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的宅院內,一地碎瓷。
他陰沉的臉色卻緩和了下來,甚至露出了一絲冷笑:“榮管事,起來吧。此事,怪不得你?!?/p>
他踱了兩步,道:“趙永貪圖財物,對主家嫡孫痛下殺手。事情敗露,你當場清理門戶,合情合理。此事到此為止,誰也別想把臟水潑到我們身上?!?/p>
他語氣一轉,森然道:“原本,我讓你尋個由頭,暗中將那小子處理掉,不過是想讓你那位好大哥方寸大亂,最好是急火攻心,自己了斷。我倒是沒想到,那小子的命,比崖底的石頭還硬。這樣都沒死,還讓他因禍得福,撞開了那道門檻?!?/p>
說到此處,陸淵的臉皮抽搐了一下,眼中滿是怨毒:“二十年前,這家主之位,本就該是我的!可恨那老東西,私心太重,竟想隔代親傳,把位子留給一個黃口小兒!他陸太真一脈,才是我陸家的毒瘤,必須連根拔起!”
“淵兒?!?/p>
首座上,一直閉目養神的大長老,終于開口。他的聲音不高,卻讓陸淵的咆哮戛然而止。
“你即將是坐上家主之位的人,這般喜怒形于色,如何服眾?”
“父親教訓的是?!标憸Y立刻斂去戾氣,恭敬垂首。
大長老微微搖頭:“罷了。經此一事,陸太真那老狐貍必然有所警覺。接下來,不要輕舉妄動。我暗中謀劃多年,只待祭祖大典。大勢已成,他翻不了天?!?/p>
他呷了口茶,繼續道:“如今的族長一脈,唯一能上臺面的,只有陸太真一人。至于那個陸沉……若他順風順水長到今日,或許還算個人物??涩F在……”
“不過是一個剛入‘木人境’的小子,乳臭未干?;膹U了八年,就算再給他十年,也難成氣候?!?/p>
“哼,爺爺,父親,你們也太看得起他了?!?/p>
一旁侍立的俊美少年陸俊,忽然開口,語氣中滿是不屑,“就算他沒有荒廢那八年,今日與我同境,我也一樣能勝他?!?/p>
陸淵與大長老聞言,皆是莞爾,雖不盡信,眼中卻滿是寵溺。
這少年,正是大長老的親長孫,陸淵的獨子,陸俊。
“你這小子,”陸淵板著臉,嘴角卻帶著笑,“你如今不過‘木人境’第三步的修為,比鎮上烈家、裴家那幾個拔尖的,還差了一線??跉獾故遣恍??!?/p>
大長老也笑道:“祭祖大典上,自有‘祖血貫體’的儀式。屆時,你若能得先輩拳意青睞,未必不能與那幾人爭一爭高下。至于陸沉,昨日黃花罷了,不必在意?!?/p>
“我說的是真的?!标懣∫娝麄儾恍?,有些急了,傲然道,“烈家那幾人,真動起手來,我也有七成把握勝過他們!”
“哦?你憑什么?”陸淵饒有興致地問。
“就憑這個!”
陸俊伸出右手食指,緩緩提起一口氣。只見他指尖的皮膚下,氣血流轉,竟隱隱透出一縷極淡、卻異常尊貴的紫意。
那紫意,如清晨的第一縷霞光,稍縱即逝。
可在場三人,卻看得清清楚楚。大長老更是霍然從座位上站起,眼中精光暴射!
“氣血蘊紫,拳意化霞!”
“傳聞竟是真的!”
陸家祖傳的拳經中有載:純粹武夫,淬體為基,拳意為魂。當拳意凝練到極致,便能反哺氣血,使之發生異變。若能在“木人境”,修出這一縷“紫霞氣”,便意味著此人的拳法天賦,已是同輩中的鳳毛麟角!
“我體內,大概有百分之一的氣血,完成了這種蛻變?!标懣∧樕媳M是傲然,“總量未變,但每一次出拳,力道卻比從前強了兩成!而且,這‘紫霞氣’似乎能讓我更快地看透對方拳架中的破綻?!?/p>
他看著大長老,一字一句道:“爺爺,現在您相信,就算陸沉沒有荒廢,我也能勝過他了么?”
“好!好!好!不愧是我陸家的麒麟兒!”
大長老開懷大笑,當即道:“明日,你就去武學樓,將我陸家嫡傳的《破軍拳》拳譜取來!憑你如今的根基,已足夠資格修習這門鎮族之寶了!”
陸俊聞言大喜。他心中已經想好,要在祭祖大典上,當著所有族人的面,用這《破軍拳》,將那個“死而復生”的堂弟,徹底打回泥里!
……
清晨,朝陽初升。
練功房內,陸沉盤膝而坐。
他并未修行拳法,只是在吐納。一呼一吸間,周身肌肉筋骨隨之微微起伏,皮膜之下,有肉眼可見的氣流在竄動,如風拂過水面。
氣蕩如風,這正是“木人境”的標志。
昨夜,他并未休息,而是在此地枯坐了一夜,細細體悟著這副既熟悉又陌生的身體。
此刻,在他內視之下,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經脈氣府之中,那奔流不息的血氣,竟有將近一成,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晨曦紫意。
這紫意,比昨夜又濃郁了些許。
陸沉緩緩張口,對著兩米外的墻壁,吐出一口氣。
嗡。
這一口氣,凝而不散,如一道無形的箭矢,悄無聲息地射出。
啵!
堅硬的青石墻壁上,傳來一聲輕響,竟出現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淺坑。
“吐氣傷人……這穿透力,有些驚人了?!?/p>
陸沉看著墻壁,有些出神。尋?!澳救司场蔽浞?,氣血外放,離體半米,威力便十不存一。自己這一口氣的威力,幾乎未有損耗。
“看來,前世在古籍中看到的那個傳說,是真的?!?/p>
傳說,純粹武夫,若能將全身氣血都修成“紫霞氣”,便可達“紫氣東來”之境,同境之中,再無敵手。
不過,陸沉很快便搖了搖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體內這不足一成的“紫霞氣”,距離那傳說中的境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更清楚,這并非什么天賦異稟,而是他用前世六十年的滄桑、兩輩子的生死磨礪,以及《求活》這門霸道法門,硬生生“求”來的。
是他的“道理”,在重塑這副身軀。
略一思索,陸沉站起身,推門而出。
床上,小丫頭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一絲晶跡。桌上,則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
都是他“死而復生”,又“破境歸來”后,族中各房長輩連夜送來的賀禮。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比誰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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