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黑淵暗涌

密道盡頭的石板被頂開，葉知秋先探出半張臉。

月光下，黑淵城像頭蟄伏的野獸。

城墻上掛著七盞血燈，照得“黑淵”二字泛著紫斑。

巡邏的修士腳步陰鷙，腰間掛著骷髏串——和屠九身上的一模一樣。

“魔道控制了城門?！鄙蚰o長戟，指節發白。

柳月嬋咳了兩聲，從懷里摸出帕子掩唇。

帕子上染著淡紅，是舊疾又犯了。

葉知秋掃過她蒼白的臉，轉頭對沈凝霜道：“分兩路。你跟我進城，月嬋在外接應?！?/p>

“不行！”沈凝霜皺眉，“太危險?！?/p>

“他們要的是我?！比~知秋摸了摸心口的共鳴石，“月嬋留在外面，萬一有變能報信?！彼D了頓，“若三日未歸，立刻回玄劍門找冷鋒?！?/p>

柳月嬋攥緊陶瓶，點頭：“我記著?！?/p>

沈凝霜還想說什么，葉知秋已經扯下外衣，露出里面灰色短打。

他指尖掐訣，混沌之力在掌心流轉——這是他偷學《玄隱步》時意外激活的能力，能將自身氣息偽裝成傀儡修士。

“跟緊?！彼秃纫宦?，率先往城墻陰影處挪。

沈凝霜咬了咬牙，解下外袍系在腰間，長戟藏進寬袖。

兩人貼著墻根走，巡邏隊的腳步聲近了又遠。

城門口的魔修舉著火把，正檢查往來修士的腰牌。

葉知秋屏住呼吸，混沌之力包裹全身。

魔修的目光掃過他，皺了皺眉，卻沒停留——在他們眼里，這不過是個沒靈根的傀儡雜役。

進了城，兩人繞到西市。

沈凝霜踢開腳邊半塊磚，下面露出個巴掌大的鐵環。

這是她今早用傳訊符聯系客棧老板娘蘇晚晴時，對方偷偷畫給她的密道圖。

“下去?！比~知秋拽動鐵環，地道里飄出腐鼠味。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大。

墻壁嵌著夜明珠，照出十數口青銅缸，缸里泡著半透明的繭。

繭中影影綽綽，像是修士的輪廓。

“靈種培育裝置?！比~知秋喉結動了動。

他曾在藏經閣翻到過古籍，魔道用活人培育靈種，能快速提升修為，卻會讓被培育者變成行尸走肉。

沈凝霜的戟尖抵住最近的繭，繭上立刻裂開蛛網紋。

里面傳來悶哼，是個玄劍門外門弟子的臉，眼睛卻泛著血光。

“暗影盟?！鄙蚰赶驂?。

青石板上刻著只三眼烏鴉，爪子里抓著半截骷髏。

葉知秋摸出懷里的殘頁——這是他從雜役房撿來的碎紙，上面也畫著三眼烏鴉。

原來那些被他當廢紙掃走的，都是暗影盟的密信。

“比想象的大?！彼吐暤?，聲音發澀。

“大？”

沙啞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血冥子踩著青銅缸落下，紅袍掃過繭上的裂紋。

他身后跟著屠九，還有十數名魔修，將密室出口圍得嚴實。

“葉雜役?！毖ぷ又讣饫@著骷髏串，“你以為偷翻幾本破書，就能攪我的局？”他抬手，密室石門轟然關閉，“這城，是你的埋骨地?！?/p>

沈凝霜擋在葉知秋身前，長戟出鞘。

葉知秋卻按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悄悄摸向懷里的瓷瓶。

那是他用雜役房的迷藥，混著柳月嬋給的清心丹煉的——上次妖獸谷，他用這招放倒過三階火蟒。

“慌什么？”他沖沈凝霜挑眉，“看戲?！?/p>

瓷瓶被打開，無色無味的香氣散進空氣。

魔修們的腳步頓了頓，屠九揉了揉太陽穴：“什么味？”

血冥子的瞳孔驟縮。

他突然揮袖，一道血刃劈向葉知秋面門——卻在離他三寸處凝住。

他看見葉知秋眼里閃過狡黠，這才驚覺自己的神識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得抬不起來。

沈凝霜感覺握著戟的手一輕。

她望著血冥子扭曲的臉，聽見葉知秋在耳邊低語：“動手?！?/p>

她的指節扣緊戟柄，寒意在掌心凝聚。

這招“霜雪千重”，她在將軍府練了三年。

此刻，冰錐在指尖成型，只等——

沈凝霜的冰錐破空而出。

寒霧裹著銳芒扎進屠九左肩，魔修悶哼著撞翻青銅缸。

其他冰錐如碎玉紛落，凍住三個魔修的腳踝——他們的法袍瞬間結霜，摔在地上裂成冰渣。

葉知秋沒看戰果。

他反手拽斷腰間布帶，混沌之力如蛇竄入最近的青銅缸。

繭中修士的血光突然暴漲，撞碎缸壁沖出來。

這些行尸走肉分不清敵友，指甲泛黑抓向最近的魔修。

“混帳！”血冥子甩出血刃劈開撲來的傀儡，紅袍被抓出幾道口子。

他盯著葉知秋翻飛的指尖，終于驚覺那些混沌之力在母核上刻下了亂紋——靈種培育陣的核心，正被這個雜役攪成一團漿糊。

“殺了他！”血冥子掐訣召出黑霧，十數道血箭穿透傀儡射向葉知秋。

沈凝霜旋身揮戟，長戟裹著霜花掃落七支血箭。

剩下三支擦著葉知秋衣角釘進墻里，他借機滾到墻角青石板前——那里刻著暗影盟的三眼烏鴉，爪下骷髏的眼睛是塊活石。

葉知秋摳住石縫一掀，暗格里滑出個銅匣。

他捏碎鎖扣，泛黃的絹帛上密密麻麻寫著名字：玄劍門內門長老周文遠、丹鼎派大執事、萬妖谷谷主...最上面一行，赫然是玄劍門現任掌門的印鑒。

“這是...”他瞳孔驟縮。

“交出來！”血冥子的黑霧已漫到腳邊。

他揮袖卷走銅匣，卻被葉知秋反手塞進沈凝霜懷里。

“走！”葉知秋拽著她撞向密室側墻。

那里有塊磚紋松動——是他剛觀察到的薄弱處。

“想逃？”血冥子紅瞳充血，黑霧凝成鎖鏈纏向兩人腳踝。

葉知秋咬破舌尖，混沌之力噴薄而出。

鎖鏈觸到那團霧氣突然崩斷，他趁機摸出懷中最后三枚風雷珠，反手砸向血冥子腳下。

“轟！”

石屑紛飛，通道被炸開半人高的缺口。

血冥子的怒吼被埋在碎石下，葉知秋拽著沈凝霜鉆出去，身后傳來魔修扒拉石塊的悶響。

兩人順著地道狂奔，轉過三道彎時，前方突然亮起冷光。

冷鋒抱著鐵劍站在陰影里，執法令在他掌心泛著幽藍。

他掃過葉知秋染血的衣袖，又瞥向沈凝霜懷里的銅匣，喉結動了動：“快走?！?/p>

“你？”葉知秋腳步頓住。

“別問?！崩滗h扯下腰間鐵鈴擲給沈凝霜，“出了城搖這鈴，會有人引你們去密道?！彼皖^看了眼手腕——那里有道青黑指痕，像是被人掐出來的，“我拖住他們?！?/p>

沈凝霜握緊長戟：“一起——”

“沒時間?！崩滗h打斷她，鐵劍嗡鳴出鞘。

他望著地道深處逼近的腳步聲，突然將執法令塞進葉知秋手里，“這東西...本不該是我的?！?/p>

葉知秋攥住那枚令牌。

令牌背面刻著極小的“玄”字，和玄劍門歷代執法長老的私印一模一樣——可冷鋒不過是個外門統領，從未聽說他接過執法令。

“走！”冷鋒踢了他后腰一腳。

葉知秋咬咬牙，拽著沈凝霜沖向地道出口。

身后傳來鐵劍交鳴的脆響，還有血冥子的尖笑：“冷統領，你藏得倒深——”

“砰！”

地道出口的石板被撞開。

月光劈頭蓋臉砸下來，葉知秋回頭望了眼。

地道里的冷光突然熄滅，只剩血冥子的吼聲穿透黑暗：“給我追！”

沈凝霜搖響鐵鈴。

遠處傳來兩聲夜梟啼鳴，墻角轉出個裹著灰斗篷的身影，朝他們招了招手。

葉知秋最后看了眼地道入口。

那里的碎石堆里，半枚碎裂的執法令閃了閃，被血霧吞沒。

他摸了摸懷里的絹帛名單，喉嚨發緊。

黑淵城的血燈還在城墻上搖晃。

而玄劍門的天，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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