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溪怨凝兩百年

那團黑煙順著破天劍身纏繞而上，將月光染成墨色。

一旁的莫望白正念著咒文，“玄光咒，破?！?。只見咒文化作幾道金光，射向黑煙。咒文炸開，黑煙被炸碎幾分，卻又很快聚攏，顯化出一高一矮兩道人形輪廓，時隱時現，發出陣陣哭嚎，像要把人的靈魂撕碎。

“小心?！蹦滋嵝训?。

李自和轉身避開黑煙幻化的利爪，劍刃在半空劃出圓弧，將逼近的黑煙劈碎。碎片落地即溶，鉆入地縫，轉眼間又從李自和腳邊竄出，纏住他的腳腕。李自和反手橫斬，劍鋒掃過，將腳踝處的黑煙絞成粉。破天劍連續刺向那黑煙，如暴雨梨花在黑煙中鑿出無數孔洞。月光透過孔洞灑下，照得人形輪廓愈發清晰，竟能看出是一男一女，面容被怨氣糊住，卻仍能察覺出幾分凄怨。

夜色如硯中濃墨，枯柳下的黑煙翻涌得愈發狂躁，怨毒之氣帶著兇戾順著風勢纏來。李自和攥緊拳頭，靈力在掌心凝成淡淡的白芒，正欲上前，卻見莫望白已抬了手。他抬手時，指尖凝起瑩潤的光，好像拈起一片落雪。

他緩緩念起咒文，帶著幾分桀驁的自信，“天河傾，碎玉明?！痹捯袈涮?，掌心的光驟然散開，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像粉碎的月光，又似灑落夜空的玉屑，紛紛揚揚。光點在空中打著轉，順著咒文軌跡織成一張網。

李自和看得愣了愣：“師兄……好帥……”

莫望白微微一笑，指尖輕輕轉動，碎玉咒文織出的網緩緩降下。碎玉般的光點觸碰到黑煙發出“叮?！钡捻懨恳幌露荚诤跓熒翔彸隽藴\坑。隨著莫望白手腕翻轉，咒網收緊，光點相互碰撞，發出更加明亮的光，仿佛星河倒懸，將黑煙牢牢困在中央。

“這纏魂裹著太多怨氣了，”莫望白神色變得凝重了些，指尖向黑煙指去，咒網猛地向內收束，碎玉光點紛紛炸開，化作漫天光雨如流星墜落，“那便讓碎玉引星，照照這纏魂的模樣?！?/p>

光雨穿透黑煙時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銀痕，像是給無形的怨氣描上了輪廓。黑煙在光雨里痛苦地掙扎，外層的黑氣被一點點剝離，露出里面的兩道影子。隨著雨點不斷灑落，影子漸漸清晰——兩個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孩子，男孩身形單薄，衣擺處帶著焦黑；女孩發絲凌亂，雙手緊緊攥著，指節處泛著青白。

當最后一縷黑煙被光雨洗凈，兩人終于顯露出完整的人形。莫望白收回靈力，光點繞著兩人飛了兩圈，緩緩消散在月色里。

“什么怨，這么重?！蹦讓χ鴥扇司従忛_口。

……

這怨還要從兩百年前說起。

那年春天，柳溪村特別冷，老柳樹剛冒的新芽凍得發烏，風刮起來跟刀子似的，土路上還結著薄冰。

村子里有個流浪姑娘，十一二歲，喚為“小絮”，她不愛說話，總愛瞪著眼睛，水靈靈地看著別人。

小藍是村里大戶人家的幫工娃，爹娘也沒了。

小絮總愛溜到小藍幫工人家的院子里，找小藍玩。小藍也會偷偷給小絮塞饅頭，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但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奪走了一切。

那天，大戶人家的少爺偷藏了坊市上買來的煙火，想瞞著父親玩，卻不小心引燃了房里的帳幔。那時的小藍剛給小絮送了饅頭，兩人蹲在老柳樹下數新芽。小藍的粗布袖口沾著面粉，小絮手里攥著他給的糖塊，糖紙在風里飄著，像片碎雪。小藍數得認真，一片新芽從枝頭墜下，他眼疾手快接住，輕輕插在小絮辮梢上，小絮笑出了聲，“好看嗎？”小藍也笑了，“好看?！?/p>

突然，少爺的驚呼聲傳來，回頭只見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小少爺慌了神：“不……不是我！”

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趕來救火，小藍小絮也不例外。

小少爺被救了出來，只是這房子幾乎報廢。少爺不敢面對，只好將這責任推給了兩個可憐的孩子。

“是……是小藍！還有那個野丫頭！不……不是我?！彼宄?，一個幫工娃，一個流浪崽，沒人會幫他們說話。

小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小少爺，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少爺……您……您怎能……”話未說完，便被那女主人打斷，“你！你竟敢陷害少爺！你差點害死他！”。這女主人十分溺愛兒子，擔心兒子受父親責罰，便順勢把責任推給小藍。

“跪下！”女主人尖細的嗓音像淬了毒，在滿是濃煙的院子里環繞。

小藍渾身發抖，不是怕，是氣到筋骨都在顫，他瞪向人群后的少爺，嘶吼道：“我不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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