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簡歷風波

楚華物產人事部里，氣氛凝重得可怕。

“這也太過分了吧？”

吳振豪忍不住抗議。

聽著他的話，人事經理閔志鴻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團。

“是過分?？赡阆朐趺礃?？跑去跟總監說，這份簡歷不能過？”

“難道不應該嗎？說句難聽的，就算是名校畢業，簡歷被刷掉的也大有人在！多少人為了在簡歷上多添一行，拼死拼活地考托業、寫論文、搞志愿活動?？蛇@份簡歷算什么？簡直是胡鬧！”

“是胡鬧，太胡鬧了?！遍h志鴻附和道。

“那您就去跟總監說……”

“說什么說？你不知道這人是誰塞進來的？是總裁親自打的招呼！你跑去跟總監告狀，你猜總監會怎么說？”

“……”

吳振豪漲紅了臉，卻無言以對。

他一時沖動頂撞了經理，但冷靜下來一想，就知道這事根本行不通。

如今楚華物產的當家人，是宋春梅。

她的丈夫，也就是原來的林志雄，正重病纏身，所以公司暫由她代理。

林志雄得的是晚期腎衰竭，兇多吉少。

誰都心知肚明，宋春梅未來會一直執掌公司。

夫婦二人合計持有超過四成的股份，經營權穩如泰山。

在這種背景下，當宋春梅指示人事部，把一份人壽公司的應聘簡歷拿到物產這邊來時，大家都在猜測，這次要空降的是何方神圣。

可眼前這份簡歷，別說是空降兵了，簡直就是個笑話。

“總裁會不會是想借機……測試一下我們？”

吳振豪的懷疑并非空穴來風。

他的猜測甚至可以說正中要害，閔志鴻立刻反問：“測試我們？為什么？”

“總裁雖然大權在握，可梁副總裁的勢力也不小啊?！?/p>

“這倒是?！?/p>

聽到經理那優柔寡斷的口頭禪，吳振豪心里一陣火大，但他壓住情緒，繼續分析。

“總裁會不會是在確認，您究竟是不是梁副總裁的人？”

“可梁副總裁是帝都大學派系的頭，這在公司里誰不知道？”

“正因為如此，總裁才更想親眼確認吧?！?/p>

“這倒是……總之，這事先別向總監匯報，讓他通過。唉，這么一看，我們公司沒有筆試，反倒是件好事了?！?/p>

“不是說總裁要親自面試嗎？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等等，總裁是明知簡歷內容，才讓我們放行的，對吧？可萬一……萬一她根本不知道，只是隨口一提，結果在面試現場看到這份白紙，當場傻眼……那我們倆不都得完蛋？”

“不至于吧……”

“媽的，想想都毛骨悚然?！?/p>

閔志鴻打了個寒噤，只覺得后背發涼。

不行，這事必須得去確認一下。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您打算怎么辦？”

“我得再去跟總裁確認一遍。這不是抗命，是復核。對，復核，不會有問題的?！?/p>

這話像是說給吳振豪聽，又更像是閔志鴻在給自己打氣。

他捏著那份薄薄的簡歷，在總裁辦公室門口徘徊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敲響了門。

“什么事？”

閔志鴻進公司這么多年，像這樣單獨面見總裁的機會，僅有一次。

強烈的緊張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而這份緊張，也分毫不差地傳達給了對面的宋春梅。

“我是為……您之前提到的，那個叫秦川的人來的?！?/p>

“秦川？誰??？”

閔志鴻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聲“好險”。

要是他沒多這個嘴，真把這人稀里糊涂地弄進了面試，后果不堪設想。

他后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慶幸自己多此一舉，趕忙開口提醒。

“就是之前您說，從楚華人壽那邊……”

“啊……想起來了。怎么了？”

“我看了一下他的簡歷，有點……奇怪。除了照片、姓名和住址，其他履歷欄完全是空的……”

閔志鴻小心翼翼地將簡歷遞了過去。

宋春梅起初還沒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接過那份白得像張草稿紙的簡歷，才恍然大悟。

“哎喲？哈哈哈哈！”

大概是覺得這事太過荒唐，宋春梅竟用簡歷掩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花枝亂顫。

閔志鴻站在一旁，不知道該不該跟著笑，只能尷尬地杵著。

等了許久，見她的笑聲漸歇，他才小心翼翼地問：“您確定……是這個人嗎？”

“嗯，沒錯，應該是他。地址也對，江東常州?！?/p>

秦川實在不好意思把旅館的地址登記上去，便填了老家的住址。

“那么……簡歷篩選就這么讓他通過？”

宋春梅沉思了片刻。

她預想過這人的履歷會有所欠缺，但沒想到會是白紙一張。

就算她是總裁，要是在面試現場，當著一眾高管的面，力保這么一個人，恐怕也難以服眾。

“面試那天，你把他帶到我這里來。別讓其他人知道?！?/p>

閔志鴻立刻從她的話里聽出了決斷。

這件事，已經成了絕不能泄露人事部之外的秘密。

“明白了。關于此人的所有信息，絕不會泄露出去。那么……安排在舊館五樓如何？”

副總裁梁永華的辦公室在新館，面試場地也設在新館。

閔志鴻這么安排，顯然是想把秦川帶到離梁副總裁勢力范圍最遠的地方。

“很好?！?/p>

宋春梅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

收到面試通知短信時，秦川心里毫無波瀾。

在他看來，不過是應聘個保險銷售，簡歷怎么可能被刷掉？

連種了一輩子地的鄭大嬸都能在五十多歲轉行干保險，他自信絕不會落選。

只是，通知的面試時間是下午五點，這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面試怎么安排在這么晚？”

他心里犯著嘀咕，但也沒多想，只把在東單買的西裝拿去改得更合身了些。

***

三天后，秦川抵達了楚華集團總部大樓。

“哇……”

這樓也太高了。

看著眼前這棟矗立在帝都心臟地帶的摩天大樓，秦川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深山古剎里度過的大半生，與這滾滾紅塵隔著多么遙遠的距離。

他昂首挺胸地走進大廈，看到了只在電視里見過的保安，還有漂亮得像明星的前臺小姐。

秦川徑直走上前臺，坦然說道：“我來面試?！?/p>

可聽到他的話，前臺小姐卻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面試？現在嗎？”

“對，短信通知我五點前到?！?/p>

“您是不是搞錯了？面試上午九點就開始了，而且地點在那邊的新館……”

一絲不對勁的感覺掠過秦川的心頭。

他正懷疑是不是遇上了惡作劇，一個男人突然朝他快步跑來。

“請問是秦川嗎？”

他轉過頭，只見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正上氣不接下氣。

看他胸前的工牌，確實是這里的員工。

“對，是我，我來面試?！?/p>

“我正等您呢。請跟我來?！?/p>

“好的?！?/p>

秦川跟著男人走，回頭瞥了一眼，發現前臺小姐正滿臉困惑地歪著頭看他。

雖然隱約覺得事情蹊蹺，但看對方的樣子也不像騙子，秦川便默默跟了上去。

他們乘電梯來到五樓，往走廊深處走去。

奇怪的是，這一整層樓都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就是這里。里面只有您一位面試者，面試官是總裁本人，您言行千萬小心。祝您好運?！?/p>

男人示意秦川快進去。

總裁？

秦川越發肯定，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謝謝?！?/p>

他推門而入，只見一位中年女性正襟危坐，眼神沉靜地凝視著他。

雖然和想象的場面完全不同，但秦川也知道面試的基本禮儀。

“您好，我是秦川?！?/p>

“坐吧?！?/p>

女人朝他面前唯一的椅子揚了揚下巴。

秦川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她開口問道：“你也感覺到了吧？這場面試，很奇怪，對不對？”

“是的。聽說您是總裁?！?/p>

“沒錯。是明日金融的宋炳昌把你推薦給我的?！?/p>

“啊……原來是這樣?！?/p>

“首先，我得說明一下，這并非楚華人壽的面試?！?/p>

女人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是楚華物產。你現在參加的，是楚華物產的正式公開招聘。宋炳昌很看好你，所以別緊張。如果我們認為你的能力正是公司所需，你就會留下來。如果不是，我也會把你安排到人壽公司一個不錯的職位上，不用擔心?！?/p>

秦川想做保險銷售，固然是覺得適合自己，但更根本的原因，是他清楚自己沒名校文憑，沒資格證書，外語更是一竅不通。

他不知道楚華物產是做什么的，但想進這種大企業，需要什么樣的資歷，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行嗎？我簡歷上，什么都沒有……”

“我知道，所以才有了這場特殊的面試。好了，廢話不多說。你擅長什么？”

“嗯？”

“你的簡歷上說，你在寺廟里度過了一生。當別人為了高考、托業拼命的時候，如果你只是在虛度光陰，那我們公司可沒有錄用你的理由?！?/p>

看來，宋炳昌把自己吹得太厲害了。

這份好意讓秦川感激，卻也感到了壓力。

女人的話巧妙地刺中了他那點莫名的自尊，他倒不覺得生氣，只覺得有些窘迫。

“你說你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員工。那么，證明給我看。你比外面那些擠破頭的應聘者，強在什么地方？”

秦川思索著該如何回答，隨即意識到，根本沒必要編造什么。

“我很會看人?！?/p>

“看人？”

“是的?！鼻卮ㄓ纤哪抗?，平靜地補充道，“我能看透一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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