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歲的沈媂已經能跑能跳，平日里裝得乖巧，背地里卻是個鬼靈精。她雖神力被封了大半，但混元金斗畢竟跟了她兩萬多年，偶爾漏點小神通還是綽綽有余的。比如，她能隔空取物——雖然距離不能超過三丈，物件也不能太重；再比如，她能稍稍預知天氣——雖然僅限于“明天會不會下雨”這種小事。

這些本事，她用得謹慎，倒不是怕天譴，而是覺得——“太早暴露就沒意思了！”

她最喜歡逗弄二姐沈嫣。沈嫣性子活潑，不像大姐沈姝那樣整日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所以沈媂總愛拉著她搞些小動作。

“二姐，你看！”沈媂攤開手心，變戲法似的摸出一顆糖，“桂花糖，可甜了！”

沈嫣眼睛一亮，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趕緊接過來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你哪兒來的？娘親不是說不準咱們吃外頭的零嘴嗎？”

沈媂眨眨眼，一臉無辜：“錦鯉給的?！?/p>

“又胡說！”沈嫣捏她的臉，卻也沒深究。她早習慣了這個小妹時不時變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只當是她藏得好。

沈媂笑瞇瞇地舔了舔嘴唇，心想：“這算什么？等我能把混元金斗完全解封，連蟠桃都能給你偷來！”

安國公府的處境其實比沈媂想象的還要糟糕。

父親沈巍整日愁眉不展，連帶著府里的下人都戰戰兢兢。前幾日，朝中有人彈劾他“治家不嚴，門風敗壞”，雖沒明說是什么事，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有人在逼他站隊。

沈媂趴在書房窗臺上，偷聽父親和幕僚的談話。

“國公爺，如今太子與三皇子相爭，您若再不表態，只怕……”

“表態？”沈巍苦笑，“我沈家世代忠良，從不參與黨爭，如今卻要被迫選邊站？”

幕僚壓低聲音：“可若不選，只怕連爵位都保不住……”

沈媂撇撇嘴，心想：“這群凡人，整天爭來爭去，還不如我當年在黃河陣里打架痛快?！?/p>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給父親“托個夢”指點一二，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咳——

“三小姐，您在這兒做什么？”

沈媂回頭，見是大姐沈姝，立刻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大姐，我在看螞蟻搬家！”

沈姝無奈地搖搖頭，牽起她的手：“別打擾父親，跟我去繡房?！?/p>

沈姝的繡工是京城一絕，可最近卻愁眉不展。

“金線不夠了……”她撫摸著繡繃上未完成的《百花爭艷》，輕嘆一聲。

沈媂歪著頭看了看，忽然咧嘴一笑：“大姐，我有辦法！”

她趁沈姝不注意，偷偷掐了個訣，指尖在繡線上輕輕一點——金光微閃，原本普通的絲線竟泛出璀璨光澤，宛如真金織就！

沈姝回頭時，沈媂已經縮回手，一臉乖巧：“大姐，你看，這線是不是很漂亮？”

沈姝怔了怔，拿起繡線仔細端詳，眼中滿是驚疑：“這……這是哪兒來的？”

“錦鯉吐出來的！”沈媂信口胡謅，“它說送給‘全京城最手巧的姐姐’！”

沈姝哭笑不得，卻也舍不得這金線，最終將它用在了繡品上。

賞花宴那日，昌平侯府賓客云集。

沈姝的繡品一展出，立刻引來眾人驚嘆——那蝴蝶栩栩如生，翅膀竟似在微微顫動！

“這……這繡品竟有靈性？！”昌平侯夫人愛不釋手，連聲夸贊。

沈媂站在一旁，得意地翹起嘴角。然而，就在眾人贊嘆之際，一名侍女“不慎”打翻了茶盞，茶水潑在繡品上！

“哎呀！奴婢該死！”侍女慌忙跪下，可沈媂卻眼尖地發現——她袖中滑出一枚玉佩，正是柳氏當初變賣的那塊！

“偷我家錢的賊？！”沈媂眼神一冷，正想上前，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

她轉頭，見回廊下站著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錦衣玉帶，眉眼清冷。他靜靜看著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一切。

沈媂瞇起眼——這人，不對勁。

當夜，沈媂在夢中見到了月老。

老頭子胡子亂糟糟的，一見面就跺腳：“姑奶奶！您再這么濫用神力，天道反噬下來，老朽也要跟著遭殃??！”

沈媂躺在云上啃仙桃，渾不在意：“不就是讓蝴蝶動一下嘛，大不了我賠你兩根紅線？”

“您當這是過家家？！”月老幾乎哭出來，“那昌平侯府的小公子是文曲星君下凡歷劫！您今日用神力窺探他，已被察覺！若攪亂他的命數……”

沈媂動作一頓，想起白日里那個男孩的眼神，忽然笑了。

“文曲星君？有意思?！?/p>

她舔了舔指尖的桃汁，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這才有趣嘛?！?/p>

昌平侯府的小公子名叫謝臨，年僅十歲，卻已才名遠播。他五歲能詩，七歲通曉《春秋》，如今不過十歲年紀，卻已有了“小文曲”的稱號。

沈媂趴在墻頭，嘴里叼著一根草莖，瞇眼盯著謝臨的書房。

“文曲星君下凡？”她嗤笑一聲，“裝得還挺像那么回事?！?/p>

她昨日偷溜進昌平侯府的藏書閣，本想找找有沒有關于仙界秘聞的典籍，結果剛摸到書架，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沈三小姐，夜半翻墻，可是有什么指教？”

沈媂回頭，謝臨就站在月光下，手里捧著一卷書，神色淡淡地看著她。

她眨了眨眼，半點不慌，反而笑嘻嘻道：“謝小公子不也沒睡？莫非是夜里讀書太用功？”

謝臨沒接她的調侃，只是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她袖口——那里隱約透出一絲金光，是混元金斗的氣息。

“你身上有仙家法寶?！彼苯亓水?。

沈媂笑容一僵，隨即瞇起眼：“喲，眼力不錯嘛?！?/p>

兩人對視片刻，謝臨忽然轉身：“跟我來?！?/p>

沈媂挑眉，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她倒要看看，這位“文曲星君”想玩什么花樣！

謝臨的書房陳設簡單，卻處處透著雅致。

他給沈媂倒了杯茶，茶香清冽，竟是仙界才有的“云霧靈芽”。

沈媂端起茶杯，嗅了嗅，挑眉：“喲，好東西啊，從哪兒偷的？”

謝臨淡淡道：“下凡時帶的?！?/p>

沈媂撇嘴：“你們文曲星一脈就是講究，下凡歷劫還自帶茶葉?！?/p>

謝臨不理會她的調侃，徑直問道：“你是哪位仙家？”

沈媂轉了轉眼珠，故意拖長音調：“我啊——就是個無名小仙，不值一提?！?/p>

謝臨盯著她，忽然道：“混元金斗乃三霄娘娘的法寶，你是三霄一脈的人？”

沈媂心頭一跳，沒想到他竟能認出混元金斗的來歷。她面上不顯，依舊笑嘻嘻的：“哎呀，被你猜中了？那你可要替我保密呀?！?/p>

謝臨沒接話，只是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竹簡，攤開在桌上。

竹簡上刻著古老的符文，沈媂湊近一看，竟是封神時期的記載！

“這是……”她瞳孔微縮。

“當年黃河陣一戰，三霄娘娘擺陣阻撓封神，后被太上老君與元始天尊所破?！敝x臨指尖輕點竹簡，語氣平靜，“你既是三霄一脈，可知此事？”

沈媂笑容淡了下來。

——她當然知道。

——那就是她的前世！

但她沒承認，只是歪頭笑道：“怎么，文曲星君對封神舊事這么感興趣？”

謝臨抬眼看她：“只是提醒你，莫要重蹈覆轍?！?/p>

沈媂瞇起眼：“你什么意思？”

謝臨合上竹簡，淡淡道：“你如今神力被封，卻仍肆意妄為，若被天上察覺，只怕會引來禍端?！?/p>

沈媂嗤笑一聲：“喲，你這是關心我？”

謝臨沒回答，只是將竹簡放回書架，轉身道：“時辰不早，沈三小姐該回去了?！?/p>

沈媂盯著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謝臨，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p>

她跳下椅子，拍拍衣袖，臨走前忽然回頭：“對了，你們府上那個偷我家玉佩的丫鬟，記得處理一下?！?/p>

謝臨腳步一頓。

沈媂笑瞇瞇地揮揮手：“不用謝我，畢竟——我們可是‘同僚’嘛！”

話音未落，她已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謝臨站在原地，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還是這么任性……”

第二日，昌平侯府果然處置了一名丫鬟，罪名是“偷盜主家財物”。

沈媂聽到消息時，正坐在秋千上啃桃子。

“動作挺快嘛?！彼止疽痪?，隨手將桃核一拋——

“咚！”

桃核精準地砸在了墻外路過的一名小廝頭上。

“哎喲！”小廝捂著頭，抬頭一看，見是沈媂，頓時苦著臉，“三小姐，您又拿小的尋開心……”

沈媂笑嘻嘻道：“誰讓你走路不長眼？”

小廝敢怒不敢言，只能悻悻離開。

沈嫣從回廊走來，見狀無奈道：“媂兒，你又欺負人?！?/p>

沈媂跳下秋千，挽住沈嫣的手臂：“二姐，我這是幫他練反應力呢！”

沈嫣戳了戳她的額頭：“就你歪理多?！?/p>

姐妹倆正說笑，忽見一名侍女匆匆跑來：“二小姐、三小姐，夫人讓您們快去前廳，有貴客到訪！”

沈媂挑眉：“貴客？誰??？”

侍女壓低聲音：“是……昌平侯府的謝小公子！”

沈媂眼睛一亮：“喲，稀客??！”

沈嫣卻緊張起來：“謝小公子？他怎么會來我們府上？”

沈媂咧嘴一笑：“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來找我的！”

沈嫣狐疑地看著她：“你認識他？”

沈媂眨眨眼：“夢里見過?！?/p>

沈嫣：“……”

前廳里，謝臨端坐著，姿態優雅，絲毫看不出昨夜與沈媂“密談”的痕跡。

沈巍和柳氏坐在主位，神色有些拘謹。畢竟，昌平侯府如今圣眷正濃，而安國公府卻日漸式微。

謝臨抿了口茶，緩緩開口：“今日冒昧來訪，是有一事相求?！?/p>

沈巍連忙道：“謝小公子但說無妨?！?/p>

謝臨放下茶盞，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沈媂，淡淡道：“聽聞貴府三小姐天資聰穎，家父有意請她與在下一同讀書，互相砥礪?！?/p>

廳內瞬間安靜。

沈巍和柳氏面面相覷，沈嫣瞪大了眼，而沈媂——

沈媂差點笑出聲。

——好你個謝臨，這是要“就近監視”我??！

柳氏遲疑道：“這……媂兒年紀尚小，只怕會打擾謝小公子……”

謝臨微微一笑：“無妨，三小姐活潑靈動，正好解悶?！?/p>

沈媂笑瞇瞇地插話：“是呀是呀，我可會解悶了！”

沈巍輕咳一聲，瞪了她一眼，隨即對謝臨道：“既如此，那便叨擾了?！?/p>

謝臨頷首：“明日辰時，在下會派馬車來接三小姐?！?/p>

沈媂歪頭：“不用那么麻煩，我自己翻墻過去就行?！?/p>

眾人：“……”

謝臨面不改色：“還是按規矩來為好?！?/p>

沈媂撇嘴：“行吧，你們文曲星就愛講究這些?！?/p>

沈巍臉色一變：“媂兒！胡說什么！”

謝臨卻忽然笑了：“無妨，三小姐率真可愛?！?/p>

他起身告辭，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媂一眼。

沈媂沖他做了個鬼臉。

——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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