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聽說你剛剛交易了我一生的心血？”

　　老爺子的語氣十分平靜，像是說著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孟沖的話在嘴里轉了一個圈，低著頭，猶豫著沒有說出口。

　　“我希望你有很好的理由?！崩蠣斪犹痤^看她，“不僅僅是為一個警察的生命?！?/p>

　　“我沒有更好的理由了，這是一條生命?！泵蠜_說。

　　“你可以用更簡單的東西來交易！”老爺子突然低吼道，他憤怒地瞪著孟沖，“你知道你剛交易出去了自己的半壁江山么？交易掉了你以后所有的依靠嗎？”

　　孟沖看著老爺子，沒再說話。

　　“唉！”老爺子沉沉吐出一口氣，伸手撐著桌子邊站了起來，“我看著你長大，以為你心里住著一個志在高遠，心狠手辣的野獸，想不到你卻是這樣一個心軟，看不全大局的女子！唉！”

　　孟沖低頭，像是個小學生一樣面對老師恨鐵不成鋼的訓斥。

　　老爺子緩緩走到她面前，背著手，道：“抬起頭來！”

　　孟沖猶豫了幾秒抬起了頭，老爺子渾濁的雙眼就在她面前，憤怒、不甘和失望都在他的雙眼里面，老鷹除了冰冷的注視多了很過復雜的情感。

　　“告訴我，你有什么打算？”

　　孟沖連眼也不敢眨：“我沒有打算，還沒有想到，我只想著要先將人救出來?！?/p>

　　老爺子懷疑地看著她，突然從喉嚨底咕噥地笑了兩聲，沉沉地像是還未爆發的巖漿在翻騰。他回身走離孟沖，道：“你以為我是馮岳陳宋那樣的庸才么？光有一身正義卻沒有一身本事，會看不穿你這個娃娃？我知道你一直自詡聰明，其他人很難看透你的一舉一動，可惜我不是那些人。從你上初中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小瘋子，雖然你做事奇怪，但是最后都不無道理。你說你打無準備的仗，我是不信?！?/p>

　　說著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孟沖，雙眼像是斷頭臺上的刀光，“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任何人，更是巴不得我現在就死了，可是我還坐鎮一天，你就要通過我！現在，還想要我手下那些人，立刻告訴我你的計劃！”

　　孟沖抬起頭，在沉默中和他對峙著。她的心跳很快，臉上麻木的讓眼皮直跳，可是暈眩卻消失了，頭腦異常清醒的運轉著，孟沖面對著一只俯瞰著她的獵鷹卻出奇的平靜。大腦里面的兩種說法正在互相叫囂著，比拼著利弊，像是無數的電流通過了她的大腦皮層，除了冷靜還有強烈的沖動。

　　“我想要解散每個人?！弊詈?，她做出了抉擇。

　　老太爺震驚地愣住了，他的身子往后縮了縮，像是雄鷹突然被風吹歪了方向。孟沖眼神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沒有一絲退讓，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自己說的是真話。

　　“你，你想要做什么？！”老爺子低聲警示性地對她說道。

　　孟沖一字一句地重復：“我想要解散每個人?！蓖Ａ藥酌腌姾笥终f，“他們不再被需要了，至少不再被我需要了。我是清水酒吧的主人，就解散每個人?！?/p>

　　“解散他們做什么？讓他們去敵人的陣營么？！”老爺子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堅定的臉。

　　“這里沒有什么敵人的陣營，有的不過是個對立的犯罪組織而已。解散了每個人之后，他們會分為很多小的個體，到時候就會分散去其他組織里面做事，如果有一方強他們會吞噬掉另外一方，如果兩方勢均力敵，他們會共同滅亡?！?/p>

　　“這是你的戰略么？砍斷自己的羽翼，然后坐收漁翁之利？”老爺子覺得荒唐，苦笑了起來，“你不止只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傻女子！”

　　孟沖說：“這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最好的希望而已?！?/p>

　　“那你最好的本意是什么？”

　　“從清水酒吧開始，清除每一個，每一個植入了秦海市地底的毒瘤！”

　　老爺子再次愣住，他瞪大眼睛看著孟沖，如果他真的一只雄鷹，孟沖現在一定是另外一只正在盤旋的鷹，他正在想怎么把讓她墜入深淵。突然，老爺子往前走了兩步，對著孟沖吼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么？沒有清水酒吧的幫助，你以為一切你想的一切能成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清水酒吧知道的太多了，做的太多了，從這里開始，會是個不錯的起點?！?/p>

　　老爺子暴怒起來，吼道：“你以為一切那么容易么？！你以為我當初為什么不享受個天倫之樂！??！你知道這個酒吧到底是為了什么存在的么？！”

　　孟沖無視了老爺子的暴怒，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雙眼翻涌著抑制不住的浪濤：“我也知道，我已經從父親留給我的遺物和您給我的單子里面知道了原因?？墒沁@就是為什么這個酒吧不能再存在的原因，就算我成功利用了這個資源，它也只會越來越大，最后大到無盡的深淵，我再不能控制。這是權力，權力會讓人迷失。老爺子，您已經迷失了，清水酒吧也不再像是過去設想的那樣的了，如果您是讓我來撥亂反正償還罪孽的，只能……”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老爺子吼著打斷了孟沖的話，“你個女娃娃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什么正確，如果正確真的有用的話！為什么當年熊玉會死？為什么王映還能活到一年前，為什么秦海市會成為一個表面風光內里腐蝕到無骨的城市？！當年，如果正確的一切真的有用，我又怎么需要離開公安局……”

　　“為什么你不將王映的資料交給公安局？”孟沖冷靜地打斷了他。

　　老爺子一驚，很小動作地往后縮了一下。

　　“我看了您給我的冊子，您已經足夠推翻一切了，為什么您沒有做？”孟沖質問著，“為什么您這十年來什么都沒做，只是在旁邊看著？為什么人命在您的眼里已經那么卑微？您曾經是這個城市最忠誠的守衛者！為什么現在一個警察的命現在對您卻是那么輕了？”

　　老爺子的臉色開始慢慢發白，從孟沖說出實話開始他的身子就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爸爸曾經是那么尊敬您，我知道您很惋惜爸爸的死，更是痛恨這個王映，可是為什么您卻保持了那么多沉默？沉默到了今天，再沒有了勇氣?！?/p>

　　孟沖向前走了半步，看著那個縮在羽翼之下的雄鷹，說：“我努力了那么多年，用生命去拼搏，就為了完成我與爸爸一個最大的愿望，算是完成我父親的心愿吧。我努力讓自己不走進歧途，讓自己等著那一天，就算在這個年紀玉石俱焚了，也沒什么?？墒?，老爺子，你卻沒有勇氣了，您知道，一切已經是時候了。王映死了，張一水和秦猛爭地盤，清水酒吧是個很大的籌碼，我只有將這個籌碼給拿下粉碎才能換得永無后患，才能下手。事情到這一步我步步都在被人利用，現在，我要出其不意，創造機會！”

　　老爺子猛然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瞪著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臂，指著孟沖，口里不清楚道：“你，我的心血……”還未說完，身子突然往左邊倒去！孟沖一驚，立刻伸手去接住老爺子，兩個人一起歪倒在茶幾旁。

　　“老爺子？！”孟沖輕聲叫道。

　　老爺子已經說不出話來，瞪直了眼睛仰頭看著孟沖，空空地長大了嘴巴，突然，他伸手抓住了孟沖的肩膀，使勁力氣想要將她拉下來，另一只手伸手去抓住自己的心臟。孟沖一驚，伸手去摸老爺子的左肩膀，已經麻痹了！

　　“等等！”孟沖急忙對老爺子喊。老爺子還在用力將孟沖往下拉，孟沖急的俯下身子，突然聽見老爺子細微的語氣，僵住了身子。

　　她再抬起頭來，看著老爺子身子的抽搐著，卻再發不出聲來。她俯視著這個老人，像是看見一只雄鷹直直飛向了藍天，翅膀像是凌厲的劍一般張開，等待著無力再高飛的那瞬間，粉身碎骨的那瞬間！最后一次的勇氣。

　　孟沖的聲音僵在了喉嚨里面，卡的她的呼吸都沒有了聲音。孟沖抱著老爺子的身子，雙眼沒有離開他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孟沖炸了眨眼，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那個門口。突然，她拉著老爺子的身子往旁邊一倒，茶幾被撞開，上面的一杯茶打倒，發生響亮摔倒的聲音。

　　“老爺子！老爺子！”孟沖用力的吼道，抬起自己的半個身子抱著老爺子還是輕微抽搐的身子，“快來人??！老爺子！快來人??！”

　　過了幾秒鐘，門口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齊小余立刻用力拉開了門，看見房間里面的情形猛地沖了進來，沖到老爺子身子前地下頭去聽心跳。孟沖將老爺子的頭放在腿上，焦急地問：“心臟病發作了！打120！”

　　“不！拿起藥！我們送去！”說著，齊小余抱起了老爺子的身子快步走出去，其他幾個保鏢也立刻讓開了路跟著離開了房間。

　　孟沖一個人愣在房間里面，她像是震驚的太過失魂落魄，抬起頭，只見海倫娜皺著眉頭低頭擔心地看著她。孟沖咽下一口唾沫，用手撐著膝蓋站起來，有些陂著往門口走，路過海倫娜的時候，輕聲說：“下面就是我了?！?/p>

第三案 下《夢魘制造者 下》結案

進入到高潮迭起的群戲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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