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老封建

妯娌兩個心照不宣地都曉得婆婆是一個什么人，她們在月子里從來沒有得到過婆婆很多好的照顧，相反，她還總是惹人生氣，對于婆婆來說，在她的觀念里，只有媳婦侍候婆婆的，哪里有婆婆來侍候媳婦的？婆婆總是生活在過去中，過去那種對媳婦高高在上的感覺，她沒有想到新社會提倡的是人人平等，那種平等是建立在人們的心中，有著起碼的尊重和關愛，并且，沒有任何的附加條件。

小青回想起生了老大的時候，婆婆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生了一個什么？剛剛當上父親的平兒喜不自禁地告訴她，是一個小姑娘，大哥已經有了幾個兒子了，現在家里總算有了一個小姑娘，他只顧自己高興，沒有注意到媽媽逐漸陰沉的臉龐，小青的心里就咯登了一下，但是看到丈夫喜上眉梢，她也沒有往心里去。

而且，剛剛生完孩子，她的全身疼痛，本來，從發動到出生，就整整地難過了大半天的日子，孩子一落地，她就有一些的昏昏沉沉，想好好的睡一覺才好。婆婆是怎樣對待嫂子的，小青的心里一清二楚，她在想，自己的是頭一胎，而且，她覺得她平時對二老不錯，詳情詳理，婆婆應該對她不錯的?？墒?，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婆婆根本上就把她當月母的事情沒有放在心上。

婆婆他們老是在外面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而是把菜飯端給她之后就不管了，那也是在冬天，家里殺了一只大肥豬，他們在外面吃得興高彩烈，而端給她的一碗菜，她剛剛吃了一半就冷了，上面飄了一層油脂，飯也冷起來快，聽到他們的笑聲，她在心中有一些埋怨，已經三天了，她還是沒有奶水喂孩子，孩子餓得直哭，他們歡樂的笑聲淹沒了孩子沙啞的哭聲，孩子沒有奶吃，她躺在床上，再著急也沒有用，孩子一哭，她的眼淚就跟著往下掉，本來想多吃一點飯，讓孩子早一點喝上奶水的，可是，外面雪風在吹，飯菜都冷冰冰的，叫她怎么吃得下，她曉得自己要多吃一點，為了孩子也要多吃，可是，卻沒有一點胃口，平常人在冬天都要吃一點熱乎乎的飯菜，何況她是一個月母子。

她掙扎著坐起來，把孩子抱在懷里，把干癟的奶頭塞到孩子的嘴里，可是，剛剛吃了兩口，孩子就吐了出來，原來，孩子吸的只是一點黃水，哪里有白生生的濃濃的奶水飽肚子了，這點黃水還和剛剛分娩時的沒有多少的區別，其實，小青的要求不高，有一口熱飯熱菜就行了，可是，他們竟然忽視了她們母女的存在，這是讓她不能接受的，難道自己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就換來了這種待遇？她一想到這兒，竟然有一些灰心喪氣的，剛剛當了母親的喜悅，早已消退干凈，接下來的是如何熬這三十天。

"媽媽，你細心一點嘛，”平兒看到媳婦的樣子，不禁有一些埋怨地說道。

“什么？我不細心，是她跟跟你說的吧，這還得了，端手里吃了，端手里喝了，還出了歹了，會挑老婆婆的刺了，你們都來聽了，都還聽聽，有這樣的兒子媳婦嘛。哇。。。。。。?！崩先巳銎饾妬?。大哭大嚎。一會兒，圍了一些人。

“三天了，月母子三天了都沒有奶水，他們一點都不著急，我說了一下，他們就跟我吵架，有這樣的老人嗎？”平兒讓眾人幫他評理?！靶『⒌穆曇舳伎薏怀鰜砹?，已經三天了，就只是喝一點糖水，她能不哭嗎？小青都有多大了，她都等了我有多少年？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們就是這么對待她的嗎？小青是好，來了這么多年，都從來沒有跟你們紅過臉，可是，她是在月里，才剛剛三天，你們太過分了?！逼絻哼呎f邊往里走，孩子嘶啞的聲音讓他聽了心疼。

“小青，沒有什么事吧？”平兒來到床前，著急地看著孩子。把孩子從小青的手里抱了過來，誰知小青把孩子一遞給了平兒，就把自己的身子縮進了被窩，用被窩把自己緊緊地捂住，她的眼淚上不住地往下流，可是，她卻怕別人聽到她的哭聲，這幾天，她并沒有說過什么不妥的話，她難受地要死，想翻一個身都是那么地難，孩子一哭，她就陪著孩子掉眼淚，可是，他們吵架了，婆婆卻說出了對她的不滿，像她這樣的人，還有多少？她真的不明白。

“小青，你怎么啦？”看到小青的肩膀在抽動，平兒覺得不對，他著急地幫她掀被窩“你可不要瞎想呀，我和孩子都指著你了，快給一點到姑娘吃吃，她的小嘴都在上下拱著，準是餓了?！?/p>

一聽到說是姑娘餓了，小青擦了擦眼淚，堅難地側著身子，讓平兒把姑娘放在她的懷里，好像是一種本性，小姑娘一到媽媽的懷里就不哭了，小青給孩子喂奶，剛喂了幾口她就不吃了，好像是奶水不甜一樣，又像是一只小貓一樣地叫了。小青著急地用手管著奶頭，勉強地擠了一點黃水出來了。

“ 哎呀，我也是沒有辦法了，你倒是多吃一點呀?！逼絻旱难劬吹搅嗽缟鲜Ｏ碌娘埐?。是沒有吃多少。

“你以為我不想吃呀，我是真的吃不下?！币徽f道這兒，青的眼淚又下來了。

“你不要哭，月母子不能哭得，將來對眼睛不好?！逼絻河幸恍殡y地說道。他很在乎她們兩母子，

就在婆婆還在訴說著他們的不是的時候，隔壁的大媽進來了，她擔心小青會難受，她想看一眼剛剛出生的小姑娘。而且，已經到了吃中飯的時候了，婆婆還沒有做飯的打算，她一直想找一個說處，證明他們老兩口是對的，證明她是一個多會心疼媳婦的人，這一切，都是他們不知足才造成的。

“侄媳婦，你還好嗎？我來看一下小家伙，早就該來看看你們兩母子的，”楊大媽笑呵呵，好像這個家里沒有吵架一樣，“你的奶水多不多呀，可要多吃一點。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的飯呀，可要注意身體?！闭f最后一句的時候，口氣明顯地嚴厲了起來，可是，小青聽著很管用，要是婆婆這么和她說話，她也能接受，最起碼，她是為了你好。

可是，婆婆不是這樣的，都到了這個時期了，她還站在中天里念叨著兒子媳婦的不是，她要是真為媳婦考慮，就不會讓他們父子吵起來，這會兒就該下廚房燒中飯火了，就算是媳婦是外姓人，可是，孫子是你家的吧，孩子沒有奶水吃你就一點兒不著急？你也是女人，懷一個孩子，生一個孩子，做媽媽的要受多少的罪，媳婦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她坐月子的時候，你這個當婆婆的侍候她是正當明份，你說得多好，也不如你做的好。

就是今天這事，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都到了這會兒，不想怎么給月母子發奶的事情，還在外邊一股腦地哆嗦著，天大的事情，大不過一個小生命的生存問題，再說了，你是在和兒子吵鬧，媳婦躺在床上，動一下都困難，她沒有得罪你們呀，難道說，眼下還有比這種事情最要緊的嗎？大家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也有人在小聲地說著，勸說著他們。小青跟著平兒有了孩子，你也不怕他們鬧離婚了。

當然了，你也確實對小青好過那么一段的時間，那是在剛剛解放，他們家的成份不好，處處招人白眼，可是，小青的成份很好，而且，又受他們的奴役這么多年，工作組的同志考慮到小青的實際情況，倒是讓她放下包袱，小青的婚姻由她自己決定。她就有一些擔心小青會和平兒離婚的時候，那時，確實有不少離婚的，因為要大力地破出封建束縛，提倡婚姻自由嗎，如果，小青和平兒真離了婚，平兒的成份不好，要想再娶就有一定的難度，小青不同了，她是愛封建禮教殘害的代表人物，美好的青春都作了無為的陪襯，只要她的一句話，就可以輕輕松松地把這個有名無實的婚離了，遠走高飛。

小青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是，看到現在可憐巴巴的一家人，她的心里竟然有幾分不舍，至于舍不得什么？她又實在是說不上來，說實話，她沒有過上什么好日子，這個家里，有著過好日子的一些人，但是，不是她和大嫂，是除了她和大嫂以外的那幾個人，她從心里喜歡解放后的日子，在隊上干活，可以和幾個合的來的媳婦們說說笑笑，在這種環境下做事，她一點也不覺得累，她渾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平兒總算是長大了，做了她真正的男人，小青除了干活之外，全身心的放在平兒的身上，竟管他們一走了出去，還是有人在說長道短，但是，小青已經不在乎了，畢竟，他們是真正的夫妻了，其中的甜蜜滋味，讓他們深深地陶醉了，這遲來的愛，讓小青的臉龐重新紅潤了起來，也讓她懂得，原來，這苦苦的等待和守候是值得的，她總算是苦盡甘來，平兒一天天地成熟了，當了爸爸，就有了爸爸的樣子了。這種藏在最心底的愛意，不用說出來，她就感動地稀里糊涂了。

由于得不到很好的照顧，小青的身體復圓很慢，她躺在床上，四肢像是散了架一樣的難受，翻身還是有一些困難，總比頭幾天要好過多了，孩子的糧食也多了起來，算是夠吃了，可是，婆婆的花樣又來了，這一天晚上，她端了一碗剩飯遞給了小青，小青接過來的時候，碗底還有一點熱氣，等她吃了兩口，飯都冷冰冰的了，想用熱湯泡飯吃，卻發現菜冷得更快，小青端著碗，不曉得吃還是不吃，不吃吧，又怕沒有奶水孩子吃，她張口喊平兒幫她熱一下，才猛然想起，平兒今天有事出去了，扒著碗里的冰疙瘩，聽著外面的寒風凄厲地咆哮著，她委屈的眼淚又下來了。她的心也冷了，放下碗筷，縮進了被子里。

“這下的人真是過休了，剩飯也不吃了?！笆瞧牌诺男∧_進來，尖刻的言語隨后就刺進了小青的耳朵，看來，婆婆是故意的，一聽到這話，小青氣得不行，她真和她吵一架，可是，看到身旁睡得甜甜的孩子，她還是忍受著。在這一個月里，小青度日如年，因為婆婆總是做一些反常的事情，讓她難以忍受，可是，她的性格天生軟弱，又怕別人說她的閑話，所以，這一個月成了她的黑色歲月，也成了平兒的軟肋，讓平兒總有一種虧欠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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