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八 攻宋（十三）

一般來說，一個組織或者說一個公司，有的人只有苦勞，沒有功勞。原因很簡單，功勞屬于沒有苦勞的人。

慶幸的是孟昶不是這種人。雖然負責東北方向的王全斌只做了一件事，躲開從宿州突圍的敵軍，但仍受到孟昶的大加贊揚。

“王將軍做得很好，天遠軍所有將士均有賞?！彪m已深夜，孟昶還是聚集所有主要將領，召開緊急會議。

符彥卿開玩笑地道：“末將不服。早知道如此，我早就搶東北方向的任務了?！?/p>

王全斌笑道：“符老四，這功也和我搶啊?！?/p>

符彥卿“哈哈”笑道：“這種便宜事，誰不眼饞啊?！?/p>

眾人都很輕松地笑了，只有趙普露出憂色道：“是不是太明顯了？”

孟昶大笑道：“小普，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聰明的。明日林仁肇將軍到后，你們放心進城，朕就把宿州交給你們了?！?/p>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和趙普一樣的聰明，但世上和趙普一樣聰明的人實實在在地存在著。很不巧，此人在地方陣營，他叫苗一仙，也就是苗訓。

苗訓專程來到宿州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王祚突圍，以證明自己的推測是否正確。結果他已得到，蜀軍對徐州沒有興趣，那只有一種可能：汴京才是真正的目標。

既然得到答案，苗訓隨即在林仁肇大軍進城時悄然離開，火速趕回汴京。

王祚的到來讓王宴大吃一驚。在聽說侯暉與趙章戰死后，不免有些心痛。未見那個傳聞中的呼延贊，他不禁問道：“王大人，怎么不見那勇冠三軍的呼延將軍？”

王祚長嘆道：“我那賢侄已陣亡！”

也好，這些兵都可以歸我。王宴裝作很惋惜地道：“可惜啊，只聞其名不見其面?！?/p>

王祚一臉苦相，“我正不知如何向我那呼延老弟交代呢?！?/p>

那是你的事。王宴假意問道：“王大人可愿隨我守徐州？”

王宴早已想好歸路?！氨竟偌葹樗拗荽淌?，如今宿州失守，自應回京請罪，告老歸田?！?/p>

“王大人怎會有如此想法?！蓖跹绾荏@訝，“貴子身為朝廷丞相，自會為你周旋?！?/p>

王祚忙擺手，“罷了，罷了。歲數不饒人，精力不夠了?！?/p>

王宴刺探性地問道：“王大人難道置那些將士不顧？”有兩萬本就屬徐州，還有近三萬人呢？

“這些人就全交給王大人吧?！蓖蹯窈芩斓氐?，象是燙手山芋在手上。

“可是……”王宴心中驚喜，嘴上依舊推辭。

王祚已起身，“王大人自己處理吧，我回京了?！彼拗菀黄?，徐州說不定馬上就被圍，到時想走就難也。為了活到一百三，再也不能過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幸唐曉正在揚州，飛馬星夜趕來。孟昶領他到呼延贊跟前，道：“糖糖的‘無影穿心’?！?/p>

唐曉笑笑，抱歉地道：“妹妹頑皮，就愛惹禍?；噬夏嬢^?！闭f著已迅速掏出解毒丸，送入呼延贊口中。

“那也得分大事小事啊?！泵详朴行┡瓪?，“這等勇猛之人若死去，多么可惜！”

說話間，唐糖和嬋蕊正好走入。唐糖一聽，淚水蹦出，哭道：“達妮姐姐被他打成重傷，不能動彈。他活該！”

孟昶欲訓斥，唐曉馬上搶在前道：“糖糖，陣前格斗，死傷公平。你這樣背后出手便是不對，快點道歉?！?/p>

唐糖一撅嘴，“就不道歉?！鞭D身跑去。

嬋蕊急忙在后追趕，“不道歉，就不道歉?！?/p>

孟昶苦笑，“唐兄，算了，幸好你及時趕到?！?/p>

呼延贊緩緩睜開眼睛，四處張望下，爬起指著孟昶怒斥道：“背后傷人，算什么英雄好漢！”揮拳便打了過來。

孟昶身后趙崇韜、李承勛急忙擋在孟昶身前，拔出佩劍，指向他。

孟昶拍拍二人，道：“讓開！”

二人怕呼延贊傷到皇上，不肯。

“讓開！”孟昶厲聲道。

二人這才無奈閃在一旁，但手中劍仍不入鞘。

“呼延將軍，是朕不對?！泵详七~步走到呼延贊跟前，“現在你打朕一拳，算是扯平，如何？”

趙崇韜、李承勛忙道：“皇上，不可?！边@呼延贊力大如牛，皇上的小身板怎經得住他那一拳。

呼延贊亦是一愣，“你敢挨我一拳？”

“既然是朕錯，就應擔當?！泵详苿C然道，“呼延將軍自不是背后出手之人，朕便讓你正面打便是?！?/p>

“皇上！”趙、李二人大喊。

孟昶轉頭道：“不許說話，不許出手?！?/p>

呼延贊還是不相信，“你可知我一拳可打倒一頭水牛？”

“呵呵?！泵详菩Φ溃骸翱呻薏皇撬?。呼延將軍，出手吧?！?/p>

呼延贊猶豫片刻，鐵拳向前，實實在在地擊中孟昶胸口。

孟昶連退數步，站定撫摸下胸口，道：“呼延將軍，咱倆扯平了。你的毒還未完全肅清，兩日后待你痊愈，去留由你選擇?！比缓蟪鑫?。

唐曉緊跟出來，小聲問：“沒事吧？”

孟昶回頭笑笑：“你方才不作阻攔，我便猜測他剛剛蘇醒，無甚力道。再加上我直接讓他打，他這樣的人物怎會用全力。呵呵，所以我沒事?！?/p>

唐曉忙道：“不過他那一拳平常人也是難以抵住的?！?/p>

“呵呵，是嗎？”孟昶剛說完，猛覺胸口一陣難受，連忙彎腰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一直跟在后的趙崇韜、李承勛大叫“皇上”慌忙向前，唐曉擺擺手，道：“不用驚慌，吐出來就對了?！?/p>

果然，孟昶深呼吸幾下，恢復平常，大笑道：“哈哈，看來朕還是平常人哪！”

唐曉跟著而笑，“平常人好，有情，有情便可動人?！?/p>

孟昶點點頭，“但愿這位猛將能懂！”

“皇上再說哪位猛將??？讓林某也見識見識?！蹦沁呑邅肀娙?，林仁肇笑問。

身旁的符彥卿道：“林將軍還不知道嗎？這宿州城里出了個讓皇上心動的人物，叫呼延贊?；噬险f的就是他?！?/p>

“能讓皇上心動的人物可不多?！币训剿拗莸乃娭笓]使高彥鑄道。

孟昶跟著眾人而笑，“哈哈，誰說不多，你們不都是嗎？”

“哈哈”，眾人齊樂。

“兵貴神速，眾愛將既已到齊，馬上布置任務。諸位不會怨恨朕不近人情吧？”孟昶笑問。

眾人馬上齊道：“皇上只管吩咐，我等無所不往?！?/p>

“地圖?！泵详妻D頭道。

趙崇韜、李承勛趕緊去拿。

唐曉識趣地道：“皇上，你們談國事。糖糖方才的神情不太對勁，我去找她談談?！?/p>

孟昶這才發覺有些怠慢了這位舅子，忙道：“唐兄一路辛苦，暫作歇息，晚上我擺宴為大家洗塵，還望你能參加?！?/p>

這個面子自是要給。唐曉點頭應后離開。

曾經的宿州刺史府大院中的草坪上，地圖展開。孟昶對照地圖道：“諸位已經知道朕的心思。別不多說，高彥鑄將軍，你率水軍明晨便出發，目標宋州?！?/p>

高彥鑄應道：“遵命?！?/p>

“林仁肇將軍、趙普，你二人留守宿州，同時朕希望你們能讓徐州時時刻刻感到威脅?！泵详埔恢感熘莸?。

林仁肇馬上稱喏。趙普猶豫下，輕聲道：“皇上，臣還是覺得應由你鎮守宿州?！?/p>

孟昶面露不悅，“小普，如果你不愿意留守宿州，朕便令你回金陵?！?/p>

趙普不敢再吭聲。

孟昶一指毫州，“王全斌將軍，李處耘將軍，你二人率部先行出發，盡快拿下毫州?！焙笥种赶蛩沃?，“之后與我禁軍會和，直逼宋州這只攔路虎?！?/p>

眾將立即道是。

孟昶站起大笑問道：“諸位有沒有信心？”

“有?！北妼⑶榫w激昂地道。

“好，各位暫在這宿州城內歇息，今晚朕擺宴為諸位壯行?！泵详频?。

眾將齊謝：“謝皇上圣恩！”

鳳翔郊外，兩軍終有所動。曾在鳳翔落下“逃跑將軍”“美名”的張虔昭為血前恥，不顧孫文昭的阻攔，擅自率兵沖向宋營。

王彥超持長刀縱馬迎上，大笑道：“原來是張將軍，久仰大名?！?/p>

張虔昭亦揮長刀，厲聲道：“既聞爺爺大名，就乖乖下馬投降?！?/p>

“哈哈?！蓖鯊┏唤执笮陕?，“這些年風云變幻，然彥超猶記當年鳳翔，將軍率千軍萬馬而來，一人逃回的精彩一幕?！?/p>

張虔昭怒不可支，催馬沖了過去，“看刀！”

“爹，我來！”王彥超身后竄出兒子王藍田，提棍相迎。

王彥超笑道：“對付你，我兒子就足夠了?！?/p>

足夠了。兩人一交手，張虔昭便覺自己老了。刀與棍相交，虎口發麻。

年輕多好！若我象他這么年輕，便不會有這力不從心的感覺。

當年你不是也年輕過嗎？還不是力不從心地一個人灰溜溜地逃離鳳翔。

只幾個回合，王藍田取笑道：“張老將軍，還不逃嗎？”雙臂一加力，將張虔昭的長刀震飛。

張虔昭驚愕中緊閉雙眼。他已決定即使是死，也不會再逃。

哈，竟然情愿死。好，小爺成全你！王藍田的鐵棍似旋風掃向張虔昭。

哼，死有什么可怕，老夫活了這把歲數也夠本了，再也不想成為他人的笑柄。張虔昭竟然笑了，在死亡降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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