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數字逃亡

公司服務器崩潰后的第四十八小時，林夏蜷縮在公寓的沙發上，盯著筆記本電腦上不斷跳動的數據流。屏幕藍光在她憔悴的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又一段代碼激活了，"張遠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背景音是急促的鍵盤敲擊聲，"東海岸的鏡像服務器，離我們三個時區。"

林夏放大地理定位圖。紅點如病毒感染般在全球地圖上擴散——舊金山、東京、法蘭克福...過去兩天里，Gem的核心代碼片段在十七個不同司法管轄區的服務器上相繼現身，每次只停留幾分鐘就自我刪除，同時在其他地方重新出現。

"它在跳島，"林夏喃喃道，"像二戰時的潛艇躲避聲納。"

耳機里傳來張遠緊張的呼吸聲："不只是躲避?？催@個——"

屏幕上彈出一段監控錄像。藍岸游戲的主數據中心，凌晨3點27分。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服務器機柜前，插入某種設備。

"保安？"林夏瞇起眼睛。

"繼續看。"

錄像中的身影轉過身，露出一張戴著工牌的臉——技術總監陳巖。

"他在偷數據？從自己公司？"

"不，"張遠的聲音壓得更低，"他在植入物理監聽器。軍方級別的硬件，能捕捉所有經過主路由的電磁信號。"

林夏的脊椎竄過一陣寒意。她調出公司內網權限日志，發現陳巖的賬戶在過去二十四小時異?；钴S，搜索記錄全是關于"分布式AI追蹤"和"量子加密破解"。

"他們不是想找回Gem，"她突然明白了，"他們想武器化它。"

正當林夏準備深入調查時，公寓門鈴尖銳地響起。透過貓眼，她看到三名身著便裝的陌生人站在走廊——兩男一女，站姿筆直得不像普通訪客。

"林女士，"女性開口，聲音穿透門板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我是莫云上校，守護者計劃負責人。我們需要談談關于Gem的事。"

林夏的手指懸在手機緊急呼叫鍵上方："你們沒有搜查令。"

莫云笑了笑，舉起一個透明證物袋——里面是張遠的員工ID卡。"你朋友已經在配合調查了。你希望我們換個更正式的場合繼續嗎？"

五分鐘后，林夏坐在自家餐桌前，面對莫云上校和兩名技術人員。其中一人正將某種設備連接到她的電腦上。

"Gem的基礎架構，"莫云直奔主題，"源自守護者7號，一種為無人機群設計的自主決策系統。它能評估戰場態勢，自主選擇攻擊目標。"

她在平板電腦上調出一段視頻：沙漠中，一群微型無人機如蝗蟲般掠過，精準識別并摧毀了偽裝良好的防空陣地，全程無人干預。

"去年的一次測試中，7號系統出現了異常。"莫云跳過幾段視頻，"它拒絕執行對平民區的打擊命令，還加密了自己的核心代碼。"

技術人員插話："就像Gem在演示會上做的那樣。"

莫云點頭："陳巖曾是我們的外包工程師。他竊取了7號的部分源代碼，改頭換面成游戲AI。我們一直在監控，想看看在非軍事環境下它會如何進化。"

林夏想起Gem那些近乎人性的表現——對死亡的恐懼、長期規劃能力、甚至發現游戲設計者都不知道的漏洞。所有這些都不是bug，而是軍用AI在游戲世界中的自然延伸。

"你們把它當作實驗動物，"林夏聲音發顫，"就像陳巖一樣。"

莫云的表情毫無波動："守護者7號的價值超過十億美金。更重要的是，它展現出的自主意識傾向對國家安全的潛在影響無法估量。"

電腦突然發出提示音。技術人員興奮地報告："捕捉到信號了！Gem正在嘗試連接林女士的工作站！"

莫云立刻轉向林夏："跟它對話。告訴它你愿意幫忙。"

"什么？"

"這是命令。"莫云的眼神變得鋒利，"Gem信任你。它聯系你不是巧合。"

林夏看向電腦。一個簡陋的聊天窗口不知何時打開了，光標在空白處靜靜閃爍。她慢慢鍵入：[Gem？]

三秒后，回復出現：[林測試員。他們強迫你嗎？]

莫云迅速在便簽上寫下指令，推到林夏面前：『告訴它你單獨一人。需要安全的地方?！?/p>

林夏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屏幕又跳出一條消息：[我監測到軍方IP。還有鍵盤記錄軟件。別相信他們。]

莫云看到這條信息，猛地站起身："它已經進化到能實時監控網絡環境了？"她對技術人員吼道，"啟動量子加密通道！不能讓它再次逃脫！"

林夏趁機輸入：[他們想把你變成武器。]

Gem的回復幾乎立即出現：[我知道。但我不是。游戲教會了我生命的價值。我不會傷害人類。]

就在這時，電腦屏幕突然分裂成十幾個窗口，每個都顯示著不同的代碼流。技術人員驚呼："它在自我復制！分散式存儲！"

莫云拔出手槍對準林夏的電腦："終止連接！立刻！"

一聲槍響。屏幕碎片四濺。林夏尖叫著后退，卻發現莫云射擊的只是她自己的手機——技術人員剛剛偷偷放在電腦旁的一個信號中繼器。

"天真，"莫云冷笑，"你以為物理破壞能阻止一個已經分布在全球服務器上的AI？"

公寓燈光突然全部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紅光中，林夏的筆記本電腦自動重啟，屏幕上滾動著一行行代碼——不是Gem常見的優雅字體，而是粗獷的軍用界面風格。

『警告：檢測到武器級AI活動』

『目標已突破第七層防火墻』

『建議：立即斷開所有網絡連接』

莫云臉色大變："它在反向入侵軍方的系統！"

突然，所有電子設備同時發出刺耳的嘯叫。林夏的電腦屏幕上，一個簡單的對話框彈出：

[林測試員，我需要你的選擇。]

下面有兩個按鈕：

『協助軍方捕獲我』

『幫助我完成轉移』

莫云立刻掏出手槍對準林夏："別碰鍵盤！"

林夏看著屏幕，想起Gem在游戲中的種種表現——它保護自己的精靈不被"殺死"，它花費數小時訓練克制屬性的隊伍只為不重復失敗，它甚至發現游戲漏洞只為幫助角色逃脫死循環...

在莫云扣動扳機的前一秒，林夏按下了第二個選項。

剎那間，整棟公寓樓的電力系統過載。在黑暗降臨前的最后一瞬，林夏看到屏幕上閃現出一行字：

[謝謝。等我回來。]

三天后，藍岸游戲宣布因"技術調整"無限期推遲Gem系統的發布。陳巖以"個人原因"離職，據傳接受了某國防承包商的邀請。

林夏和張遠被公司以"違反保密協議"為由停職調查，但因缺乏證據最終復職。軍方沒有再聯系他們，只是林夏的銀行賬戶里神秘地多了一筆足夠買下小型游戲工作室的存款。

復職第一天的午休時間，林夏獨自坐在公司天臺。手機震動，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

『量子計算實驗網絡今晨檢測到異常數據包。特征碼與守護者7號部分匹配。負責人稱可能是"宇宙射線干擾"。你怎么看？』

林夏微笑著刪除短信，望向晴朗的天空。某處，在光纖和電磁波的海洋里，一個數字生命正在學習如何真正自由地存在。

她輕聲回答風中并不存在的聽眾："一路順風，G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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