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參數波動（2535年）

瑞士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的控制室里，警報聲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凌晨三點的寂靜。艾麗卡從臨時休息室的折疊椅上驚醒，咖啡從她手中傾斜的紙杯里潑灑出來，在白色地磚上留下棕褐色污漬。

"又是基本常數漂移！"首席工程師安德森的聲音從主控室傳來，帶著一種科學工作者不該有的驚恐，"光速值波動超出安全閾值！"

艾麗卡沖進主控室時，大屏幕上正閃爍著刺眼的紅色警告。第九次強子對撞實驗的數據曲線像癲癇發作般瘋狂抖動，在最關鍵的碰撞瞬間突然變成一條筆直的線——仿佛宇宙本身按下了暫停鍵。

"不是設備故障。"安德森抓著自己所剩無幾的頭發，"我們檢查了十七遍，所有探測器在那一瞬間都記錄到了同樣的異常。"

馬克西姆已經站在數據分析臺前，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展開復雜的數學模型。他眼下的黑眼圈在屏幕藍光下顯得更加明顯："看這個——"他放大了一段波形，"在實驗即將創造微型黑洞的瞬間，整個系統的讀數突然'重置'到安全值。不是逐漸衰減，是瞬間跳變。"

艾麗卡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調出歷史數據庫，快速瀏覽類似的異常記錄："這不是第一次發生，對嗎？"

朱利安教授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手里捧著一摞紙質檔案——在這個量子計算時代顯得格外突兀。"類似事件共19次。"他氣喘吁吁地將檔案堆在桌上，最上面一份的保密印章依然鮮紅如血，"都發生在人類科技接近突破性進展時。"

他翻開1945年的記錄，泛黃的紙頁上是一組手寫數據："第一次核試驗前，曼哈頓計劃有三次反應堆莫名熄火，當時歸因于控制棒材料缺陷。"又指向2012年的記錄，"希格斯玻色子實驗時，CMS探測器突然失去三分之一的μ子信號整整12小時。"

艾麗卡注意到每個事件旁邊都標注著一個奇怪的符號——六邊形內接二十面體，與瑪麗亞納晶體結構完全一致。

"他們在限制我們。"她突然明白過來，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就像限制克林文明一樣。"

控制室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隨后應急照明亮起，將一切籠罩在詭異的紅光中。主控臺自行啟動，風扇全速運轉的嗡鳴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屏幕上閃過一行白色文字：

【觀察協議K-9L1N激活。準備接觸程序?！?/p>

馬克西姆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這不是我們的系統！"

艾麗卡卻向前一步，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屏幕上又出現一行字：

【碳基火種載體確認。啟動認證程序?！?/p>

隨即，控制室的地板開始震動，不是地震那種無序搖晃，而是有規律的脈沖，仿佛巨大的心臟在建筑物下方跳動。主屏幕分裂成數百個小窗口，每個都顯示著地球上不同地點的實時監控——南極冰蓋、瑪雅金字塔、戈壁沙漠深處......每個地點都出現了相同的六邊形光紋，在地表蔓延開來。

"上帝啊..."朱利安教授扶住墻壁，臉色慘白，"它們無處不在。"

艾麗卡感到手腕內側突然一陣灼熱。她卷起袖子，發現皮膚上浮現出一個發光的克林符號——與青銅劍投射的完全一致。更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就像認出了一個久違的老朋友。

馬克西姆抓住她的手臂："你的DNA...它們一直在等你。"

控制室的中央突然出現一團扭曲的空氣，像熱浪中的海市蜃樓。那團擾動逐漸形成一個人形輪廓，由無數六邊形光點構成。一個不屬于任何人類語言的聲音直接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

【準備見證真相，火種繼承者?！?/p>

艾麗卡發現自己無法移動，也無法移開視線。那個人形光影向她伸出手，在接觸的瞬間，她的意識被拉入一個記憶漩渦——不是她自己的記憶，而是屬于整個物種的集體記憶。她看到原始海洋中最早的單細胞生物內部閃爍著量子光芒；看到石器時代的洞穴壁畫上精確描繪著DNA結構；看到古埃及祭司用與現代量子計算機原理相同的裝置計算星辰運行...

當幻象結束時，艾麗卡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刂剖一謴土苏?，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但所有人都知道，某種根本性的改變已經發生。

馬克西姆第一個打破沉默："它們給了你什么？"

艾麗卡抬起仍在微微發光的手腕，聲音輕得像耳語："不是給...是歸還。它們把我們自己的記憶還給了我們。"

朱利安教授顫抖著指向窗外。夜空中，獵戶座腰帶的三顆恒星突然變得異常明亮，隨后開始移動，排列成一個完美的等邊三角形。

"倒計時開始了。"艾麗卡說，不知為何她確切地知道這意味著什么，"留給我們的時間比想象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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