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厄運纏身

王寡婦死了，張原成了最大嫌疑人，回村的第一時間便被拿去了衙門。

無論如何辯解，那些坐在堂上的官老爺沒有人相信他的話，鐵了心地判他死罪。

一番棍棒招呼，張原的身體早已皮開肉綻。

打完之后又強迫畫押，在官老爺滿意的目光中，被兩名獄卒拖拽著丟進牢籠。

張原伏在發霉的草席上痛苦**。

“飛來橫禍，飛來橫禍！”張原不住地搖頭。

‘好端端的，張寡婦怎么就死了？’

牢籠陰暗潮濕，空氣無法流通，霉臭之氣熏的張原淚水不住地往下流。

一張發霉的草席上點綴著幾粒老鼠屎，被很隨意鋪在一堆腐敗的麥秸上，此時張原就伏在上面。

不遠處。

一只灰色的大耗子捧著一只蟑螂的尸體，一邊咯吱咯吱咀嚼，一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趴在破席上的人類。

似乎是感覺這個受傷的人類對自己沒有太大威脅，亦或者是在這陰暗的牢籠中它早已見慣了這種不便行動的人類，見得多了自然就沒那么怕了。

它就這樣大方的將自己的身體展現在這個人類面前，而且當著他的面大吃特吃。

牢房陰暗潮濕悶熱，污濁腐臭的氣味讓人難以呼吸，但它卻絲毫不受影響。

“喂！”聲音是從另一件牢籠傳來的“新來的，犯了什么事啦?！?/p>

整座牢房都死氣沉沉，十多個犯人，或坐或臥，個個都無精打采，唯有說話的那人站在那里，用手扶著木樁探著頭向這邊張望。

“嗯?”張原艱難地抬了抬頭回望過去，回應道，“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沒有做，我是被冤枉的?！?/p>

和其他犯人一樣，那人衣衫破爛，滿頭污濁，頭發都已經板結成一塊一塊了，‘那里肯定住滿了虱子、跳蚤’秦風心想。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似乎同那囂張的老鼠一般，完全不受惡劣環境的影響，說話中氣十足，沒有一點兒頹態。

“嗨！兄弟，我相信你，進來的人十個有十個都說自己是冤枉的”

那人又扒著欄桿喊，語氣里多少帶了點戲謔，卻不是對張原，是對這個不公的世道。

“我在外面殺了十多個人，進來的時候依舊喊冤?！?/p>

“哪個不冤？若不是那幾個不長眼的在老子跟前作惡，老子怎會在鬧市開了殺戒?！?/p>

“兄弟，你叫什么？”

“我？”張原艱難地挪了挪身子，以便更好的發出聲音“張原?！?/p>

“咦？河源村的嗎？”

“你怎么知道？”

“整個縣城張姓只有河源村有吧，加上你的口音，又不是外地人?！?/p>

“家里有幾口人？”

“就我自己了?！睆堅嘈σ宦?。

“那你可有苦頭吃哩?！?/p>

那人咽了口吐沫聲音拔高了一節，“若沒有外面關系打理，這里的獄卒可會折磨人了，每日變著花樣給你驚喜”。

“喂，陳爺！”一道陰鷙的聲音從牢籠深處傳來，“能不能安靜些！你丫上輩子一定是個碎嘴婆子”。

順著聲音來源望去，陰暗牢房西南角的草垛上躺著一個人，破布蒙頭，完全看不見面容，他躺在那里一動沒動，聲音就是從那破布底下傳出來的。

“嘿！你丫找揍吧，小癟三，若不是隔著這破籠子，爺非弄死你”。

“有本事你就過來，老二給你掰斷！”

那‘破布’撂下一句話便再沒了聲音，似乎那底下不曾有人。

這句滿是挑釁的話飄進了這個被稱為‘陳爺’人的耳朵里，似是一點火星落進了裝滿火藥的油桶里，瞬間點燃了他。

一系列污言穢語自陳爺嘴里連珠炮般咆哮而出。

如密集的箭矢攻向牢房西南角的人影。

如果語言能殺人，估計那人早已尸骨無存了。

此時，那人確實如死了一般，再無聲息，似乎他的目的早已達到。

直到陳爺罵的累了，蹲在地上不斷喘息。

“反彈！”那聲音又悠然自破布底下傳出。

只有短短兩個字，效果卻堪比核彈！

“你爹！”陳爺面目有些猙獰，惡狠狠地望著這個躲在陰影處的無恥之徒。

但只因牢籠的限制，他毫無辦法。

這片牢房有十多個囚徒，個個依舊是死氣沉沉，沒有人關心他倆怎么樣，哪怕他倆真的掐在一起，死上一個，或者一起都死掉，也不會引起他們的興趣。

這里是死牢，距離秋斬還有月余，無論誰吵贏了，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一個月后他們一同赴死，包括這個牢房里的所有人。

他們將清空整座牢房，留給下一批囚徒。

每個人的心里都裝著死亡，似乎沒有人在意現在的環境，他們已經被死亡束縛，再也沒有精力關注其他的事情。

唯獨這個‘陳爺’，完全不受死亡的威脅。

只是吃了那‘破布’的癟，滿是污穢的臉上‘清楚地’寫滿了憤憤不平。

“喂！兄弟?！币庾R到無論多么惡毒的言語都無法傷及對手，‘陳爺’放棄了，注意力又回到了張原的身上“還能動不”？

“還可以?！睆堅卮鸬挠行┢D難，背上的傷口的疼痛使他幾近暈厥。

他本不欲回答，但架不住對面不斷詢問。

“我叫陳鴻舉，是秤鉤山的刀客?！?/p>

“如今這世道，妖魔橫行，就咱這個牢房里關的，真正做過惡的有幾個人？”

“大部分還不是被這些當官的抓來頂罪的，這年月，只要有銀子，黑的可以是白的，白的可以是紅的，全憑使銀子的人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兄弟，從你進來，我就注意到你也不像是什么大惡之徒，給哥說說，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興許哥哥能給你提供些幫助，別看我身在此處，外面可有的是兄弟”。

“嘿，兄弟個屁，自身都難保了，還幫助你？”那破布底下再次發出一陣陰鷙的嘲笑聲。

“你丫的，劉老三，不抬杠你能死是不，你家老大都被人家一巴掌拍成碎肉了，你還有臉活著！”

“那是他沒本事，他該死！”那破布底下的人被揭了傷疤，聲音有些發顫，聽得出，他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似是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陳鴻舉也便沒了說話的興致，一屁股拍在草席上，低頭用手指撥動著麥秸，不再言語。

整個牢房變的很靜，只剩悉悉索索老鼠牙齒磨碎食物的聲音。

入夜，接管身體的秦風也終于‘享受’到了身體傳來的痛楚！

張原也稍稍體會到兩個靈魂的好處——有人可以替他承受身體的痛苦了。

一連幾天，除了獄卒按時送來飯食，再無其他事情找到張原身上。

被強迫畫押確定了罪名，張原便被有意地‘遺忘’在了這里。

不知什么原因，張原傷勢恢復的很快，原本動一動都撕心裂肺的傷口，幾天時間竟然恢復了個七七八八，再過幾天甚至就可以完全痊愈了。

在這幾天時間里，張原見到了破布下的面容。

那是一張極其瘦削的臉，他的面容和他的聲音一樣陰鷙，眼窩深陷，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陰狠毒辣的人。

有一天，陳鴻舉被拉出去打了一頓，回來便躺在草席上不斷哀嚎咒罵。

“娘的，這群狗雜碎，還想逼我出賣老大，做他娘的春秋大夢。遲早有一天我老大會帶人殺光你們這群狗娘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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