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墨菲斯的邀請函

冰冷的藍光在曲面屏上流淌，勾勒出復雜多變的腦波圖譜，像一片躁動的電子海洋。江臨靠在人體工學椅背上的身體微微前傾，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解剖刀，精準地切割著屏幕上每一道異常的波紋?？諝饫飶浡舅头掌鞯网Q混合的味道，這里是臨江市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的核心重地，而他，江臨博士，是這片探索人類意識最前沿疆域的掌舵者之一。墻上的電子鐘無聲地跳動，18:47分，距離那個改變一切的邀請函送達，還有十三分鐘。

一份加急加密郵件圖標突兀地闖入屏幕右下角，鮮紅的優先級標記刺眼。發件人：周啟明教授，神經調控與應用中心主任。主題簡潔到近乎冷酷：“棱鏡”項目最終評審 - 緊急召集。 江臨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懸停了一瞬。棱鏡…這個代號在內部流傳的小道消息里裹著一層神秘色彩，涉及非侵入式深度記憶干預，甚至傳聞與軍方背景有關。他從未正式接觸過核心資料，此刻的邀請，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

手指落下，郵件展開。措辭官方而急切，要求他作為“關鍵外部專家”于今晚20：00整，前往位于研究所地下一層新建成的S級隔離實驗室——“穹頂”，參與項目最終可行性評審。落款處周啟明的電子簽名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江臨的目光掃過郵件末尾一行小字：“項目數據高度敏感，請勿攜帶任何個人電子設備，現場提供專用終端?！?他習慣性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沉靜依舊，但一絲極細微的疑慮，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悄然擴散開去。記憶干預的倫理深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邊界何在。

19：50分，江臨站在通往“穹頂”的專屬電梯前。厚重的鉛灰色合金門無聲滑開，內部是極簡的未來感設計，冰冷的空氣帶著循環過濾系統特有的微弱臭氧味。他踏入，電梯下沉的輕微失重感傳來，唯一的光源是門縫上方跳動的負樓層數字：B1… B2… B3。深度每增加一層，那股無形的壓力便重一分。

“穹頂”實驗室名不虛傳。巨大的圓形空間被柔和的白色光源籠罩，中央是環形的沉浸式數據可視化平臺，淡藍色的全息投影懸浮其上，構建出復雜精細的人腦3D模型，神經網絡如星河般閃爍流轉?？諝饫镏挥蟹掌魃犸L扇的低沉嗡鳴，以及一種奇異的、類似雨后臭氧的微弱氣息。已有五六個人在場，穿著研究所統一的白大褂或深色正裝，彼此間交流壓得極低，氣氛凝滯得像一塊寒冰。江臨的目光掠過幾張熟悉的面孔——材料學的秦主任，人工智能組的趙博士，倫理委員會的孫教授——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的不自然，帶著一種混合了興奮與不安的緊繃。

“江博士！感謝你能及時趕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打破沉寂。周啟明教授從全息投影的光暈后快步走出，臉上堆著熱切的笑容，向江臨伸出手。他約莫五十多歲，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但眼下的烏青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疲憊?！皶r間緊迫，我們直接進入正題?！?他的手心有些微汗，握手的力度短暫而倉促。

江臨微微頷首，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周啟明伸過來的右手尾指，在收回的瞬間難以察覺地輕顫了一下。不是疲憊的顫抖，更像神經性的細微痙攣。他不動聲色：“周主任客氣。我對‘棱鏡’所知有限，恐怕只能提供非常局限的看法?！?/p>

“哪里哪里，你的認知神經學權威正是我們最需要的！”周啟明引著江臨走向中央控制臺，一邊提高音量對眾人說，“諸位，江博士到了，評審正式開始。小張，調出核心數據集CB-17?！?/p>

“是，主任?！币粋€年輕的研究員在控制臺前迅速操作。全息投影中的人腦模型瞬間被高亮的紅區域覆蓋，主要集中在海馬體和前額葉皮層，無數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在旁邊傾瀉而下。

“各位請看，”周啟明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鼓動人心的激昂，“這是我們最新的突破。通過非侵入式聚焦超聲陣列結合特定頻率的經顱電磁脈沖，我們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安全、精準地定位并‘軟化’目標記憶痕跡的神經編碼集群?！彼赶驍祿髦袔讉€被放大的波形節點，“看這些γ波振蕩的抑制和θ波段的異常增強，這是我們‘認知誘捕協議’起效的關鍵生物標志！”

江臨凝視著那些跳躍的波形，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數據看起來完美，指向性清晰，效果似乎顯著。但他多年的經驗和對人腦復雜性的深刻理解，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太干凈了。人腦的記憶網絡是混沌的、相互關聯的叢林，怎么可能如此精準地只“軟化”目標區域而不產生漣漪效應？那些被抑制的γ波，真的只是無害的旁觀者？

“周主任，”江臨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數據流的嗡鳴，“這些抑制的γ振蕩主要發生在背外側前額葉（DLPFC），這個區域在認知控制、尤其是抑制干擾信息和錯誤記憶方面至關重要。如此顯著的抑制，如何排除它對受試者整體認知功能，特別是對真實與虛幻邊界的判斷力產生影響的可能？你們的倫理評估報告里，對這部分潛在副作用的量化分析和長期追蹤數據在哪里？”

實驗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幾道目光投向周啟明，帶著詢問和不易察覺的壓力。

周啟明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但語速明顯加快：“啊，江博士的顧慮非常專業！這部分我們當然做了充分評估。目前的動物模型和一期志愿者短期觀察顯示，這種抑制效應是短暫且高度可控的，在協議結束后的數小時內γ振蕩活動就能恢復到基線水平。長期影響仍在密切監測中，初步數據非常樂觀?！彼乱庾R地抬手，用食指關節快速擦了一下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眼神飛快地掃過控制臺屏幕，似乎急于確認什么，“倫理報告…小張，把補充附件D調出來給江博士看?！?/p>

那個叫小張的研究員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調出一個文檔。江臨的目光掃過屏幕，那是一份格式嚴謹的報告節選，圖表和數據羅列清晰。然而，就在他準備細看其中一份關于前額葉功能后效的fNIRS（功能性近紅外光譜）成像圖時，屏幕邊緣的數據流似乎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圖表中代表某個對照組的曲線顏色，極其短暫地加深了約5%的色度，幾乎無法被肉眼捕捉，旋即恢復正常。

江臨的瞳孔驟然收縮。不是錯覺。他對色彩和圖形的細微差異有著近乎偏執的敏感。有人在對實時展示的數據做手腳？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探照燈般射向控制臺后的研究員小張。年輕人似乎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但江臨捕捉到他耳后快速閃過一點微弱的、不自然的反光，極其細微，像一滴汗水滑落的軌跡，又像…某種微型通訊器的指示燈？

就在這時，周啟明似乎也察覺到了江臨目光的轉向，立刻側身一步，恰到好處地擋住了江臨投向小張的視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江博士？這份補充數據是否能解答你的部分疑慮？關于長期影響，我們確實需要更多時間驗證，但這不能否定‘棱鏡’技術本身的劃時代意義！想想那些被創傷記憶折磨的患者，想想那些需要修正危險認知的…” 他的話語被打斷了。

控制臺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蜂鳴！刺耳的聲音撕裂了實驗室凝滯的空氣。中央全息投影中那個被紅色高亮標注的海馬體區域，猛地爆發出刺目的、不祥的紫色光斑，幾組關鍵生理指標——皮質醇水平、局部血氧飽和度——的數值如同脫韁野馬般瘋狂飆升，瞬間突破了安全閾值線，刺眼的紅色警報框在投影上彈出、閃爍，發出令人心悸的紅光！

“怎么回事？！”周啟明失聲驚呼，臉色瞬間煞白，剛才的激昂蕩然無存，只剩下驚恐。

“不…不知道！數據源異常波動！CB-17數據集出現邏輯沖突！系統…系統在自動覆蓋原始記錄！”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在鍵盤上絕望地敲打著，試圖奪回控制權，但屏幕上的數據流一片混亂，無數警告信息瘋狂滾動。他耳后的那點微光再次急促地閃動了一下，隨即熄滅。

“切斷主投影！啟動緊急備份協議！”周啟明幾乎是吼出來的命令，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他猛地撲向控制臺側面一個紅色的物理開關。

燈光驟然暗下，中央刺目的全息投影熄滅，只剩下控制臺屏幕和墻壁應急燈發出的幽幽綠光，映照著一張張驚惶失措的臉?；靵y中，江臨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靵y的警報、飆升的數據、失控的覆蓋、小張耳后消失的微光、周啟明那瞬間扭曲的恐懼…所有的碎片在他腦中高速碰撞、拼接。這絕不僅僅是技術故障。那雙冷靜的眼眸深處，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棱鏡的核心，包裹的絕不是光明。

評審會被迫中斷在一片狼藉和恐慌的低語中。周啟明臉色鐵青，匆匆宣布擇日再議，便帶著核心人員一頭扎進了后臺的數據搶救室。江臨隨著沉默的人群走出壓抑的“穹頂”。重新回到地面一層時，冰冷的夜風裹挾著細密的雨絲撲面而來，帶著泥土和城市塵埃的氣息，他深深吸了一口，試圖驅散肺腑間殘留的實驗室那混合著臭氧和恐懼的味道。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城市的天際線，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黃搖曳的光暈。

他拒絕了旁人同行的邀請，裹緊風衣，獨自走向研究所側門那條通往員工公寓的僻靜小巷。雨水敲打著傘面，發出單調而持續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雨夜里被無限放大。巷道狹窄幽深，兩側是研究所高聳冰冷的水泥圍墻和后方老居民樓斑駁的墻壁，只有遠處一盞壞了大半的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圈模糊而慘淡的光暈，像一只渾濁的病眼。

距離側門還有大約三百米，前方居民樓模糊的輪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突然——

“不——?。?！”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飽含極致恐懼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冰錐，猛地刺破雨夜的死寂，狠狠扎進江臨的耳膜！那聲音的來源，赫然就在前方那棟居民樓的方向！

江臨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

就在前方那棟七層居民樓的天臺邊緣，一個黑色的人影突兀地顯現！像一具被無形提線操縱的僵硬木偶，在風雨中劇烈地晃動著，雙臂徒勞地在空中揮舞、抓撓，仿佛在抵抗著身后看不見的惡魔。緊接著，重力無情地攫住了他！

黑影以絕望的姿態，從樓頂邊緣，向著冰冷堅硬的地面，墜落！

下墜！失控的、加速度的下墜！

江臨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沖上頭頂，又在瞬間凍結！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沖去，手中的雨傘脫手掉落，冰冷的雨水瞬間澆濕了他的頭發和臉頰。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膽俱裂的巨響，仿佛沉重的沙袋狠狠砸在水泥地上，甚至短暫壓過了雨聲。那聲音，清晰地宣告了一個生命的瞬間終結。

江臨的腳步在距離墜落點十幾米外猛地剎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他強迫自己看向那個墜落點——

一個人形扭曲地匍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身下迅速暈開一片粘稠、深色的液體，在昏黃的路燈光下呈現出詭異的暗紅，與冰冷的雨水混合、蔓延。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彎折著。一只磨損嚴重的黑色舊皮鞋掉落在幾米外，沾滿了泥水。

是陳濤！項目組那個沉默寡言、總是坐在角落的數據分析員！那張在評審會上偶爾抬頭、帶著怯懦和疲憊的臉，此刻正死死地貼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睛瞪得滾圓，瞳孔因為極致的驚駭而放大到極限，凝固在死亡瞬間的絕望里，空洞地“望”著江臨的方向。那眼神，并非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某種無法理解、無法言說之物的純粹驚駭！仿佛在墜落的最后一瞬，他看到了來自深淵的景象！

而就在陳濤那雙凝固的、驚駭欲絕的眼睛上方，江臨清晰地看到——死者凌亂濕透的頭發間，靠近左側太陽穴的位置，一個極其微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焦黑圓點！傷口邊緣異常整齊，絕非墜落撞擊形成！

更讓江臨渾身汗毛倒豎的是——在陳濤身體墜地、發出巨響前的百分之一秒，他絕對沒有看錯！一道幽藍色的、極其細微卻銳利的光束，如同毒蛇吐信，一閃即逝！那道光束的來源，似乎…來自對面研究所那棟更高實驗樓某一層某個漆黑的窗口！位置，恰好能俯瞰這條小巷和那棟居民樓的天臺！

冰冷的雨水順著江臨的脖頸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瘋狂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撞擊著肋骨，發出擂鼓般的悶響，幾乎蓋過了耳邊的雨聲。陳濤那張凝固著極致驚駭的臉，那雙空洞放大的瞳孔，還有那米粒大小的致命焦痕，以及那轉瞬即逝、如同幻覺般的幽藍光束…所有碎片在他腦中瘋狂旋轉、撞擊、炸裂！

這不是自殺！

這絕不是自殺！

棱鏡…失控的數據…周啟明的恐懼…小張的異?！悵乃馈{光…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陳濤的死，與“棱鏡”項目有關！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或者…他知道的太多了！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江臨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對面實驗樓那個剛剛閃過藍光的漆黑窗口！那里，現在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像一個沉默的、吞噬一切秘密的巨口。

危險！致命的危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必須離開這里！立刻！

就在這個念頭升起的剎那——

“唔！”

一聲沉悶的、仿佛被強行扼斷的痛哼，從他身后極近的距離響起！

江臨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他甚至來不及回頭，一股夾雜著汗味和廉價煙草氣息的勁風，已經狠狠襲向他的后頸！凌厲！迅猛！帶著一擊致命的狠辣！

襲擊者！就在身后！

千鈞一發之際，江臨憑借多年堅持格斗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卻有效的角度猛地向左側擰轉！同時右臂本能地曲肘向后狠狠撞去！

“砰！”

手肘似乎撞到了某種堅硬的物體（襲擊者的肋骨？），但對方的力量遠超預料！他沒能完全避開，后頸靠近肩胛的位置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像是被沉重的橡膠棍邊緣擦過，骨頭都在嗡鳴！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失去平衡，踉蹌著向前撲倒，狠狠摔在冰冷濕滑的柏油路面上，污水和碎石瞬間浸透了風衣前襟。

他強忍著劇痛和眩暈，掙扎著想要翻身。視野因為撞擊有些模糊晃動，但就在這晃動的視野邊緣，他瞥見了襲擊者的下半身——一條沾滿泥點的深色工裝褲，和一雙磨損嚴重、沾著新鮮泥土的廉價勞保鞋。那人影似乎沒料到他的反應，動作也頓了一下。

機會！

江臨猛地吸一口氣，左手撐地，右腳用盡全力向著那雙勞保鞋的小腿脛骨位置狠狠踹去！

“呃！” 襲擊者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身體微微失衡地向后晃了晃。

江臨抓住這瞬間的空隙，手腳并用地向旁邊翻滾，試圖拉開距離并看清襲擊者的臉！翻滾的瞬間，他的視線掃過巷口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停著一輛沒有開燈的黑色舊款桑塔納，像個蟄伏的幽靈！

就在江臨翻滾起身，視線終于抬起的剎那——

他看清了！

襲擊者臉上蒙著一塊深色的、只露出眼睛的簡易頭套，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漠然、如同看待死物般的光芒！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而在那雙眼睛下方，江臨清晰地看到，襲擊者握在手中的，并非棍棒，而是一截約莫半臂長、通體啞光漆黑、前端閃爍著極其微弱藍紫色電弧的金屬短棒！

那絕不是普通的武器！

襲擊者似乎被江臨的反擊激怒了，那雙冰冷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意外被螻蟻挑釁的暴戾。他無視小腿的疼痛，一步踏前，手中的金屬短棒帶著細微的噼啪電流聲，如同毒蛇般再次刺出！這一次，目標直指江臨暴露出來的咽喉！速度快得只在雨幕中留下一道殘影！

躲不開！太快了！距離太近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江臨甚至能聞到那金屬棒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臭氧味！

就在那閃爍著致命電弧的尖端即將刺入他喉嚨的前一刻——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融入雨聲、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在他大腦深處炸響！

不是來自外界！那聲音仿佛直接在他的顱骨內震蕩！如同千萬根細密的鋼針同時扎進腦髓深處！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靈魂被硬生生從身體里撕扯剝離的劇痛和空洞感，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世界在眼前瘋狂旋轉、扭曲、崩塌！所有的聲音——雨聲、風聲、襲擊者的腳步聲——都瞬間被拉遠，只剩下顱骨內那令人瘋狂的、撕裂一切的嗡鳴！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所有反抗的力氣瞬間被抽空，像一截被砍斷的木樁，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雨水里。視線徹底模糊，最后殘存的意識里，只有那雙蒙面人冷漠的眼睛在迅速逼近、放大，還有那根閃爍著不祥藍紫色電光的金屬短棒，帶著死亡的寒意，占據了他全部的世界…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徹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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