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扳指

次日一早，張景乾就派了一個使者去晁家。

到了日落黃昏，使者才回來稟報：“回老爺，那個晁秋道一開始根本沒有接見我，就派了一個小斯安排我在一個林子轉了大半天，累的我頭暈目眩，一直到酉時才看到晁秋道的人影?！?/p>

使者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涼茶：“結果沒等我接近，他身邊的那個管家直接把我欄在一邊，說他家老爺今天有事，讓我改天再去，您說這......”

“啪！”張景乾將手中的茶盞陡然一摔，茶杯和杯中殘渣摔的四分五裂。

“欺人太甚！兩家來往，如此怠慢使者，他特么打的是誰的臉？！”張景乾聽完使者的闡述，罕見的面帶慍色。

“老爺切莫動怒，氣壞了身體，就要成全那幫小人了?！眹芗疫B忙又倒了一杯涼茶給他。

張景乾扶著額頭，朝國管家擺擺手，自己慢慢放下布滿青筋的手，咬了咬牙，迅速深呼吸，平復心情。

“那個狗東西當年侵略張家的理由是什么？他的玉扳指，在張家不見了?！彼D難的擠出一抹笑。

“他說價值連城，說要進入張家搜尋，一萬多名士兵，兩千多個護衛，如豺狼虎豹，頓時將張家東方的土地蠶食干凈，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p>

“可他仍未滿足，憑借一個玉扳指，毀壞我張家數百年基業，殺害數十萬百姓?！迸瓪庠谏v，幾乎無法遏制。

“那他特么如今在干什么？！他就這么敢篤定，我特么不敢殺了他嗎？！”張景乾威壓的聲音將全場數百個人都汗毛直立。

他們熱情高漲，眼中怒火焚燒，當年屠殺他們家人，毀壞他們家園的如今竟然公開挑釁。

這是一種侮辱，奇恥大辱。

不知誰喊了一句：“殺了他！”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所有人全都高舉手臂，緊握右拳，高喊：“殺了他！”

三聲過后，張景乾率先恢復了冷靜，舉手示意住口：“今年糧食歉收，又遇天災，為了百姓能吃飽，我前些日子向梁邊的家族購買糧食，雖然咱們軍隊養精蓄銳，炮火充足?！?/p>

“但蘇家和明家以及他背后的大哥們正在打仗，我們明里暗里，都要支援?！?/p>

“何況，晁秋道那狗東西，是川堅的狗，打狗，不得看主人嗎？”張景乾安撫著大家，同時也安撫著自己。

“那也不行！老爺，我自己去暗殺他，被抓住了就一頭撞死，男子漢行在世間，爭的就是一口氣”好幾個士兵紛紛響應。

張景乾沒說話，他何嘗不想放開手腳，親自取了晁秋道的狗頭，但他不是尋常的少年男兒，他是一個家族的頂梁柱，主心骨，他必須以人民為先，以百姓為先，不能一時頭腦發熱，做出有愧于人民的事情。

“老爺，您下令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斬了他的狗頭！”所有士兵紛紛下跪，請求張景乾。

“你們這是干什么？這不是讓老爺為難嗎，快起來！”國管家連忙上去攙扶領頭的一個士兵。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雖死無悔！”那士兵沒有搭理國管家的話。

張景乾望了望屋外的黑幕降臨，明月高懸，讓他們先退下。

他們不愿，但又不能不聽從張景乾的話，紛紛退了出去，但卻在張景乾的房間外跪下請愿。

張景乾在房間內踱步徘徊，想開門叫他們回去，又違背本心；讓他們繼續跪著，又不忍心。

最終，借著燭光，持毛筆，蘸墨，在宣紙上寫下：暗殺時間、暗殺人數、暗殺手段、逃跑方向、集合位置。

一切書寫完畢，他親自將宣紙疊好，推開房門。

深秋的夜，寒意刺骨，零落的幾片枯黃的葉從光禿的樹干飄落。

“張鑫?！?/p>

“在！”張鑫，也就是為首的那個士兵欣喜的抬起頭。

張景乾屈膝將他扶起來：“辛苦了，大家都起來，來，這個你拿著，回去挑選幾個人跟你一起去。

張鑫如獲至寶，連忙將宣紙揣進懷里，又要下跪道謝。

“這是干什么，深秋天涼，快些回去休息。帶弟兄們回去?！睆埦扒呐乃募绨颍骸白⒁獍踩??！?/p>

一行人聽到指示，整齊劃一的走了。

抬頭望三尺明月，張景乾嘆了一口氣，伸手接了一片飄落的枯葉，又讓它輕輕飄走，落入塵埃。

他坐到了石階上，旁邊站著國管家。

“你坐?！睆埦扒牧伺呐赃叺奈恢?。

國管家應了一聲就坐在了張景乾身邊，一主一仆，在明月的銀輝下擺開了棋局。涼風簌簌而過，吹的風鈴悉窣，輕聲伴奏。

落子聲清脆，緩解著人的憂慮，棋局變換，牽扯著人的情絲，讓人短暫的忘卻凡塵。手中一盞新泡的清茶，回味無窮。猶如身在一葉扁舟，身后是汪洋大海，眼前是待解棋局，手中是圓潤棋子。

兩人一直廝殺到子時還沒有困意，但考慮到明天還要親自去一趟晁家，張景乾只能終止了棋局。

國管家是下棋高手，一招隔岸觀火將棋局變成了險棋，張景乾意猶未盡，卻只能無奈回房。

可進了房，要面對的，就是現實了。

張景乾躺在床上，剛剛合眼，過往的記憶就極其猛烈的襲來，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張景乾的精神。

然后他就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他白發蒼蒼，拄著拐杖，身無分文，親眼看到張家被夷為平地，他氣的一口鮮血噴涌，向后栽倒，然后，是無盡的黑暗。

他在被窩里蜷縮成一團，手腳冰涼，額頭沁出冷汗，脖頸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遏制住。

黑夜與夢境來回穿梭，張景乾頭痛欲裂，心如刀絞，幾分掙扎下，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

已過寅時，天邊還未大亮，張景乾也沒有聲張，只道是最近晁家的事情太過叫他憤怒，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獨自一人靜坐了一個時辰，他表情依舊穩重，讓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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