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襲靈塞

一陣含著水氣的山風吹過，玄風輕輕拍了拍胯下神駿的"踏雪"，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兩側崖壁如刀削斧鑿，僅容單騎通過，馬蹄踩在松動的碎石上發出咯吱聲響，稍有不慎便會墜入百丈深淵。對于習慣了北域干燥氣候的他來說，這種陌生而濕潤的氣候雖然感覺很是愜意，但他那歷經北域風沙錘煉的身體，仍舊會產生一絲微妙的不適——玄甲上凝結的細密水珠，讓他想起北境雪夜的寒意。

"將軍，前面就是鷹嘴崖了。"赫連雄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蠻族口音。他率領的三十名蠻族騎兵正低聲吟唱著戰歌，馬頭琴的嗚咽聲在山谷中回蕩。這些曾與玄風生死相搏的勇士，如今已是他最忠誠的戰力。

玄風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身后整齊排列的五百名騎兵。盡管經歷了兩場大戰，士兵們的體力消耗極大——老兵李四的戰馬前蹄突然打滑，他死死勒住韁繩，馬鞍上的傷口裂開，鮮血滲透了粗布戰袍——但這支經過玄風精心訓練的北域鐵騎，仍然保持著高昂的士氣。新兵趙六頭暈目眩，嘴唇干裂，卻死死握緊長矛，望著玄風挺拔的背影，仿佛那就是勝利的象征。

"楚鴻老狐貍，以為烈虎能拖住我？"玄風撫摸著腰間狼牙吊墜，心中冷笑，"靈塞是岳輝大軍的糧道，燒了這里，他兩萬大軍不戰自潰。"選擇山路雖險，卻能避開歐陽策的斥候——那個老東西精通兵法，尋常路線瞞不過他。

三日前，阿七帶領三名斥候偽裝成運糧民夫，混入靈塞。他們發現糧倉守衛每時辰換崗一次，換崗間隙有半柱香的防御真空期。"主倉十二座，副倉二十八座，外圍丈高木柵欄，東南碼頭十五艘運糧船。"阿七在羊皮紙上畫出草圖，"最關鍵的是，他們的糧倉都用干燥麥秸封頂，還堆放著不少桐油桶——大概是用來防潮的。"

玄風看著草圖冷笑："天助我也。"他當即下令士兵每人攜帶兩個火折子和一小捆浸油麻布，"蠻族騎兵帶足三日干糧，我們要在靈塞守軍換崗的那一刻發動突襲。"

一騎斥候從后飛奔而來，那匹黃驃馬嘶鳴著，馬蹄揚起陣陣塵土。斥候快到玄風面前時，猛地勒住韁繩，馬匹前蹄高高揚起，他迅速下馬，單膝跪地，甲胄上的泥水濺了一地："將軍，智賢先生來報，岳輝所率的兩萬荊域軍已經逼近新靈城。"

玄風"晤"了一聲，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他的眼神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楚鴻的舉動，果然與他所預料的一樣，終還是按捺不住本性，打算坐收漁利。"傳令下去，"玄風看了一眼日頭，那明亮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空中，"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達靈塞，命全軍加快行軍。"

疲憊的騎士們聽到將軍的命令，頓時打起精神。蠻族騎兵加快了戰歌的節奏，北境士兵則哼起了家鄉的小調。他們用力地夾緊馬腹，戰馬嘶鳴著，繼續在崎嶇的山路上疾行。

夜宿山洞時，蠻族士兵圍坐成圈，薩滿用羊血在地上畫出戰神圖騰，將燒紅的烙鐵按在自己手臂上，口中念念有詞："騰格里將指引我們的刀鋒！"北境士兵看得目瞪口呆，老兵李四忍不住問赫連雄："你們不疼嗎？"赫連雄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疼痛讓我們記住自己還活著。"

蠻族少年巴圖好奇地撫摸李四的玄甲，用生硬的漢話問："這是什么？"李四取下甲片給他看："玄鐵，能擋住弓箭。"作為交換，巴圖教李四用狼嚎傳遞信號，"短嚎是發現敵人，長嚎是進攻，一短一長是撤退。"兩人語言不通，卻通過手勢和表情聊得不亦樂乎。

日落之前，玄風終于看到了玉帶般明澈的靈水河。那河水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美不勝收。北岸的靈塞如一頭伏臥的巨獸，依河而建的寨墻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記住戰術！"玄風勒馬停下，低聲下令，"前鋒五十人帶破門錘專攻寨門，左翼赫連雄率兩百人繞后控制碼頭，右翼文羽帶兩百五十人主力沖殺。我們只有一炷香時間破寨！"他拔出長刀，刀鋒在夕陽下泛著寒光，"為了北境！"

"為了北境！"五百騎兵齊聲吶喊，聲震河谷。

玄風長刀向前奮然劃下："沖鋒！"

五百鐵騎如黑色洪流般沿著斜坡俯沖而下，馬蹄聲如雷般響起。蠻族騎兵在最前方，他們赤裸著上身，揮舞著彎刀，口中發出狼嚎般的吶喊。前鋒士兵攜帶的特制破門錘——用松木制成，外包鐵皮——在陽光下閃著幽光。

此時的靈塞營，正是晚飯時分。守將云逸正在中軍帳內宴請偏將，案上擺滿了酒肉。他想起歐陽策的密信："玄風被烈虎纏住，三月內無暇南顧。"便打了個酒嗝，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誰會相信玄風能穿越百里山路奇襲？"

突然，寨外傳來震天的喊殺聲。云逸皺眉："哪個不長眼的敢打擾本將飲酒？"

"稟將軍，大事不好，玄風殺來啦！"奔來的部下惶恐地報告，甲胄都沒穿整齊。

云逸眼一瞪，罵道："胡說八道！"他根本不相信部下的話，直到親自趕到轅門——目之所及，茫茫的塵霧已在百步之外，飛塵之中，黑森森的騎兵正在狂奔而來，玄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不可能...這不可能！"云逸手中的酒盞"哐當"落地，他想起父親常說的"驕兵必敗"，雙腿一軟險些跌下戰馬。

為時已晚。五名最強壯的士兵輪流撞擊寨門，木屑飛濺中，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轟"的一聲巨響，寨門轟然倒塌。玄風一馬當先，殺入寨中，長刀掃過，將正在關閉寨門的幾名敵卒斬倒在地。

"殺！"五百鐵騎如虎入羊圈，吶喊著一涌而入。遭受突襲的荊域軍們正在卸甲吃飯，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成了刀下亡魂。稍作抵抗之后，便陷入了全面的崩潰，丟盔棄甲地望水寨船上逃去。

"不許逃，給本將頂??！"云逸縱馬來回奔馳，試圖鎮壓住敗潰之勢，但亡命的士卒卻根本無視他的警告。他拔出長劍，斬殺了一名逃兵，鮮血濺了他一臉，卻絲毫無法阻止潰勢。

玄風舞刀砍翻兩名敵人，鷹目一掃，發現亂軍中有一名敵騎在大吼大叫，料想便是靈塞營的主將。眼眸充血，殺氣滾滾，玄風猛一夾馬腹，"踏雪"長嘶一聲，如離弦之箭般射向云逸。

云逸舉槍格擋，卻覺一股巨力傳來，虎口迸裂。玄風手腕一翻，長刀如毒蛇般纏上槍桿，順勢前送——"噗嗤"一聲，刀鋒刺入云逸肩胛。云逸慘叫著從馬上跌下，飛出數丈之遠，重重地墜落于地。

"玄風將軍，何必對這姓云的刀下留情。"撥馬而至的文羽冷冷道。他當初屈于云逸之下，沒少看他臉色。

玄風瞟了一眼地上掙扎的云逸，不屑道："一個草包而已，殺了他我還怕臟了我的刀。"他望向遍營的糧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文羽，傳我命令，放火，燒糧！"

文羽得令，策馬而出，大叫道："玄將軍有令，放火，燒糧！"士兵們將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扔向糧倉，火焰順著風勢形成三丈高的火墻，將夜空染成赤紅色。糧倉內的桐油桶遇熱爆炸，麥粒如火星般噴向天空，形成詭異的"火雨"。一名蠻族士兵興奮地大喊："騰格里的恩賜！"玄風卻眉頭微皺——他沒想到火勢會如此猛烈，這可能會暴露他們的位置。

靈水河面上，火光與血水交織，逃亡的士兵在船上互相踐踏，不少人落入水中，激起一串串絕望的氣泡。乘船逃進靈水河的荊域殘兵們，望著漫天的大火，無不是心有余悸。

玄風駐馬拖刀而立，遠望著熊熊的火焰，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望著燃燒的糧倉，他想起北境時導師的教誨："戰爭的本質是瓦解敵人的意志，而非殺戮。"他知道，這把火不僅燒毀了岳輝的糧草，更燒斷了兩萬荊域軍的士氣。"傳令下去，"玄風對文羽道，"派十名斥候散布消息，就說靈塞糧草被焚，岳輝大軍不日將斷糧。"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種焦臭的味道，那是糧草和尸體被燒焦的氣味。他皺了皺眉頭，撥轉回頭，目光投向北面，淡淡道："往北去吧，是時候跟那位岳大將軍打個招呼了。"

五百騎兵重新集結，雖然個個帶傷，卻氣勢更盛。他們跟隨著玄風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燃燒的廢墟，和河面上漂浮的尸體。靈塞的大火，不僅燒毀了岳輝的糧草，更點燃了荊域爭霸的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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