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出鏢

豫章郡近來變得更不安寧，水賊愈發猖獗，官府屢屢派廂兵鎮壓，可廂兵孱弱，每次都是大敗而歸，不得已，需向朝廷上報調動禁軍。

但潯陽城內還算太平，白山南再難練槍，于是讓陳乾為他安排了個管理后勤的差事，說白了，就是每日算算賬，督著伙計買些日常物件。那趙二狗每日過得倒也悠閑，吃喝都有鏢局里供著，漸漸的，陳乾也對他放下了戒心。

這日白山南正走在一頭拉著的菜的牛一旁走著，忽聽得耳邊有人喚他姓名，但找不著人，問了周遭伙計，卻都說沒聽見。白山南心里一陣發毛，讓伙計趕緊趕著牛走。離了那條街，白山南摩挲了胸口，心想可算是甩掉了。

不遠處就是鏢局的一個入口，趕著牛正往里邁了一個蹄子，白山南耳邊又響起那道聲音，嚇得白山南差點讓那門檻摔死。

穩住身子，白山南瞪大了雙眼，擋在牛前面，狠狠地瞪著幾個伙計。幾個伙計也被瞪得發毛，紛紛往下咽唾沫，一句話也不敢說。

“你們有人喊我名字？”

幾個伙計面面相覷，都搖頭。白山南再次環視一圈，這才轉過身去，牽著牛往里走。卸下菜來，白山南嘀嘀咕咕的回到屋子，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遍，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白山南?！?/p>

誰！白山南屁股還沒坐熱，耳邊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繞著屋子里三圈外三圈的轉了一遍，卻還是沒有找到說話的人，但耳邊的聲音卻一直斷斷續續地，或近或遠地出現在耳邊，直到深夜。

月上中天，雨幕與微風輕灑，白山南摸著陣痛的腦袋，出了屋子，他發現耳邊的聲音開始有跡可循。于是一躍上房檐，朝著城南飛奔而去。

“白山南?！?/p>

在那條巷子里，白山南心想，于是警惕的朝那片昏暗一步步潛了進去。

“嗚嗚?！币宦暡恢朗裁磩游锏慕新曧懫?，白山南停在原地，試圖看清黑暗里那聲音的源頭。

可那聲音轉瞬即逝，只剩寂靜。白山南再次邁開步子，只覺腳底有東西在蹭他褲腳。

俯身去看，那山貍大的小獸卻跑開，朝巷子深處跑去，白山南順著去看，只見一個青袍白眉的小道士，邁著四方步朝他走來。

“白山南?！?/p>

那道士輕聲喊道，那奇異的白色眉毛在夜下也依然看的清楚，白山南蹙起眉，愣在原地。

“你是誰？你如何認識我？”

連問兩句，那道士沒有回答，只是俯身去撫摸那小獸，白山南這才看清，那是一頭小鹿。

兩人就這么對面而站，互相打量著。

是那道士先說話：“當時木看出來，你這小伙嫽扎咧?！?/p>

白山南沒聽清楚，啊了一聲。

道士輕笑，問他：“這向蹊蹺的很吧？出恁多怪事?！?/p>

白山南心中一陣惱怒，合著天下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唄。端詳著道士，心里仍舊有所顧慮，但還是問道：“你和那趙二狗有什么關系?！?/p>

那道士用異樣的眼神看了看白山南。

“罷咧，不耍你咧，我不認識趙二狗。我只是來告訴你，這幾天官府找你們保趟鏢，若是去了，你或許會找到些你想知道的，但據我所知，你現在連槍都拿不起來了。但無論怎樣，去不去都由你?！?/p>

說罷，那道士退入黑暗之中，白山南欲追，也一頭扎進黑暗，眼前卻只有一面高強，那是這條巷子的盡頭。

那道士遁走，眨眼來到城外的一個破廟處，懷里抱著那小鹿。瞇起眼來要休息。卻又猛地起身，一躍上了破廟的斷墻，只見對面多出一個人，這人中等身材，十七八歲上下，臉上掛著抹笑，讓人說不出的不自在，正是那趙二狗。

“重陽宮也拿他有用？”

趙二狗開口問道，那道士卻不回話，身形一閃便遁走了。只留趙二狗愣在原地，自顧自的笑著。

次日一早，白山南趕在公雞打鳴之前就起來了，看來是一夜未眠。他沒去別處，一路奔往演武場。

依舊青磚墁地，當中擂臺高筑，周圍一圈紅木的架子，白山南掃過一眼便覺心中煩悶。長舒一口氣，白山南徑直朝一桿長槍走去。愈走愈近，白山南越覺頭痛欲裂，眼前燃起一片火海，其中恍惚出現一個人影，那是老李。

哇的一聲，白山南吐了出來，腦中嗡嗡作響。

“好家伙，這么嚴重?！壁w二狗靠著院墻，嗤笑著說。

白山南扶著武器架，貓著腰轉過身，兩只充滿了紅血絲的眼瞪得滾圓，如猛獸厲鬼。

趙二狗的笑容很罕見的消退了些，俯身起勢，與對面而來的白山南對峙。然而那白山南朝他踉蹌了幾步，左腳絆右腳摔在地上，趙二狗再次笑了起來。

巳時一刻，天光大亮，白山南睜開雙眼，其中依舊血絲遍布。頭痛稍微緩和，白山南出門去找了陳乾。

“最近可有官府的生意？”白山南開口便問，陳乾兩條粗黑的眉毛蹙在一起。張口欲言，卻又欲言又止。

“我得去?！?/p>

地方上的廂兵數量稀少，兵甲不算精良，所以談不上有什么戰斗力，因此地方上若要平反剿匪，便要向朝廷上報，圣上親自下令，方可調動禁軍。中原一帶尚看不出弊端，但豫章、楚、蜀等地山匪水賊更加猖獗，遠不是地方廂兵能對付的，向朝廷上報，又是山高皇帝遠，加之沿途驛中的官員又往往會難為驛卒并借機斂財，僅僅是傳個信便是難上加難，因此豫章郡郡守才讓陳家鏢局保這一趟鏢。

這趟鏢，陳家鏢局可謂精銳盡出，總鏢頭陳乾帶著兩位副鏢頭，三位鏢師，外加白山南與趙二狗。陳乾最后默許了白山南一同出鏢，趙二狗，則是他請動的。

看來這鏢局果真是黑白兩道通吃，不僅是綠林的好漢，陳乾和這豫章郡守也頗有交情，臨行前，還為鏢局擺了壯行酒。

白山南無心喝酒，于是就在馬上躺著，待陳乾和郡守寒暄完，招呼了周圍伙計，一眾人牽馬出城。白山南朝遠方癡癡望著，心里莫名的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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