人團個年，然后又回到了這個小屋子。他的老伴死得早，自從開了這個灘田以外，就沒一天離開過這兒。

吃過了中飯，兩個老人都沒有休息，等婆婆洗了碗，爹爹就在前面又拿著鎌走了出來，正在這時，聽到那個屋里偉來了吵架的聲音，爹爹笑了“您還說叫我躺一會兒，這睡得成器嘛？”

“怎么，他們吵起來了？”婆婆也聽到了，她不禁說道“這么忙，還有空吵架了？”

“人人都像我們這么忙呀？”爹爹也笑了。

本來，他們是割到了那個屋子的背后了，這會兒聽到那兒吵架了，他們又朝回走了爹爹說道“我們下午就在這邊割吧?！?/p>

“也要得，免得吵得人心煩?！逼牌乓颤c了點頭。

一般家庭里吵架，你不管是勸不勸另，他吵一會兒，自然會熄火的，可以說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再說了，滿田的菜籽等著他們兩個人了，從去年開始，母親又不得不在田里陪著父親了，以前的那些年，因為我們都在家里，母親的任務是只管帶孫子們，除了在菜地幫一下忙，田里是很不來了，以前在田里干活的人，都是我們幾兄妹，父親也只是牽一下牛呀，幫我們磨一下鎌刀，那時，我們六個家庭的人站在一起，就是十二個硬勞力，父親基本上都是靠邊站的人了。母親歇下來日子更早，好像是剛剛抱了孫子，她就很少下田了，家里的責任田，都是我們這些兒女在田里勞動，我們這一出門，把父母親又逼上了這條路。

我們當時出門想得很簡單，在外面賺到錢了，讓父母跟著我們也過了幾天的安逸日子，我們不會想到，我們的孩子在家里，也是父母的負擔了，而且，父母親的年紀大了，他們真的成了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黃口小兒的人了，這在電視劇里一句極具冷幽默的詞，倒真的成了他們的寫照。

今年，大哥的田也多了起來，他們就是再忙，只要村子里來一個電話，大哥就走了，實際上，大哥家里地田，只有大嫂一個硬勞力，等大嫂把他們田里的事做完，父母這邊的事也差不多了，同樣的，三嫂要守著店里的生意，三哥要在作坊里上班，他們那邊也抽不出來一個人幫忙。

這一大片金黃的菜籽，看著都讓人歡喜，可是，要把它們變成一包包的糧食，其中的工程也是巨大的，一轉眼，父母親已經在這邊過了有十來天了，這天下午，父母親是滿載而歸，牛車上裝得一包包的都是菜籽，可以變成錢的菜籽，可以換油吃的菜籽了，他們吃過中飯，就開始準備了，把這些菜籽上了車，父親揮了一下牛鞭，大水牛就邁動了腳步，得兒，得兒地往前走了，他們計劃著把這些菜籽直接地拖到米店子里，是得先把上半年的賒帳還上了，人呀，得講信用。

也就是這短短的十天，父母親都瘦了，黑了，老太看到兒子媳婦這樣，自然是心疼地不得了，她看到牛車上又是空的回來，不禁有一些好奇了。

“你不是在收菜籽的嘛，怎么沒有看到拖菜籽回來了？”老太問道。

“今天拖了一車回來了？”婆婆說。

“怎么車上不是空的嘛？”老太有 一些不解地又問道。

“變成錢了?！钡α?，遞上了一條煙給老太了。

“真的呀？”老太又看著兒媳婦。

“拖回來做什么？直接拖到米店了，稱給別人了?！逼牌劈c了點頭。

“哎呀，這也變了呀，原來的時候，要弄回來曬呀，篩呀，這都免了呀？”老太不禁問道。

“一樣都沒有免了，只是在田里就弄好了呀?！钡f道。

“真的是世道變了，真的是世道變了，收了糧食，也不有進倉了?！崩咸袊@著，又指了指屋里的幾個大房桶問道“這些東西，都不起作用了？”

“不起作有了?！钡c了點頭。

“哈哈。。。。。這才幾年的時間了，一切都變了，哈哈。。。。。?！崩咸χ?，這世道，在她的眼里已經變了多少了？

老太的精明，在于她從來不問家里的收入，不管是收了多少，她都不問，她最擅長的，就是燒火炒菜，變著花樣的弄吃的，把一家人的生活弄得好好的，同樣的一個菜，她能做出來好多的花樣，我記得得最清楚的，就是她會做蚶子肉，這種蚶子，在漢水河里到處都是，你提一個編織代，一會兒的時間，就能撿一代子回來，下面的工作，我們就是等著老太（當時的身份還是婆婆）上場了。

婆婆早就燒好了一大鍋的開水，把蚶子往里面一倒，剛剛還是緊閉在一起的蚶子，立馬翹了腳，乖乖把那一佗肥肉獻了出來，只見老太一刀一個，一刀一個，一大堆的蚶子肉就擺在了砧板上，地上空留一些蚶子殼了。

婆婆剁蚶子肉的時候，我（那時的我還是一個小姑娘了）會在灶門口加柴火，等一大鍋水燒開了，砧板上的蚶子肉已經成了肉沫了，老太麻利地把這些蚶子肉倒在鍋里，接著放一些佐料，放得香香的，最后的時候，她會淋上一些水淀粉，等到把這一鍋水淀粉攪勻了，蚶子肉也可以出鍋了。

有蚶子肉吃的時候，我們這些孩子們通常是不會吃什么飯的，吃兩碗蚶子肉，肚子就飽飽的了，這香香辣辣的味道，哪種魚肉都是比不上的，我們隊上的別的人家的孩子，也會在河里撿蚶子肉，只是做出來的味道，遠遠地趕不上我們的家里面的那種誘人的香味，撿一回后，都不撿了，還有的人說，這蚶子肉老是的嚼不爛，都不曉得，我們說的那么好吃，他們的家里，就是做不出來，在我們的嘴里吃的滑嫩爽口的蚶子肉，在他們的家里，蚶子肉老得像磚頭一樣，如何下咽了？

吃蚶子肉最好的季節也是在二三月份，一陣春雨下過，河邊上露出了好多的蚶子，又大又肥，躺在河邊，等著欣賞它的人把它們帶回家。

晚上的一頓蚶子肉，婆婆足足地要忙一下午，先是跺一些必須的佐料，大蒜呀，生姜呀，還要一些大蔥小蔥的，都是要提前準備好的，有一天，婆婆在跺著佐料的時候，喜婆婆來我們的家里了。

她一來，就問著婆婆“你又在做什么呀？”

“呵呵，孩子們撿了一些蚶子了，我在剁佐料?！逼牌判α?。

“是哪里好吃了，你又在弄了”喜婆婆有一些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她的兒子是大會計，女婿又是隊上的大隊長，條件自然是我們的家里好了很多。

“孩子們喜歡吃嘛，我就弄一點了?！逼牌庞中α?。

“孩子們喜歡吃呀？”喜婆婆看了一眼我，我當時在做作業，我狠狠地點點頭，表示真的很好吃。

“我們的孩子們不喜歡吃，都說腥氣地狠了?！毕财牌庞终f。

“你是舍不得放佐料了，呵呵”婆婆笑了，你的脾氣我不曉得呀，做事不耐煩了”

“我才沒有你耐煩了，你看你，沒有半天的日子，你是要搞得下來的啵?！毕财牌懦榱艘豢跓熡终f“我就是有這個時間呀，我也懶得煩了?！?/p>

“好，你說一下，我們這個年紀了，又能做個什么了？反正是坐著，我這剁點佐料呀，混一混呀，就又是一天上頭了?！逼牌判α?，好像是這樣做，時間就會過得快一些。

吃這蚶子肉的時間里，還有一樣好吃的東西也從地上冒出來了，這就是地見皮，地見皮長在靠水的地方，又經常有牲口踐踏過的草地，春雨過后，我們會起得早早地，提上一個小籃子，來到這些地方，在來的路上，就會碰到一些小姐妹，等到走到了，才曉得我們起來的太遲了，有的小姐妹已經提著滿滿的一籃子地見皮，準備回家了。

不過，這個東西是撿不干凈的，在一些草根上，還長著一些地見皮，這些地見皮比黑木耳要嫩滑多了，我們有時候捏在手上玩著，滑滑的，又還捏不爛，當然了，這個捏不爛，是有一個時間限制的，它畢竟是吃的東西，有點像現在的果凍一樣，只是顏色是深綠色，比草的顏色還要深色一些。

我們這些孩子們邊做事，邊說笑著，說哪一家做的地見過皮是最好吃的，大家肯定是首推我們的家里，婆婆的手藝，可以說是在我們的村子里老幼皆知了，其實他們不曉得，我的婆婆為什么這么能干了，她喜歡孩子，一輩子喜歡孩子，特別是喜歡看孩子們吃飯，她說了，看到孩子們吃得高興，比她自己吃了，還讓她高興。

我做事有一些無用，姐姐已經撿了半籃子了，我的籃子里的東西，才只是剛剛蓋著了籃子的底了，姐姐就會罵我“你呀，白長了那么大的個子，只是吃有用了?！?/p>

這句話我是最不愛聽的，什么叫只是吃有用嘛，我的學習很好的，你的學習有我的好嘛，不過，這只能是放在心里，畢竟，論做事，我是要差一點，婆婆就不是這樣說的了。婆婆當著別人介紹我的時候，都是這樣說的“這是我的小孫女了，她的學習好得很呀曬席上的，學校里還送了喜報啦，全學校，就只有她一個學生了?！?/p>

送喜報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我都不是記得太清楚了，可是，婆婆卻記得，還記得清楚提很了，特別是在她的娘家，人家在說我的二叔如何地能干的時候，我婆婆就會夸我是如何地會讀書，又講起了學校送喜報的事情。那時的我很得意，時不時在昂一下頭，我的個子本來就高，這樣一昂，越發地高了。

不過，我不愛聽姐姐的這句話，還有一個原因，她雖然比我大幾歲，吃飯卻是我的手下敗將，就像這地見皮，也是糊的好吃，為什么叫糊的好吃了，其實蚶子肉的做法，也應該是叫糊的，就像是和糊涂一樣，這種糊涂，十分地美味。老人家說，地見皮是過荒年才會有的東西，好像真的是呀，自從我們家里的條件好了以后，就沒有看到這種東西了，現在說起來，滿滿地都是回憶了，回憶那個獨有的味道，回憶那個不吃米飯，也能飽肚子的好時光。

最讓婆婆得意的也許是芋頭了，那個外面長著讓人討厭的毛毛，里面的肉卻是特別好吃的東西。下半年的時候，沒有什么蚶子肉了，也看不到什么地見皮了，孩子們的飯量卻是越來越大了，怎么辦？這時候，芋頭就派上了用場了。

在我的印象中，這種芋頭好像不是父母們操心的事情，菜地里是沒有地方讓它們生長的，因為她的季節太長了，可是，婆婆喜歡種，只要有一點空地方，婆婆就會種上芋頭，然后，耐心地等待，等待著它們的成熟，大約在撿棉花的時候，可以吃芋頭了，婆婆說，芋頭欺窮，光吃它，不好吃，得和豬肉一起蒸得吃才好吃一些。

只是，把芋頭洗干凈，也是十分麻煩的事情，做這個事的時候，婆婆也有她的好辦法了。她會把芋頭裝在一個爛麻代里，然后使勁的往地上扔，一來來回回的扔，扔一會兒，看一下，這時的芋頭已經白多了，只是婆婆的臉上在淌 汗水了，我接了過來，想幫著 婆婆扔一下，婆婆笑了，看到我根本上就拎不起來，就笑了，原來，這還是要多大的力氣的，婆婆又開始了，她把麻代舉過頭頂，又使勁地扔在地上，又舉起來，又扔下去，這時的婆婆，你不會想到她的三寸金蓮，你也不會想到她是一個古稀老人，她就是我的婆婆，會做任何事的婆婆。

那么窮的日子，我們的家里總是有吃不完的臘肉，為什么叫吃不完了，上半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婆婆隔不了幾天，就用臘肉蒸菜我們吃，這到了下半年了，要吃芋頭了，還是用臘肉蒸，方法好像也是一樣的，臘肉的下面，放上切好的芋頭，不過，這芋頭雖然也是蒸著吃，不過是不用裹上米粉的，只要洗干凈了，擺在鍋里就可以蒸了，蒸熟了以后，放在調好了佐料的鍋里糊一下，比肉還要好吃。

好像婆婆的能干之處還人很多，比如說蒸紅苕這種缺技術含量的東西，我就不屑講了，我再跟大家講一講怎么弄南瓜吃吧。在大家的印像中，南瓜無非是煮粥呀，煮湯呀，可是，我的婆婆就不光是這兩樣了。

那時候，南瓜多的哪里都是，可是，如何把發它保存下來，才真的要費一個腦筋了。這天，婆婆就把南瓜蒸熟了，切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然后攤在曬席上曬著，就著熱的，我們吃了幾塊，就不愿意吃了，畢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曬了頭一天，南瓜連蚊子也沒有盯一點走了，到了第二天的中午的時候，我在幫婆婆翻著南瓜片，快要翻完了，有一片南瓜片竟然盯在我的身上半天了，還甩不掉了，我一向很懶，在連著甩了兩下沒有甩掉之后，就用牙齒幫忙了，這牙齒一碰到南瓜片，舌頭就聞香而來，才撩了那么一下，就忍不住全部卷進了嘴巴里。

“好好吃喲，你們快點來喲?！蔽艺泻舸蠹?。

姐姐走了兩步，又停下了，“真的呀，你的鬼樣子。。。。。?！?/p>

我曉得她又要說我的鬼樣子，肯定是糊人的，我不再說話，抓起一片，又放進了嘴巴，我才沒有功夫喊你們了，這么好吃的東西，我自己多吃一點不好嘛。

“我們看看去了?！碧媒銓⑿艑⒁傻刈吡诉^來，撿了一小片放進了嘴巴，嘴巴才動了一下，就又開始招手了“真的蠻好吃的了，是真的了，好甜呀！”

“這個鬼家伙，我以為她又在日白了?！苯憬愠粤艘黄?，之后說道。

“南瓜也可以這么好吃呀?！蔽疫叧赃呎f。

“你吃得最丑了，好像是從餓牢里放出來的?！苯憬阌衷谡f我了，管他了，好吃的東西嘛，就得用這個態度來對待。

“哈哈。。。。。。?！逼牌判α恕岸家詾槭遣缓贸粤藮|西了吧?！?/p>

“哪門弄得，婆婆，太好吃了，比冰糖還要好吃了?！苯憬悴唤f道、

“你裝荷包里做什么嘛，荷包里多干凈呀?！蔽也唤f著堂弟，其實是實在舍不得他裝了一把又一把。

“呵呵，我留著晚上吃嘛?！碧玫茏鲋砟樥f道。站在一邊吃南瓜的堂姐，小堂弟，還有小弟都笑了。

這天，我記得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只是吃了一碗飯，當時爸爸有一點不放心地看著我，因為我一直從人前一直吃到人后的一個人，今天這是怎么啦，不光是我，孩子們都吃得少，媽媽問道“你們下午在屋里吃了什么了，這會兒吃飯都吃不下去了?！?/p>

“我們吃了婆婆蒸的南瓜啦?！蔽襾G下一句話，就下了席。

“哈哈。。。。?！逼牌判α恕斑@些孩子們好玩地很了，開始的時候，我喊他們吃南瓜片了，一個都不吃了，好象是鬧藥子，后來呀，我不喊了，他們自己吃出味道了，怕是吃多了 一點了，飯也吃得少了?！?/p>

“你們的肚子疼嘛，要是肚子疼，就要跟大人說了?！卑职侄谥覀?。

“你們的肚子疼嘛，”婆婆又笑了“一會兒吃一點兒，一會兒吃一點兒，早就消化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呀，吃鐵都能化了?！?/p>

“您真的是會想法子呀?！眿寢屝α?。

“這沒有事嘛，總要找一個事來做不是?！逼牌判α?。

婆婆的說法，好像就是沒事找事做一樣，我的家里，喜婆婆是?？?，好在吃過中飯就過來了，一直要坐到燒夜飯火的時候才會回去，因為這時候，我的婆婆也要起身燒火，沒有人陪她坐了。還有吳大婆，還有小婆婆，她們都沒有我的婆婆忙，因為我的婆婆總是有事在做著。

在和這些婆婆說話的時候，婆婆的手里總是在做著事情，這天，她就在跟我們補著衣裳，我往她的旁邊一坐，她就在趕著我了“坐遠一些了，坐遠一些了，小心我的針戳到你了?！?/p>

衣裳補完了，婆婆又想著要做一些咸菜了，做豆瓣醬是要剝蠶豆皮的，這些婆婆們就是好幫手了，她們會幫著一直地剝著，直到燒火的時候，才會回家。

放在豆瓣醬里的辣椒是要剁細的，婆婆會趕在早上洗干凈了，放在太陽底下曬上半天，下午的時候，就可以剁出來了，還有，光剁出來了還不行，還得拌上佐料，這些事情，都是放在下午做的。

當然了，還有好吃的蘿卜絲，茄子酢，酢辣椒，白豆鼓。。。。。。。

婆婆會在上午把一天吃的菜，都在早上就挑了回來，等到這些婆婆來玩的時候，她可以一邊弄菜，一邊和她們說著話，雖然婆婆在和他們說著話，可是，聽到的都是媽媽或者是爸爸表揚了她的話，她得意地說給那些人聽。她高興地笑著，還會把她的煙拿出來，一人發一支，抽煙的時候，就是婆婆在歇了，她會慢慢地抽著，慢慢地吐著口里的煙霧，那個樣子，十分地優雅，一個農村老太太的優雅。

本書首發來自17K小說網，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