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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和顏愫成為朋友，我曾問她，那天晚上對三個男孩各有什么感覺。

我堅信人和人之間，不管是朋友還是情人，第一眼感覺都至關重要，決定了以后有無繼續發展的可能。這世上有幾句坑人的話，包括“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包括“第二眼**第二眼帥哥”。前一句以后再解釋，要是連第一眼都看不出來心動美感，再怎么看也是白費。

顏愫評價的很中肯，畢華飛就是紈绔加繡花但是本性善良；成進聰明狡詐有見利忘義的嫌疑；艾瑞，艾瑞……很可憐。

沒有男孩喜歡女孩說自己可憐。楚楚動人對男孩來說簡直可以稱之為侮辱。但我知道顏愫絕沒侮辱的意思，她想說的一個很優秀的甚至可以說是完美的艾瑞，困在輪椅里，除了可憐還能有什么？

我還知道成進沒戲了?？上恢?。

當晚畢華飛找了一家頗具氣勢的海鮮館子，夜幕之下燈火通明，在依然掙扎在溫飽第一線的群眾看來很有點商女不知亡國恨的意思，絲竹聲入耳，酒菜飄香。這是他老爸眾多掛名經營的企業之一，一到門口，畢大公子就享受衙內級待遇，大堂經理跑步迎賓，諂笑掐肩，跟李蓮英遇見慈禧一樣。我們這些莘莘學子露了怯，拿不出畢華飛吃過見過的貴族派頭，幾個姑娘一見這架勢立馬軟了，眉目傳情盼著有事。其實畢華飛也不是天天都能來，他爸還沒不良到存心把自己兒子送火坑邊上，可出差就沒招了，畢華飛媽堅決做到夫不在家就從子，要月亮都給，何況家里幾張消費卡。

點菜時更夸張，最差的一道是蔥燒海參，價值98元。7個人，點了十四道菜，畢華飛還一個勁說，不夠再點。劉莉娜坐在畢華飛身邊，笑的跟櫻桃小丸子一樣，不時還用胳膊肘越界。飯吃到一半，索性中英雙語在畢華飛耳邊說上悄悄話。

譚小琪冷眼旁觀，知道自己出局，馬上改變立場，一副拒腐蝕永不沾的態勢，勤勞的杉菜最狠怕也就這樣了。只是轉變的太生硬，選擇的表白語言太多酸刺，連艾瑞都皺眉。

“做人不能只看表面吧？”——這是接我夸畢華飛富貴的話。

“理想總要自己實現才可貴啊?！薄@是續成進感嘆畢華飛根本不用努力，就拉大家好幾百米的話。

“我最看不起有些女孩子把自己當貨物，有了標價，再貴都不值錢?！薄@是諷刺劉麗娜投懷送抱的話。

“說真的，現在需要傳統教育了，起碼古代女性知道什么是自尊?！薄@是在大家試圖轉移話題談起學校教育時，她冷靜冷酷冷漠地說。

集體北極寒。

顏愫好心給她圓場：“說那么多干嘛，我看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是都像你這么麻木，我們女孩子才讓人瞧不起?！弊T小琪高尚地昂起頭，嘴里嚼著還沒咽干凈的基圍蝦。

艾瑞皺眉說：“只是吃頓飯，有那么嚴重嗎？”

我盯著她的嘴唇，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她果然不讓我失望，八個字清晰地砸在桌面上。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p>

全體華麗倒。

好在一個攪局的并沒能影響大家情緒，我們當聽不見不就得了，你再能耐我們不跟你說話不結了？后半場，大家都超有默契地視她如空氣，譚小琪只好化氣惱當食欲，我數了一下，兩斤基圍蝦，譚小琪同學自己消滅一斤半。臨走時我好心問：“剩下的給你打包吧，要是后半夜餓了呢？”她特狗咬呂洞賓地白了我一眼，打著飽嗝走在最前面。

從頭到尾始終拿捏得住的只有顏愫，除了在門口一時震驚外，全程大方得體，該吃吃該說說，把那兩個更襯出小家子氣。當時我很驚訝，在我看來女生面對物質時的表現不過幾類，一是立馬繳械撲進金主懷里，一是假裝不在意，心里難受的跟八個爪子上下撓，嘴上堅強滿眼怒火，還有一種是天生富貴人家，見慣不怪，另外的就是最少數的也就是顏愫這樣的，真沒放眼里，真沒把你有多少錢當回事，往不好聽說，你再有也不能送給我，我沒必要假以辭色，白掉價一場；往好聽說是有真本事大自信做底子，知道這些玩意早晚都有，才能保持心態不驕不躁。顏愫就是這種人，我是一半。

這件事又一次印證了“血統論”的準確和重要。顏愫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再往上數還有做過大官的祖宗，家傳不是一般淵源，正經是在大門上掛過“耕讀傳家久，詩書濟世長”的，到了現代雖然也不可避免的落寞下去，但多少代人累積下來的那種氣度資本不是抄家就能抄的走的，比如說賈寶玉淪落街頭，和街上潑皮也有本質上的區別。

劉莉娜和譚小琪雖然國籍不同，但都是工人家庭出身，苦大仇深慣了，看到既得利益者是又恨又妒，完全忘了平時偽裝的大方得體。我曾經見過一個女的，模樣不錯，穿著打扮也可以，卻在大廳里蹲在椅子上吃飯……當然，這也是各花入各眼，那女的的男朋友就認為這是自然隨性不做作，還管別人什么側目不側目呢。

畢華飛看劉莉娜就是這樣，她把咬了一口的東西又放回盤子，還把整瓶醋都倒在魚翅盅，然后要求和畢華飛一半一半摻著吃。我發誓，要是畢華飛敢同意，我就和他絕交，好在愛情還沒讓他失去最后的理智，他把自己那份推過去：“這個也給你，我不太喜歡吃?！?/p>

顏愫也是第一次看見自己朋友這份德性，平時聚會都是在食堂啊小飯館之類的地方，也不覺得什么，可一到聚光燈下，這馬腳也露得太大了。她雖說沒像我直接想到絕交，可漸漸疏遠是必須的了。所以我說交朋友還是得人以類聚，得什么人玩什么鳥，不然最后分開，多少都會有傷，心眼小的還能記恨你一輩子，專等機會使絆子揚沙子落井下石。

我在洗手間遇見顏愫，她透著鏡子看我，目光凌厲，露著警惕小心不服輸。

我笑了：“我挺喜歡你的?！?/p>

顏愫想想嘆口氣說：“覺得我該換朋友了？”

“你說呢？”

我們相視而笑，女孩兒之間也會有電光火石的碰撞，見到了就知道這輩子自己的故事有她一份，挺好的。

艾瑞的結論跟我一樣?？吹贸鰜硭麑︻併河行┖酶?。小姑娘長相不錯，白白凈凈，黑發大眼，一看就夠利落干練，衣著打扮有品味，決不是市面上有什么穿什么的假流行，這就得了高分，加上一開口也是上下五千年縱橫幾萬里，露出些博學多才的意思，簡直就是內外兼修之極品。成進一晚上眼神兒就沒離開過，擱個三分五分，就舉杯：“來，敬你一杯，祝你越來越漂亮?！?/p>

“喝一杯，多巧啊，我們是同學?！?/p>

“干！喝酒需要理由嗎？有緣千里來相會，喝酒不怕醉不醉！”

我暗地里跟他到衛生間。

“你小子能不能矜持一點，沒遇見女的，更要掩蓋色狼本質，想灌醉人家你好下手是不是？有拿白酒當礦泉水喝的嗎？就算不用你花錢，也用不著這么下狠心吧？你看我到時候報不報警！”

事實證明我多慮了，顏愫的酒量把桌上三個加一起都不是對手，成進完全是自己挖坑自己埋，趴下之前還不知死的喊呢：“來，再來一杯?！闭l想到吃夠了蝦的譚小琪拍案而起：“我跟你喝?！蔽叶夹Ψ?，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他們亂套的工夫，顏愫端了酒過來，眼睛明亮眸子清澈，跟沒事人似的。

“艾莎，我敬你，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喜歡你的性格，身手也好，算是女中豪杰?！?/p>

我們同時干了，一笑泯恩仇。后來我告訴她，要不是艾瑞那會兒不舒服，我一直在后面幫他按摩腰，早就走過去敬她了。

他真可憐。顏愫這么說，眼睛亮亮的，白眼仁兒一汪水似的。我真喜歡上這個女子了。

艾瑞實在堅持不住，喝了幾口紅酒也沒把蒼白臉色緩回來，畢華飛還算有點人性，把聚會匆匆了解了。劉麗娜還以為是自己魅力不夠，才沒促成下一場呢，此后對畢華飛更加主動熱情，我對他說，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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