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哥的婚禮

最好的朋友一下子疏遠了，我也被家里的氣氛弄得心煩意亂，三哥就要結婚了，可是，沒有多余錢來把這個事辦得更好，我在棉花收完了以后，到棉花收購站補棉花包，只是為了多弄一點錢幫得上家里，可是，每個月拿回來的錢都是杯水車薪，三嫂的娘家總是在不停地提著要求，三哥從那里回來也沒有一個好臉色.

本來嘛，我們都在想著，三哥怎么受得來這個氣了，終于有一回，他把決定告訴了父母“你們不要再用錢了，我情愿不結這個婚了?！彼f這話的時候，有一些垂頭喪氣，我覺得三哥這個婚是為了父母結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對三嫂就不是那么地滿意，所以一直在猶豫不決，有幾回下定了決心要退婚了，可是，過了一個夜以后，他又不提這個事件了，繼續地上班了。

三哥本身的條件不錯，長得是一表人材，只是，不曉得他怎么沒有二哥的勇氣，我看得都有一些著急，我希望三哥找一個和他般配一點的姑娘，可是，也許是上了班的原因，他沒有機會接觸什么人，媒人又是大哥的朋友，也許是礙于別人的面子，他一直含含糊糊的，倒是三嫂，給他寫了一封長信，那信寫得情真意切的，三哥把信給我看的時候，我也被感動了，覺得能寫這封信的人一定不錯的，還做了三哥的工作的，三哥只是苦笑著，什么也不說。

一直到見到了三嫂的真人了，我一下子也愣住了。怪不得三哥只是苦笑了，現在，輪到我來苦笑了?？墒?，事以至此，只有結婚這一條路了。三哥的姨姐子多，所以大家的主意也多，結婚這一天是一個小雪天，雪花飄一會兒，又停了，再飄一會兒，路上全是稀泥巴。

頭一天是過禮和拖嫁妝，男方在這一天主要是拖姑娘的嫁妝和送禮過去。這禮單上有半邊豬和一對大禮魚，另外還有煙呀，酒呀，一些糖果和六樣的副食，當然了，新娘子明天穿得衣服，也一并送過來了，吃過中飯，媒人就請女方的親戚朋友一起見證一下男方的禮品，要是女方沒有什么意見，男方就可以拖嫁妝走了，明天就可以來接新娘子。

當這些禮品一樣樣地擺在大桌子上的時候，一些親戚還在點頭，沒有想到，大姨姐開始發難了。

“就這么一點東西就要娶我們的妹妹，那不是把我們的妹妹當苕盤嘛?！贝笠探氵B連掀著，都半邊豬了，她還嫌少。當時在我們的地方，有的過一只豬的一半的一半的人家好多的，可是，我們的家里是怕她們的主意多，頭皮一硬，硬是過了一半豬給了他們，可是他們還是要挑理。

“這對魚也太小了一點吧，哪里過禮有過這么一點魚的，真的是笑話?！倍探阋彩腔鹕蠞灿偷卣f。

“這也太沒有把我們的妹妹沒有當一回事了吧?！比探阒逼沧?。

“不是說好的，還要多給我妹妹三百塊錢的吧，他們的家里還有兄妹了，以后又不是只有他一個，要是只有他一個的話，我們也不爭了，可是，我妹妹過去了還要分家的了，沒有這三百塊錢，這嫁妝他們是拖不走的?！?/p>

本來，三哥就是硬著頭皮來的，婚前，三哥沒有大哥和二哥的那種興奮，反倒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好像結婚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一個行尸走肉一樣地聽著大人的吩咐一樣。

“哎呀，辦得不周，還望幾個姐姐見諒，這時間也不早了，你們看，能不能過后再說，今天就讓我們把嫁妝上車嘛？”媒人陪著笑臉，她和三嫂是堂姐妹。

“你還是是不是我們的姐妹，你怎么幫著外人說話了，什么叫以后再說，我們的妹妹一身一世就結這么一次婚，怎么，辦得不好，還不讓人說話了?！贝笠探愎闹劬?，更加地不滿了。

“不是的，不是的，大姐呀，他們不是只有這么個能力嘛，好好，叫新郎來說行嘛?！泵饺丝吹秸f不到話了，不由得把呆在一旁無言以對的三哥推到了前面。

“是呀，今天結婚的是你，你自己說嘛?！睅讉€姨姐子把三哥圍在了中間，一起來攻擊他。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搞得三哥毫無招架之力?？墒?，她們說了半天，三哥就是不說話，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副可憐相，往日瀟灑漂逸的三哥完全慫了，姨姐子們一番輪流轟炸，他的頭都大了，這時，他一聲不響地轉了身，分開眾人，就要走出去的時候，媒人拉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總要給一個話到她們嘛?！?/p>

“我回去的?！?/p>

“回去弄錢的呀?！泵饺苏f道，她也聽出來了，女方還要三百塊錢才能讓他們拖嫁妝了。

“我不結婚了，行了嘛，我回去了?！比缧÷暤卣f道。

“瞎說，你這不是讓我為難了嘛，出門的時候，你的父母可交待我了，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泵饺诵÷暤卣f道。

“那由著他們才行呀，這不是過分了嘛，我達不到他們的要求?！叭缫桓睙o所謂的樣子。

“你不要著急嘛，我們再想一想辦法。想想辦法?！泵饺酥绷?。這時，男方來幫忙的人都圍了上來，大家問著原因，都有一些氣憤，可是，僵在這兒也不行呀，總是要想一個辦法才行，冬天黑得早，天已經暗了下來。

“不就是要三百塊錢嘛，真是的，三哥，我幫你?！凹t麗剛剛休息，她是作為女伴安排過去的，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她是剛剛發了工資，沒有想到這么派上了用場。

“不要給她們，我就是看不慣他們的樣子，他們讓拖嫁妝，就拖，不讓拖，我還不要了?！比缃┝似饋?，

“說什么氣話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好了，好了，這不是解決了嘛?！泵饺瞬坏热缤?，拿著這三百塊錢就朝里走。

“錢拿來了，錢拿來了，可以讓我們早一點走了嘛，這路上爛泥的很，我們得早一點回去，屋里的人等著了?！泵饺苏f著好話，揚了揚手里的錢。

“你看，你看，不是我們讓他為難，我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他們好呀，這錢我們又不要一分，將來還不是他們兩個人用呀，再說了，這不是最后一天了嘛，我們也是心疼我們的妹妹來著?！贝笠探愦蛑鴪A場，其他的姨姐還是有一些不滿意，可是，大姨姐明顯的看出來了，三哥是在壓著自己的脾氣，真的再鬧下去，他要是拿不出來，也沒有什么意思。

嫁妝拖到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好在人多，大家都在幫忙，一股做氣的就把家俱擺在了新房里，原來擺在新房里一些床呀，床單呀什么的都收了，嫁妝里面就有床，把過來的嫁妝全擺上，還是蠻好看的。

三哥癱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從回來一下車，他只是長嘆了一口氣，倒是紅麗快嘴快舌地把事情都倒得干干凈凈的，一聽到這話，我們大家都有一些驚訝，再看一看三哥，一臉的疲憊的樣子，真的是讓人心疼。

“也不要怪人家，這結婚嘛，就是鬧一鬧才熱鬧，不過，他們還是有一些過分了，你們就多擔待一點，這姨姐子多了就是這樣的，再說了，人家不是擔心姑娘要來分家的嘛，只要明天接了人就好了?！泵饺嗽谝慌哉f道。

“這古語諷刺了的嘛”抬頭嫁姑娘，低頭接媳婦?！比思茵B了二十幾年的姑娘就這么給你呀，太輕松了吧?！鞍职中α?，這笑得有一些苦澀。

“那是的呀，我們不是還有一個小的嘛，要怪呀，只怪我們生多了的?！眿寢屵@是第一次覺得人家是在嫌我們的兄妹多了，她不禁有一些自責地說道。

“還要是麻煩你明天再幫忙跑一趟，這還要幫忙把新姑娘接過來了，是不是呀，姐姐?！卑职指饺苏f道，他是依三哥喊得姐姐。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明天早一點過去，不要再給他們挑什么不是了，好不好？”媒人已經在做著明天的安排了。

“紅麗呀，你今天幫了姑媽的大忙了，明天還是要早一點過去幫忙接長親，又要麻煩你了？”媽媽在感謝著紅麗。

“要得了，要得了，姑媽，我反正是休息，明天幫你把新姑娘接回來?！奔t麗答應著，她跟我們的媽媽是一個姓，叫我媽媽姑媽，一直是這樣的稱呼。我們那時結婚的時候，講究先派一些人過去女方的家里接長親，要有兩個女伴扶著新娘子出門，正好安排到了紅麗的名下，紅麗的嘴巴不錯，她爽快地答應了。

客人都走了以后，我們還在收著屋里，媽媽不禁有一些發愁了，她都已經娶第三媳婦了，要說有什么規矩還不懂的話，為了什么大嫂和二嫂結婚的時候那么地順利了，而三哥結一個婚就這么難了，大家在心里都曉得，三哥有一點屈打成招，兩說了，他的人才比起三嫂，那是卓卓有余，要是拽的話，也是應該他拽才對的，可是。。。。。。

第二天，三哥他們過去的有一點早，因為還要在女方的家里吃一頓中飯，下午的時候才會發親，我們這一邊了，早早地安排了客人吃了中飯，又安排了一批人馬去接短親，這短親的意思就是新娘子快來了的時候，男方這邊再派人在離得不遠的地方接一下新娘子，表示對新娘子的重視，同時，接短親的隊伍里面有鑼鼓鎖喇。

如是鑼鼓喧天 ，就證明新娘子已經接到人，這家里的人就要準備了，不管是什么時候，只要是新娘子一到，又要重新開席，安排送親的人，還有接親的人吃飯，這一頓飯差不多有三桌，送親的兩桌，男一桌，女一桌，接長親的一桌，就是早上上女方的家里接這樣的娘子的一桌人，這里面有媒人，還有新郎官，當然也是八人一桌，這頓飯一吃，婚禮就算是結束了。

我那時倒是送過我的姐姐，還有隊上的幾個姑娘，都是先到新房里看一看，然后就坐下來吃飯，飯一吃，就有車來送了，和新娘子說笑幾句，手里拿一個打發，高高興興地走人?？墒?，這回不一樣了，新娘子由著紅麗還有一個姑娘一攙了進來，紅麗就沖我做著鬼臉，我笑了笑，沒有當一回事，就又回去幫忙了。

過了一會兒，我正在和嫂子們說著三哥今天穿得衣服，就看到媽媽被媒人喊了過去，媽媽也是一臉無奈地跟媒人做著解釋，原來，昨天嫁妝過來的時候，為了能讓新房里更好看一些，我們這邊的一些家具不是都搬了出來了嘛，三嫂的姐姐們來一看，新房里沒有男方的一點東西，于是，有人就說了“這看樣子，我妹妹不陪嫁一張床過來的話，他們今天晚上就要睡在地上了嗎？”

“就是的，那是我們的嫁妝好，要是不好的話，要是沒有床的話，他們的這個婚還結不成了喲！”

“哼，要是曉得他們的家里連一張床都有不起的話，我才不會同意我們的妹妹嫁過來了?！?/p>

“真是不曉得他們的日子是怎么過的，難道說兒子一直是睡在地上的嘛？”

“還是接了幾個媳婦的人了，這點規矩都不懂，媳婦的嫁妝一來，屋里的東西就搬干凈了，都是留給幺兒子的呀，我們來看家的時候，房里不是有一張床的嘛，這么著急地就搬去給老幺了，怕是我們的妹妹太好欺負 了吧?！?/p>

。。。。。。。

幾個姨姐紛紛發難，后面的話越說越難聽，本來是有一些人坐在了桌子上了的，可是，這最親的幾位就是不出來，而且，三嫂了，看著她的幾個姐姐鬧，也不做聲，大家看到菜已經上到桌子上面了，還有一桌是空的，于是乎，大家就都下了席，還有一些親戚也圍了過去。

二媽本來是在幫忙切菜的，這會兒沒有什么事了，她也擠在里頭看熱鬧，一聽到姨姐子這么難纏，不由得說道“這個新房里肯定是要擺嫁妝的嘛，但是那一張床也是老三的呀，只不過是放在了那邊的房里?！?/p>

“放在了哪邊的房里，這明著說是放在了老幺的房里，實際上不就是老幺的了嘛，你是他們的二媽，肯定是要幫著他們說話的呀?！贝笠探愀覀兏舻貌贿h，本來就是一個人精。我們老早就認識的。

“不是這樣的，這是分好了的，我們哪個兒子結婚都有床的，還有一套新的被窩墊單?！倍屨f道。

“說得好聽，我們來怎么沒有看到呀，唬人的話哪個不會說呀？”有一個姨姐說道。

“新被窩放在掛衣柜里，都是沒有用過的?！蔽冶緛硎钦驹谝贿厸]有說話的，可是，這時，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氣呼呼地打開了新掛衣柜，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墊單，還有一床新棉絮，都放在那個大一點的柜子里面。

“這是哪個嘛，有什么資格來說這話，反正我們不管，你們說有床的話，就把床搬過來了才算數，不要以為我們的妹妹太老實了，她是好欺負，可是，我們不是好欺負的?！币探阕舆€在不依不饒的。

我覺得他們實在是不可理喻了，我再也看不下去，所以，我一揚頭，就走了出去，我來到廚房里，沒有想到小弟也是一臉的垂頭喪氣，他對我說道“就是多了我們兩個，要不然的話，他們今天也不會這么鬧得?！?/p>

“真的是不講理，還沒有見到這種人了?！贝笊┖投┻€在廚房招呼著，她們看到有的菜上了，已經冷了，蒸鍋里的菜又還沒有人來上，不由得有一些著急。

“搞一個什么名堂了，早一點吃了，早一點走人了，怎么還不出來吃飯了？”二嫂說道。

“還沒有說好呀？那些人圍在房里說什么，都到了今天這會兒了，就是再不滿意也晚了嘛?！贝笊┬α?。

“真的是氣人的很，一個勁兒的說我們要分家的，還要把床搬回去?！蔽覛夂艉舻卣f道。

“那些人真的是，說好了是老三的，哪個還會要嘛，再說了，新房里擺一些新家具多好看呀，非要弄一個舊床橫在那里就好了，不曉得那些人是哪門想的?！贝笊┎荒蜔┑卣f道。

“沒有想到她的姐姐們這么厲害呀，該是個什么，就是個什么，我們的老人算是好的了，這沒有人說給他們聽的呀，這家是早就分好的，這才過門就幫著妹妹要東西，這時間長曉得又是一個什么樣了?！倍┱f道。

“圓香跟小全呢，叫他們過來一下，有事了?！倍屧诤箝T口大聲地喊著，我和小弟面面相覷，不曉得二媽找我們有什么事。

“可以上菜了嘛，是不是，二媽？”小弟問道。

“不是的，把你圓姐喊一聲，快一點把事情了了，好開席，老是這么僵著哪里能行了?！倍寷_我們招了招手。

“二媽，有什么事呀?！蔽覇柕?。

“我當一個家了，你的爸爸媽媽慪得要死，我就當一個家了，你們兩個去把那張舊床搬來，跟你的三哥換上了，換上了就行了，他們不就是這么個要求嘛，說了半天都說不通，反正是他們的，跟他們換上不就行了?！倍層幸恍┫胂⑹聦幦说卣f道。

“換了？“我不禁又問道，這時，我看到父母親坐在那邊的小房子里，愁眉苦臉的，就那些低垂著頭，有幾個親戚在勸說著，我的心一橫“換了就換了，免得還要父母親望著他們說好話?！?/p>

于是乎，在大家的注視下，我和小弟先把原來的那一張床收拾了出來，這張床本來是已經放在了小弟的房間里，鋪上了小弟的被窩了的，小弟原來的是一張老式床，昨天三嫂的嫁妝一來，就被丟在了外面，這會兒，我和小弟在眾人復雜的眼光下，又將老床抬了進來，然后，把三哥一直睡得那張床又抬了出來，一直抬到了新房里，把三嫂的新床收起來，把舊床支了起來，然后，又把新的被窩鋪在了上面，我做這一切的時候，就感到了他們的姨姐子得意的眼神，我默默地做著這一切，有一種被人羞侮的恨意，可是，我還不能留露出一點點不滿意的神情。生怕她們又要生什么事來。

一切的事情都解決了，三哥姨姐子們不曉得有多么地得意，我的父母親一直到她們走的時候，才出來送了一下客，他們還是笑著，客客氣氣地挽留著客人，盡管姨姐子在鬧，可是，由于二媽媽的出面，事情還是解決地很好了，婆婆在一邊直搖頭，她活了七十多了，也是頭一回看到這種人，在她看來，新房里的東西不是隨便就可以動的，那樣不好，可是，姨姐子把她的話聽不進去，一心只為了妹妹的家產，別的什么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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