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影的瞳孔,在那一瞬間縮成了針尖。
他見過狂的。
沒見過這么狂的。
一個來歷不明的醉鬼,用一塊酒壇碎片,殺了他手下最精銳的番子。
現在,居然還在問價。
問他們這十一條命,值幾壇酒。
“哈……”
趙承影怒極反笑,笑聲里淬著能把人凍僵的冰碴子。
“好!很好!”
“我倒要看看,你這只陰溝里的老鼠,到底有多少斤兩!”
他沒動。
但他身后,那十名蓄勢待發的錦衣衛動了。
“唰!”
十柄繡春刀,如十道慘白的閃電,同時撕裂了酒肆里昏暗的空氣。
刀光織成了一張網。
一張沒有縫隙,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兜頭蓋臉地朝著獨孤狂寞壓了過來。
他們沒有下死手。
趙承影的命令是“活捉”。
他要撬開這個醉鬼的嘴,更要看清他那柄裹在破布里的劍,到底是什么來頭。
所以,這十刀,七刀削向獨孤狂寞的手腕腳筋。
三刀直取他握著劍鞘的右手。
他們要逼他拔劍!
江湖征伐,最忌諱的便是未知。
一個能用碎片殺人的高手,他的劍,必然是他最大的倚仗,也可能是他最大的破綻。
只要劍一出鞘,是龍是蛇,便一目了然。
面對這天羅地網,獨孤狂寞的身形,終于有了更大幅度的動作。
他動了。
卻像是喝得更醉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個上半身卻猛地向后仰去,仿佛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隨時都要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這是一個破綻。
一個巨大到愚蠢的破綻!
沖在最前面的三名番子,眼中同時爆出貪婪的兇光。
刀勢驟然加快,如三條蓄勢已久的毒蛇,狠狠咬向獨孤狂寞暴露出的空門。
可就在他們的刀鋒,即將觸及獨孤狂寞衣衫的剎那。
他那仿佛要摔倒的身形,以一個絕無可能的角度,猛地向下一挫!
隨風步·泥燕歸。
他的動作,不再是醉漢的踉蹌。
而是一只在暴雨中掙扎的燕子,為了活命,不惜一切,一頭扎進了泥濘里!
狼狽,丑陋,卻快得不可思議!
他整個人幾乎是貼著濕滑的地面,瞬間滑進了三名番子的腳下。
他手里的破爛劍鞘,始終沒有拔出。
他只是用那截包裹著麻繩的鞘尾,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輕輕點了三下。
“噗?!?/p>
“噗?!?/p>
“噗?!?/p>
三聲輕響,輕得像雨滴落在蛛網上,幾乎微不可聞。
緊接著,是三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炸開!
“咔嚓!”
“咔嚓!”
“咔嚓!”
那三名番子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痛苦與扭曲。
他們的膝蓋,像是被攻城錘從內到外狠狠砸了一下。
整個膝關節,連同里面的骨頭、筋膜,被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點,徹底震成了一灘粉碎的爛泥!
“啊——!”
凄厲的慘嚎,終于沖破喉嚨,響徹了整個陰雨連綿的清溪鎮。
三人連刀都握不住,哐當落地,抱著自己那條已經扭曲成麻花狀的腿,在地上瘋狂翻滾、哀嚎。
滾燙的血,從他們的褲管里,汩汩滲出,混著地上的酒漬。
剩下的七名錦衣衛,被這詭異而酷烈的一幕,駭得生生止住了腳步。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同伴的腿,變成了一節無用的爛肉。
這是什么武功?
以鞘作劍,點碎人骨?
這甚至已經超出了他們對武學的認知范疇!
酒肆的另一個角落,一個始終低著頭,默默收拾著桌椅的年輕女子,悄悄抬起了眼簾。
她穿著粗布麻衣,面容清秀,十指卻有些不正常的蠟黃,仿佛常年浸泡在藥汁里。
她是藥鋪的學徒,柳青黛。
偶爾會來酒肆幫工,賺幾個銅板。
她的目光,死死鎖在獨孤狂寞那柄破爛的劍鞘上,眼底深處,翻涌著無人察覺的驚濤駭浪。
“七年了……”
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唇,心臟擂鼓般狂跳。
“是你嗎?”
趙承影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死死盯著獨孤狂寞,一字一頓地說道:“藏頭露尾的鼠輩!你的劍呢?不敢出鞘嗎?還是說,你已經沒有劍了?”
他終于要親自下場了。
他要用自己這雙,曾經捏碎過無數高手喉骨的玄鐵手,去親自撕開這個男人的偽裝!
話音未落,他的人已經化作一道黑色的殘影,暴掠而出!
沒有刀光,沒有兵刃。
只有一只烏沉沉的鐵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取獨孤狂寞的門面!
這一抓,快、準、狠!
他要的,不是殺人,而是碾碎那柄劍鞘,逼獨孤狂寞亮出他最后的底牌!
面對這雷霆萬鈞的一擊,獨孤狂寞,第一次,沒有躲。
他只是緩緩抬起了那柄破爛的劍。
依舊是劍鞘。
他橫鞘當胸,迎向了那只索命的鐵手。
“鐺——!”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在酒肆中轟然炸開!
那不是金石交擊的清脆,而像是重錘砸爛朽木的聲音!
狂暴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轟然席卷開來。
桌椅板凳被這股力量震得“喀拉拉”作響,瞬間四分五裂,木屑漫天飛舞!
趙承影的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頓住,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他這一抓之力,足以開碑裂石,可對方竟然用一柄木制劍鞘,硬生生扛了下來?
而獨孤狂寞,卻連退半步都沒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如一尊釘死在原地的礁石。
然而。
他手中的劍鞘,卻承受不住這股巨力。
“咔……”
一道細微的裂痕,從劍鞘與玄鐵手接觸的地方,開始向上蔓延。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嘩啦!”
一聲脆響。
那柄跟隨了獨孤狂寞不知多少年,被他用破布日夜擦拭的劍鞘,終于壽終正寢。
它在趙承影的玄鐵手下,徹底崩碎,炸成了漫天飛舞的木屑。
終于。
那柄劍的真容,第一次,暴露在了清溪鎮的血色風雨中。
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不是一柄劍。
那只是半截劍。
從劍身中間,被人硬生生一刀兩斷。
斷口處,銹跡斑斑,像是凝固了無數早已干涸的血淚。
而那斷裂的痕跡,犬牙交錯,蜿蜒扭曲,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道永遠也無法愈合的淚溝。
七年前的那場孤軍絕境。
那場血色殘陽下的兄弟斷義。
那場焚盡一切的滔天大火。
仿佛都凝固在這半截廢鐵之上。
死寂。
整個酒肆,再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連窗外的風雨聲,似乎都小了許多。
柳青黛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
是它!
真的是它!
那道淚痕一樣的斷口,七年前,曾烙印在她永世不忘的噩夢里!
趙承影也愣住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那可能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也可能是一柄淬了劇毒的邪兵。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醉漢視若性命,寧可用劍鞘殺人也不愿拔出的,竟然只是一截斷掉的廢鐵!
短暫的驚愕之后,是無盡的嘲弄與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承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原來是個拿著半截廢鐵的喪家之犬!”
他的笑聲,像一把最惡毒的刀,一刀一刀,凌遲著獨孤狂寞的尊嚴。
“我當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就憑這塊破銅爛鐵,也敢在我錦衣衛面前撒野?”
“來人!”
趙承影笑聲一收,面容瞬間變得猙獰無比。
“給我拿下!把他的四肢,一寸一寸,全都給我捏碎!”
然而。
這一次,沒有人動。
剩下的七名錦衣衛,雖然握著刀,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寒氣凍住,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因為他們看見了獨孤狂寞的眼睛。
那雙原本醉意朦朧,仿佛永遠也睡不醒的眼睛,在劍身暴露的這一刻,變了。
里面的渾濁與麻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
那不是殺氣。
殺氣是熱的,是躁動的。
而他眼中的東西,是冷的,是死的。
像是八百里冰封的雪原。
是萬丈深淵下的古潭。
是最后一盞狼煙熄滅后的死灰。
是一種,連絕望都已經燃盡之后,剩下的,名為“虛無”的東西。
他緩緩抬起手中的斷劍。
劍尖,遙遙指向趙承影狂笑的臉。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卻比剛才,冷了千百倍。
“你笑的,真難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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