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陌刀所指

第八章 陌刀所指：張飛家傳兵器顯威，暴露不凡來歷

寒月山的霧比黑風口的漩渦更稠。

張飛扛著陌刀走在最前，刀鞘磕在青石板上的聲響被濃霧吞去大半，倒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叩擊棺木。冷如月的白衣在霧中時隱時現，眉心間的朱砂痣被水汽浸得愈發鮮紅，她忽然停步，劍尖指向左側崖壁：“那里有動靜?！?/p>

南凝的金鱗蛇從竹簍里探出頭，蛇信子掃過霧珠，突然對著崖壁直立起來。肖雅攥緊袖中的 “河” 字鼎片，指尖觸到邊緣的鋸齒狀缺口 —— 與張飛陌刀的紋路竟有幾分相似。柳三娘拄著斷槳往地上啐了口：“這鬼天氣，連鳥都不敢飛，能有啥動靜？”

話音未落，濃霧里突然墜下串青銅鈴。鈴鐺撞在張飛的刀背上，發出陣刺耳的脆響，霧氣被震開個圓圈，露出崖壁上鑿著的凹槽，里面嵌著塊半露的石碑，碑上 “寒月” 二字被苔蘚爬滿，倒像是用血寫的。

“是寒月劍宗的界碑?！?冷如月用劍挑開苔蘚，碑側刻著行小字：“霜雪不侵，唯刀可破”。她指尖劃過 “刀” 字，突然轉頭看向張飛的陌刀，“你這刀……”

“俺爹留的?！?張飛摸著刀鞘上的舊傷，那是十年前滅門夜，父親用它劈開火場橫梁時崩的缺口，“他說這刀叫‘破岳’，劈過山，填過河，就是劈不開人心?！?/p>

南凝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金鱗蛇對著刀鞘吐信子：“這刀上有‘鎮魂珠’的氣息?！?她往刀身撒了把金色粉末 —— 正是鎮魂珠的碎屑，粉末竟順著紋路凝成條蛇形，與她竹簍里的金鱗蛇如出一轍，“是用南疆的‘玄鐵蛇膽’淬過的，能鎮百蠱?！?/p>

肖雅突然想起破廟里的尸體：“天蠶教的人怕這刀？”

“不止?！?冷如月劍鞘輕敲碑石，“寒月劍宗的護山大陣以‘冰魄’為引，尋常刀劍靠近就會凍成廢鐵，你這刀卻毫無反應?！?她忽然笑了，霧氣里她的眉眼柔和了些，“花敏兒說你總用蠻力，看來她也沒看透這刀的底細?！?/p>

張飛咧嘴撓頭，剛要說話，濃霧中突然滾來團黑影。南凝的金鱗蛇發出警告嘶鳴，他下意識將眾人護在身后，陌刀 “噌” 地出鞘，刀光劈開濃霧的剎那，竟在崖壁上照出幅壁畫 —— 群黑衣人舉著火把圍堵個持刀的壯漢，那壯漢的刀背上，赫然有個與 “破岳” 相同的銅環。

“是俺爹！” 張飛的聲音撞在霧里，碎成無數片，“十年前…… 他就是這樣護著俺娘的！”

黑影已撲到近前，竟是個穿灰衣的老道，手里攥著柄拂塵，拂絲里纏著淬毒的銀針?！吧藐J寒月禁地者，死！” 老道的拂塵掃向冷如月咽喉，卻被張飛用刀背格開，銀針撞在刀身，頓時化為青煙。

“好刀！” 老道眼中閃過貪婪，“果然是張家的‘破岳’！” 他突然扯下道袍，露出里面的黑袍，胸前繡著只缺了左耳的蝙蝠 —— 與破廟尸體上的圖騰只差這處細節，“影主說了，拿到這刀，就能劈開山河鼎的封??！”

南凝突然甩出雄黃粉，白霧里顯出十幾條黑影，個個手持鎖鏈，鏈環上纏著冰棱?！笆呛聞ψ诘摹庑l’！” 冷如月劍指老道，“你竟能操控他們？”

老道冷笑：“老掌門的‘傀儡蠱’，可比天蠶教的玩意兒好用多了?！?他拍了拍手，冰封衛們的鎖鏈突然繃直，在霧中織成張巨網，網眼上凝結的冰碴泛著幽藍，“這‘寒月冰網’，?？松癖?，張飛，你就乖乖……”

話未說完，張飛突然揮刀劈向地面。刀風卷著碎石沖天而起，竟在霧中炸開個窟窿，陽光漏下來的瞬間，“破岳” 刀身的紋路突然亮起，像是有巖漿在溝壑里流動。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刀是人魂，魂在刀在，遇血則醒?！?/p>

“醒！” 他暴喝一聲，陌刀橫掃而出。刀風撞上冰網的剎那，那些堅不可摧的冰棱突然簌簌碎裂，鎖鏈上的符文被刀身紋路映得發紅，竟像活物般扭曲逃竄。冰封衛們發出非人的嘶吼，面具下滲出黑血 —— 傀儡蠱正在消融。

老道驚得后退三步：“不可能！這刀明明……”

“明明該在十年前那場大火里燒成灰燼，對嗎？” 張飛步步緊逼，刀身的紅光映著他眼底的血絲，“俺爹把它藏在井里，用玄鐵漿封了三層，就是料到你們這些雜碎會回來搶！”

冷如月突然劍指老道后心：“他不是寒月劍宗的人?！?劍尖挑開老道的發髻，露出塊月牙形的疤痕，“這是天蠶教的‘噬心蠱’標記，你是陰九幽的徒弟！”

老道被說中心事，突然從袖中掏出個瓷瓶，倒出只通體漆黑的蟲子往嘴里塞。南凝的金鱗蛇閃電般竄出，在他手腕上咬了口，黑蟲剛爬過咽喉就跌落在地，竟被蛇毒化成了膿水?！笆恰幽甘尚男M’?！?南凝捏碎瓷瓶，“母蠱在陰九幽手里，你不過是他的棋子?！?/p>

老道癱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手指死死摳著地面的青苔，像是要挖出條生路。肖雅突然發現，他抓破的地方露出塊青銅片，上面刻著 “山” 字的下半截 —— 與破廟尸體手里的碎片正好能拼上半角。

“這是……” 肖雅剛要彎腰去撿，張飛突然將她拽開。下一秒，老道的尸體突然炸開，黑血濺在崖壁上，竟順著壁畫的紋路匯成條血河，將那幅 “張家護刀圖” 浸成了暗紅色。

南凝用銀針刺破血珠，金鱗蛇舔過針尖后劇烈抽搐：“血里有‘化骨水’，和巫醫說的一樣?！?她突然按住自己的手腕，曼陀羅圖騰燙得驚人，“母蠱在召喚子蠱，陰九幽就在附近?！?/p>

冷如月的劍突然指向霧中：“不止他一個?！?/p>

濃霧里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像是有無數把刀正在出鞘。張飛將陌刀豎在身前，刀身的紅光越發熾烈，他忽然發現那些紅光正在刀背的凹槽里聚成圖案 —— 與柳三娘銀鎖上的 “山河永固” 四個字，竟是同一筆刻的。

“柳三娘，” 他突然轉頭，“你那銀鎖借俺看看?！?/p>

柳三娘把銀鎖扔過來，張飛接住的瞬間，銀鎖與陌刀相碰，發出聲龍吟般的清響。霧突然散了大半，露出身后的石階，階旁的石俑手里都握著斷刀，刀身的紋路與 “破岳” 分毫不差。

“這些是……” 冷如月走近個石俑，發現它底座刻著 “張” 字，“是張家舊部？”

“俺爹當年的親衛?！?張飛摸著石俑的斷刀，指腹觸到個熟悉的缺口 —— 是十年前護著他逃亡時，被追兵砍斷的，“他們沒死？”

南凝的金鱗蛇突然鉆進石俑的腹腔，片刻后拖著團發黑的棉絮出來?！笆鞘M?！?她用銀針撥開棉絮，里面裹著半張人皮，“有人用他們的尸體養蠱，操控石俑守在這里?！?/p>

肖雅突然指向石階盡頭：“看那座牌坊?！?/p>

牌坊上 “寒月劍宗” 四個字被雷劈過，只剩 “寒月” 二字。而在牌坊的陰影里，站著個穿月白道袍的老者，手里拄著根龍頭拐杖，拐杖頭的龍睛竟是用青銅做的，與山河鼎碎片的材質一模一樣。

“是掌門師伯！” 冷如月的劍差點脫手，“他不是該在破廟被炸死了嗎？”

老者的臉在霧中忽明忽暗，左眼的黑洞里塞著團棉花，被風吹得瑟瑟發抖?！叭缭?，” 他的聲音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你帶外人闖山，可知罪？”

張飛將冷如月護在身后，陌刀的紅光映得老者的道袍發灰：“老東西，別裝神弄鬼。破廟里的炸藥是你埋的，天蠶教的令牌是你掛的，連那灰袍老道的蠱蟲，都是你喂的吧？”

老者突然笑了，拐杖往地上一頓，石階兩側的石俑同時轉動，斷刀齊齊指向眾人?！皬埣业男♂套拥故潜饶愕斆??！?他掀起道袍下擺，露出腰間的令牌 —— 正面是寒月劍宗的月牙紋，背面刻著個 “魏” 字，與張團練盔甲上的分毫不差，“可惜，聰明人死得更快?！?/p>

南凝的金鱗蛇突然對著老者直立起來，蛇信子上沾著的霧珠竟凝成了冰?！八砩嫌小疇繖C引’和‘子母蠱’兩種毒?！?南凝往蛇頭上撒了把藥粉，“兩種毒相克，卻被某種東西壓住了…… 是鼎片！”

肖雅突然想起什么，掏出 “河” 字鼎片：“難怪這碎片總發燙，它能鎮毒？”

老者的拐杖又頓了頓，石俑們的斷刀開始嗡鳴。張飛突然發現，這些斷刀的嗡鳴頻率竟與 “破岳” 的震動一致，像是無數把刀在同時呼吸。他想起父親教他的第一課：“刀有靈，你信它，它就替你擋刀?！?/p>

“擋！” 他橫刀護在眾人身前。

“破岳” 的紅光突然暴漲，竟在身前凝成道半透明的刀墻。石俑們的斷刀劈在墻上，發出玻璃碎裂的脆響，那些斷刀瞬間化為齏粉，石俑的腹腔里噴出黑血，落地后匯成只只蝙蝠 —— 與天蠶教的標記一模一樣。

“不可能！” 老者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龍頭突然張開嘴，射出支淬毒的短箭。張飛揮刀去擋，刀身與箭桿相撞的剎那，短箭突然炸開，里面滾出堆青銅碎屑，在地上拼出 “山” 字的最后一筆。

“是最后一塊鼎片！” 肖雅驚呼。

碎屑剛拼完整，張飛的陌刀突然劇烈震動，刀背的銅環 “咔嗒” 彈開，露出個暗格，里面掉出半張羊皮卷。冷如月撿起展開，發現與她從陰無殤書房搜來的地圖拼在一起，正好補上寒月劍宗后山的缺口 —— 那里標著個血色的 “鼎” 字。

“原來鼎片一直在你刀里?！?冷如月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血鼎，“你爹早就把它藏好了?！?/p>

老者的臉在霧中扭曲成蝙蝠的形狀，他突然扯下道袍，露出纏在腰間的炸藥，引線竟已被霧水浸燃，冒著火星：“就算你們找到鼎又如何？這牌坊下埋著千只‘血蝙蝠蠱’，咱們同歸于盡！”

張飛突然將陌刀插進牌坊的地基，刀身的紅光順著石縫蔓延，竟在地面織成張網，將炸藥的火星牢牢兜住?！鞍车f過，這刀劈過山填過河，最會收拾你們這些藏在土里的耗子?！?他拍了拍刀鞘，“知道為啥它叫‘破岳’不？因為它劈的第一座山，就是你們寒月劍宗的祖墳！”

老者的尖叫被突然涌起的濃霧吞沒。等霧再散時，牌坊下只剩堆冒著青煙的灰燼，拐杖上的青銅龍睛滾落在張飛腳邊，被他一腳踩碎 —— 里面是空的，只塞著半張花敏兒的粉裙碎片。

“她果然來過?！?張飛撿起碎片，上面沾著點桂花糕的碎屑，與他懷里的那半塊正好對上，“這龍睛是她換的？”

南凝用銀針刺破灰燼，金鱗蛇舔過針尖后，突然朝著后山的方向竄去。冷如月的劍指向霧中浮現的石階：“護山大陣破了?！?她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小時候聽師父說，寒月劍宗的陣眼是‘冰魄劍’，可現在……”

“是‘破岳’?！?肖雅指著陌刀，刀身的紅光正與遠處山峰的輪廓呼應，“你爹當年把刀留在這里，其實是在替寒月劍宗守陣？”

張飛突然想起母親信里的話：“影主非一人，乃三代相傳的秘位?！?他摸著刀背的紋路，突然明白 —— 所謂影主，根本不是某個人，而是寒月劍宗世代守護的秘密，而這秘密的鑰匙，就是他手里的陌刀。

柳三娘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別光顧著說廢話，那老道的尸體呢？”

眾人這才發現，老者的灰燼里躺著個鐵盒。打開一看，里面是塊銹跡斑斑的令牌，正面刻著 “影” 字，背面是幅微型地圖，標注著寒月劍宗后山的密道入口 —— 就在那尊刻著 “張” 字的石俑肚子里。

“這是……” 冷如月的指尖撫過 “影” 字，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血書，“師父說，當年滅門張家的人，令牌上就刻著這個字?！?/p>

張飛將令牌揣進懷里，陌刀的紅光突然暗了暗。他低頭一看，刀鞘上的舊傷正在滲血 —— 不是刀的血，是他自己的。方才老者的短箭雖沒傷到他，卻讓他手背上的擦傷裂開了，血珠滴在刀身上，竟順著紋路匯成條小蛇，鉆進了刀背的暗格。

“這刀…… 在吸血？” 柳三娘往后退了半步。

南凝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不是吸血，是認主?！?她指著刀身新浮現的紋路，“這是‘山河紋’，只有張家血脈才能激活。你看這里 ——” 她用銀針刺向刀鞘的缺口，里面竟露出半塊玉佩，與張飛懷里的那半塊嚴絲合縫，“你爹把玉佩藏在刀里了?！?/p>

兩塊玉佩拼在一起的瞬間，“破岳” 突然發出聲震耳的龍吟，刀身的紅光沖天而起，將寒月山的濃霧撕出道口子。遠處的山峰在紅光中顯露出真面目 —— 根本不是山，而是座巨大的青銅鼎，鼎身的紋路與陌刀、石俑、甚至山河鼎碎片完全一致。

“那是……” 肖雅捂住嘴，“山河鼎？”

“是鼎的虛影?！?冷如月望著山峰，“真正的山河鼎藏在山腹里，這虛影是它的靈氣化成的?！?她突然看向張飛，“你爹當年沒說謊，他真的在守護山河鼎?！?/p>

張飛的目光落在石俑的斷刀上。那些斷刀的缺口拼在一起，正好組成 “影主” 二字。他忽然明白，所謂影主，從來都不是叛徒，而是張家與寒月劍宗世代交替的守護者，只是不知從何時起，這守護變成了陰謀。

南凝的金鱗蛇突然對著石俑的肚子嘶鳴。張飛用陌刀劈開石俑，里面果然有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壁上刻著花敏兒的標記 —— 箭頭直指下方，旁邊用胭脂畫著個小小的 “飛” 字。

“她在下面等我們?！?張飛握緊陌刀，刀身的紅光映著他眼底的笑，“這丫頭，總愛耍這些小聰明?！?/p>

冷如月的劍尖輕輕碰了碰他的刀鞘：“小心點?！?她的聲音很輕，像霧落在刀上，“洞里可能有‘噬心蠱’?！?/p>

“怕啥？” 張飛扛起她躍進洞口，“俺這刀能鎮百蠱，正好替你擋擋?！?/p>

洞壁的回聲里，南凝突然發現，石俑的碎塊中藏著片竹簡，上面用朱砂寫著行字：“霜月同根，刀鼎同源”。她剛要念出聲，金鱗蛇突然對著竹簡咬了口，竹簡竟化作粉末 —— 里面裹著只極小的蠱蟲，正往她手腕的曼陀羅圖騰鉆去。

“不好！” 南凝連忙用雄黃粉灑向蠱蟲，“是母蠱！”

蠱蟲在雄黃粉中掙扎時，突然炸開，濺出的黑血在地上拼出個 “魏” 字。肖雅突然想起張團練盔甲上的徽記，渾身一寒：“魏王的人，早就進了寒月劍宗?！?/p>

柳三娘撿起塊石俑的碎片，發現上面刻著行極小的字：“十年前，影主換人了”。她突然明白，張飛母親信里說的 “影主為寒月劍宗弟子”，指的根本不是老掌門，而是……

洞口的霧又濃了起來，將最后一絲陽光也吞了進去。陌刀的紅光在洞底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深處，正用刀背輕輕叩擊著什么 —— 那聲音，與十年前張家滅門夜，張飛父親用刀劈開橫梁的聲響，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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