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陷阱

林間的風帶著寒意刮過臉頰，林越的肺像要炸開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扯著喉嚨生疼。他已經在密林中狂奔了近三個時辰，腳下的落葉被踩得稀爛，腐殖土的腥氣混著汗水的酸臭味，在身后拖出一條長長的氣味軌跡。

而那道黃色的身影，始終像跗骨之蛆般綴在百米之外。

“嗷嗚 ——”

一聲悠長的狼嘯從身后傳來，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戲謔。林越猛地回頭，借著斑駁的月光，能看到疾風狼正邁著悠閑的步子跟在后面，黃色的皮毛在樹影中若隱若現，那雙燃燒著紅光的眼睛，像兩盞燈籠，死死鎖定著他的背影。

它在玩弄獵物。

這個認知讓林越的心臟沉到了谷底。乙級下品的妖怪，力量遠超于他 —— 它很清楚自己逃不掉，所以不急著下殺手，而是用這種方式一點點磨滅他的意志。

“畜生……” 林越咬著牙低罵一聲，腳下卻不敢有絲毫停頓。他能感覺到體力正在飛速流失，妖核帶來的那股暖流早已耗盡，后背的傷口又開始滲血，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劇痛。再這樣下去，不等狼動手，他自己就會累死在林子里。

必須想辦法反擊。

可怎么反擊？論力量，他這甲級下品的身板，連狼的一爪子都扛不??；論速度，疾風狼奔跑時帶起的風嘯，比他最快的沖刺還要快上三分。硬拼，無異于以卵擊石。

林越的腦子在飛速運轉，現代社會學到的知識、阿越記憶里的狩獵技巧，像碎片一樣在腦海中碰撞。他想起紀錄片里獅子捕獵時的策略，想起動物世界里羚羊如何利用地形擺脫獵豹…… 等等，地形！

就在這時，腳下的地勢突然變得陡峭起來。林越一個踉蹌，差點滾下去，他連忙抓住身邊的樹干穩住身形，低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 眼前竟是一道近十米寬的斜坡，坡底被月光照亮的地方，隱約能看到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像是大地張開的嘴。

是個深坑！

林越的心臟猛地一跳，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他想起大學時同寢室的彝族同學說過，他們老家的獵人會在野豬經常出沒的地方挖深坑，坑底插上削尖的木樁，再用樹枝和落葉蓋住，一旦野豬掉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對！陷阱！” 林越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雖然砍不動木樁，也沒時間挖深坑，但眼前這個天然形成的大坑，不就是現成的陷阱嗎？

他飛快地沖到斜坡邊，趴在地上向下望去。這坑大約有十米深，底部積著厚厚的落葉，隱約能看到幾塊凸起的巖石。大小剛好能容納一頭像疾風狼這樣的巨獸，而且坑壁陡峭，長滿了濕滑的苔蘚，一旦掉下去，短時間內肯定爬不上來。

“就賭這一把！”

林越深吸一口氣，轉身沖向斜坡旁的一片小樹林。他拔出獵妖刀，對著旁邊一棵碗口粗的灌木猛砍下去?！斑青辍?一聲，樹枝應聲而斷，他撿起斷枝，用刀飛快地削去上面的枝葉，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干。

接著，他雙手握住樹干兩端，運氣于臂，猛地發力 —— 這是阿越記憶里的發力技巧，將全身的力氣凝聚在手臂上。只聽 “噗” 的一聲，樹干的一端竟被他硬生生插進了泥土里。見自己力量足夠林越心中一喜，又接連砍了五，六根同樣粗細的樹枝，都削成了半米長的短棍，然后將兩端端削得鋒利如矛。

做完這些，他抱著短棍，小心翼翼地滑下斜坡，來到深坑邊緣。夜風從坑底吹上來，帶著一股潮濕的寒氣，林越打了個哆嗦，卻不敢耽擱。他站在坑邊，將削尖的短棍一根根拋進坑里，短棍被他拋下直直飛出去，像命中標靶般硬生生插進了深坑底部的泥土里，林越小心調整角度，讓短棍均勻地分布在坑底的落葉中。

“雖然未必能傷到它……” 林越看著坑底那排不起眼的尖刺，眉頭緊鎖。疾風狼的皮毛堅硬，甲級獵妖人的刀都未必能劃破，這些樹枝削成的尖刺，恐怕最多只能讓它受點皮外傷。

但聊勝于無。哪怕能讓它在坑里多耽誤片刻，對自己來說也是生機。

林越咬了咬牙，又跑回小樹林，砍下一大堆帶葉子的樹枝和藤蔓，仔細地鋪在深坑上方，用泥土和落葉壓實，只留下邊緣一點不易察覺的縫隙。從遠處看，這里和周圍的地面幾乎一模一樣，只有湊近了才能發現腳下的虛空。

陷阱布置好了。

林越喘著粗氣爬上斜坡，躲在一棵粗壯的古樹后面，心臟 “砰砰” 直跳。他不知道這個簡陋的陷阱能不能騙過疾風狼，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嗷 ——”

狼嘯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近了，大概只有五十米遠。林越握緊了手里的獵妖刀，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從樹后走了出來，徑直坐在了斜坡邊緣的草地上，背對著深坑的方向。

他要做的，是扮演一個徹底絕望、放棄抵抗的獵物。

果然，沒過多久，疾風狼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林間空地上。當它看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林越時，明顯愣了一下，那雙猩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被一種近乎殘忍的戲謔取代。

它大概沒想到，這只從懸崖下逃出來的獵物，竟然這么快就放棄了。

疾風狼停下腳步，歪著腦袋看了林越一會兒，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那表情，竟真的有幾分類似人類的鄙視，看得林越心頭火起，卻只能死死按捺住。

不能急，再等等。

疾風狼又磨蹭了片刻，似乎覺得玩夠了，終于開始邁動腳步，朝著林越走來。它的步伐很慢，帶著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越的心臟上。

林越的手心全是冷汗，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緊張和興奮。他低著頭，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著疾風狼，計算著它的距離 ——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就是現在！

林越猛地站起身，做出要逃跑的樣子，卻在轉身的瞬間，一個翻滾，躲到了斜坡的另一側。

疾風狼見狀，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它顯然被這種 “臨死前的掙扎” 激怒了，四爪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斜坡沖來。它的速度極快，帶著破風的銳響，眼看就要躍過斜坡，撲向林越藏身的位置。

就在它的身體騰空而起，處于最高點的那一刻 ——

林越從斜坡后面猛地探身，用盡全身力氣，對著疾風狼懸空的后腿狠狠掃了過去！

這一腳，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和勇氣。他很清楚，在平地上，這一腳連讓疾風狼晃一下都做不到，但在空中，在它無法借力的瞬間，這一下足以打破它的平衡。

“砰！”

腳尖結結實實地踢在了狼腿上，傳來一股堅硬如鐵的觸感。林越只覺得自己的腳骨都快斷了，整個人被反震得向后倒去。

而空中的疾風狼，身體猛地一歪，原本筆直的軌跡瞬間變得歪斜。它發出一聲驚慌的嘶吼，試圖調整姿勢，卻已經來不及了 —— 它的身體重重地撞在斜坡上，順著濕滑的苔蘚滾了下去，徑直朝著那片偽裝的地面撞去！

“嘩啦！”

覆蓋在深坑上的樹枝和藤蔓瞬間被撞得粉碎，疾風狼龐大的身軀毫無懸念地掉了下去，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和尖銳的樹枝斷裂聲，坑底傳來它暴怒到極點的咆哮：“嗷嗚 ——?。?！”

那聲音里充滿了痛苦、憤怒，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不甘。顯然，它到現在都沒明白，自己怎么會栽在一個獵物手里。

林越顧不上慶祝，甚至顧不上揉一揉發疼的腳，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朝著記憶中青石鎮的方向狂奔。

身后的深坑中，疾風狼的咆哮聲不斷傳來，還夾雜著利爪抓撓坑壁的刺耳聲響。林越知道，以它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能爬上來，他必須在那之前盡可能地拉開距離。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沾滿泥土和血跡的臉龐。林越的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容。

這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憑借自己的智慧，戰勝了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雖然只是暫時擺脫，但這已經足夠了。

他握緊了手中的獵妖刀，腳步愈發堅定。

青石鎮就在前方，活下去的希望，也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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