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局滿級悟性

頭痛欲裂。

像是有人把燒紅的鐵釬狠狠捅進了他的太陽穴，又惡毒地攪動了幾下。每一次心跳都撞在顱骨上，發出沉悶的回響。林風猛地吸了口氣，喉嚨里火燒火燎，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

意識像沉在冰冷渾濁的泥沼里，被無數混亂的碎片拉扯、撕咬。陌生的記憶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水，蠻橫地沖擊著他原本的認知。他叫林風，來自一個沒有飛天遁地、只有鋼筋水泥的藍色星球?？赏瑫r，他也是林風，青云門最底層的一個雜役弟子，卑微如塵，命如草芥。

“嘶…” 林風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光線昏暗，帶著一股濃重的、混合著霉味、汗臭和劣質草藥氣息的空氣直沖鼻腔，讓他又是一陣反胃。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粗糙的木質屋頂，幾根歪斜的椽子裸露著，蒙著厚厚的灰塵和蛛網。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鋪著一層薄薄、散發著餿味的干草。角落里堆著磨損得看不出原色的破麻袋和幾件同樣破舊的工具——一把豁了口的柴刀，一柄銹跡斑斑的鋤頭。墻壁是粗糲的土坯，糊著黃泥，早已斑駁龜裂。整個空間狹小、陰暗、潮濕，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窮酸和破敗。

這就是青云門雜役弟子的居所？比地球上的貧民窟還要不如。林風掙扎著想坐起來，身體卻像散了架一樣，每一塊肌肉都在酸痛抗議。他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雙手。手掌寬大，指節粗壯，但布滿了厚厚的老繭和細密的傷痕，指甲縫里塞滿了洗不凈的黑色污垢。這雙手，屬于那個雜役林風，屬于一個十六歲，卻因常年累月的苦役而顯得粗糙蒼老的少年。

屬于“林風”的記憶碎片更加洶涌地翻騰上來。

根骨測試，那根閃爍著微光的水晶柱亮起的，是黯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灰白色——最下等的根骨，修仙無望的廢柴。管事冷漠的宣判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林風，根骨下下，不堪造就。發配雜役院，永無外門之望！”

雜役院的日子，就是一部寫滿了屈辱和血汗的苦難史。天不亮就要爬起來，去后山砍夠一百斤最硬實的鐵木柴，稍有不足，監工那裹著牛皮的鞭子就會毫不留情地抽下來，火辣辣的疼痛刻入骨髓。劈柴、擔水、清掃茅廁、清理靈獸糞便…永遠有干不完的、最臟最累的活計。

食物永遠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混雜著難以辨認的野菜根莖，以及兩個硬得像石頭一樣的粗面窩頭。饑餓，是如影隨形的伴侶。

更難以忍受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外門弟子，甚至只是比他們早來幾年的執役弟子（雜役中的小頭目）的欺辱。那個叫王虎的執役弟子，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是雜役院一霸。他尤其喜歡找“林風”的麻煩，理由千奇百怪——走路擋了他的道，眼神不夠恭敬，或者僅僅是他心情不好。

記憶里最深刻的一次，是王虎讓他去清理一頭暴躁火犀獸的糞便。那畜生脾氣極壞，剛拉完熱騰騰的糞便，見有人靠近，猛地一蹄子就踹了過來?！傲诛L”當時正彎腰鏟糞，根本來不及躲閃，那一蹄子狠狠踹在腰側。劇痛瞬間淹沒了他，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他像個破麻袋一樣飛出去，砸在堅硬的石壁上，當場吐血昏死過去。

事后，管事只是輕描淡寫地斥責了王虎幾句，讓他以后“注意分寸”，便再無下文。而“林風”則在破屋里躺了足足半個月，靠著同屋另一個老實巴交的雜役偷偷省下的半碗稀粥才勉強撿回一條命。那斷裂的肋骨至今每逢陰雨天還在隱隱作痛。

屈辱、憤怒、不甘…還有深不見底的絕望。這些情緒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林風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這就是他穿越而來的身份？一個連活著都要拼盡全力的螻蟻？一個注定要在泥濘里掙扎腐爛的廢柴？

“賊老天…” 林風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聲音嘶啞干澀，帶著濃重的絕望和不甘。他不想死，更不想像條狗一樣毫無尊嚴地死在這個鬼地方！前世雖然平凡，至少還有自由和希望。而這里，只有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就在這時！

毫無征兆地，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再次猛地攫住了他的頭顱！比之前強烈百倍！仿佛整個天穹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頭骨上，要將他的靈魂徹底碾碎。林風眼前一黑，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床板上，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衣衫。

緊接著，不是黑暗，而是光！無窮無盡、璀璨到令人靈魂戰栗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又像是開天辟地的第一束光，蠻橫地、不講道理地沖進了他的意識深處！

沒有具體的文字，沒有清晰的圖像。那是一種超越了語言和形態的純粹“知識”，一種對世界運行底層規則的直接“洞悉”。它浩瀚如宇宙星辰，深邃如時間源頭。武道修行的萬千脈絡，靈氣運轉的細微軌跡，人體經絡的奧秘節點，世間萬物生滅演化的至理…所有這一切，都化為最本源的信息流，瘋狂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

劇痛持續著，仿佛靈魂被投入了熔爐，反復鍛打、淬煉。林風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了血絲，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汗水在身下洇濕了一片。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撐開的氣球，隨時可能“砰”地一聲炸得粉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一個世紀。那毀天滅地般的劇痛和信息的狂潮，如同退潮的海水，倏然消失。來得猛烈，去得也突兀。

林風癱在濕冷的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連動一根手指都異常艱難。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取代了之前的劇痛和絕望，在他體內悄然滋生。

清晰。

整個世界在他感知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木屋外微風吹拂草葉的細微摩擦聲，遠處溪水潺潺的流淌，甚至墻角一只小蟲爬過干草發出的沙沙聲…都如同在耳邊響起?？諝庵袕浡拿刮?、汗味、草藥味，每一種氣息都變得層次分明。破舊木板的紋理、墻壁泥土顆粒的分布、透過縫隙灑下的微弱光柱里漂浮的塵?！磺卸祭w毫畢現，仿佛整個世界被拂去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更重要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理解”能力，如同本能般蘇醒。

他下意識地看向墻角那把豁了口的柴刀。就在目光觸及刀身的剎那，關于這把刀的一切信息瞬間涌入腦海：鍛造它的鐵礦石大致產地、雜質分布、鍛造過程中錘打的角度和力度偏差、熱處理時溫度控制的微小失誤…每一個導致它脆弱易豁口的缺陷，都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他甚至能“看”到如果沿著某個特定角度、用某種特定的力道揮砍，這豁口會如何瞬間擴大，直至刀身徹底斷裂。

這…就是滿級悟性？林風艱難地抬起手，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手掌。不需要學習，不需要摸索，世間萬物運行的規則，武學功法的精妙之處，在他眼中如同掌上觀紋，再無秘密可言？

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和狂喜，如同巖漿般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翻涌起來，幾乎要沖破喉嚨！絕望的黑暗深淵中，終于撕開了一道耀眼的光！金手指！這是屬于他的，逆天改命的金手指！

就在這時——

砰！

簡陋的木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一腳踹開！腐朽的門軸發出刺耳的**，門板重重撞在土坯墻上，震落一片灰塵。

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門口，遮住了本就稀少的光線。來人穿著灰撲撲的雜役服，但漿洗得還算干凈，袖口和領口用粗線縫著兩道代表執役弟子身份的黑色鑲邊。他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一雙三角眼透著毫不掩飾的兇戾和鄙夷，正是雜役院一霸——王虎！

“林風！死了沒有？沒死就給老子滾出來！” 王虎粗啞的嗓音如同破鑼，帶著濃濃的惡意，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他身后還跟著兩個獐頭鼠目的跟班，抱著胳膊，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獰笑。

林風的心猛地一沉，剛剛涌起的狂喜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澆滅。麻煩來了！他掙扎著想撐起身體，但剛才信息洪流的沖擊讓他虛弱不堪，動作顯得異常遲緩。

“嘖嘖嘖，” 王虎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在床板上的林風，目光掃過他蒼白汗濕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裝得還挺像？聽說你昨天又偷懶沒砍夠柴火？還‘舊傷復發’？”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充滿了譏諷，“我看你是皮又癢了，想嘗嘗鞭子的滋味！”

他身后的一個跟班立刻諂媚地接話：“虎哥，跟這廢物啰嗦什么？直接拖出去抽幾鞭子，保管他比兔子還勤快！”

“就是就是！這種賤骨頭，就是欠收拾！” 另一個跟班也附和道。

王虎獰笑著，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林風胸口的衣襟抓來：“少他媽給老子裝死！起來！今天有‘好差事’給你！”

就在王虎的手即將碰到林風衣襟的瞬間，林風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里一縮。王虎抓了個空，臉上橫肉一抖，三角眼中兇光更盛：“媽的，還敢躲？”

“虎…虎哥，” 林風強忍著身體的虛弱和翻騰的恨意，聲音沙啞地開口，“我…我昨天確實砍柴時舊傷發作，昏過去了，不是有意…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顯得更加虛弱不堪。示弱，是眼下唯一的策略。滿級悟性給了他希望，但還沒給他反抗的力量。這副身體太弱了，硬碰硬就是找死。

“舊傷？” 王虎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那點賤骨頭，打壞了老子還嫌臟手！” 他嫌惡地甩了甩手，仿佛剛才差點碰到什么臟東西，“行了，少廢話！算你小子今天走運，趙管事開恩，讓你們這些廢物也能去藏經閣外閣領一本最基礎的入門功法練練，免得出去丟我們青云門的臉！趕緊給老子爬起來滾過去！要是去晚了，耽誤了老子的時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藏經閣？領功法？

林風心中一動。這倒是個機會！他現在空有滿級悟性，卻沒有半點力量根基。如果能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功法，哪怕是最基礎的，對他而言，可能就是打開力量之門的鑰匙！

“是…是，虎哥，我這就去…” 林風掙扎著，用盡全力才勉強坐起身，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一挪地往外走。每一步都牽動著斷裂過的肋骨和虛脫的身體，痛得他額頭冷汗直冒。

“磨磨蹭蹭！廢物！” 王虎不耐煩地在他身后踹了一腳。

林風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他死死咬著牙，將涌到嘴邊的痛哼和滔天恨意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低著頭，掩去眼中一閃而逝的冰冷寒芒。王虎…今日的屈辱，來日必百倍奉還！

藏經閣，位于青云門主峰半山腰一處相對平緩的平臺上。雖只是“外閣”，只存放著最基礎、最粗淺的入門功法和一些雜書，但建筑依舊氣派非凡。

主體由巨大的青灰色條石壘砌而成，飛檐斗拱，雕梁畫棟，透著一股古樸厚重的氣息。閣樓共有三層，飛檐高高翹起，檐角懸掛著古樸的銅鈴，山風吹過，發出清脆悠遠的聲響。巨大的朱漆大門敞開著，門口立著兩尊石雕的異獸，面目猙獰，散發著淡淡的威壓。門楣上掛著一塊巨大的黑底金字匾額——“藏經外閣”，字體遒勁有力，隱隱有劍氣流轉。

與外門弟子居住區域的清幽雅致不同，通往藏經閣外閣的石階上，此刻卻顯得有些喧鬧擁擠。一群穿著和林風一樣破舊灰布雜役服的少年們，正排著歪歪扭扭的隊伍，臉上帶著混雜著激動、緊張和深深自卑的神色。他們就是雜役院被“開恩”允許來領功法的底層弟子。

隊伍緩慢地向前挪動。石階兩側，偶爾有穿著青色外門弟子服飾的身影走過。他們步履從容，神態帶著天然的優越感，目光掃過石階上這群灰撲撲的雜役時，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鄙夷，如同在看一群誤入華堂的螻蟻。

“快看，那幫掏糞的也來了？”

“嗤，根骨下下的廢物，領了功法又能如何？還不是浪費紙張！”

“就是，狗屎運罷了。趙管事也是心善?！?/p>

“心善？我看是嫌他們太廢物，出去丟人，想讓他們多少練點花架子吧！哈哈！”

刻薄的議論聲毫不壓低地傳來，像一根根尖刺，扎在每一個雜役弟子的心上。排隊的雜役們頭垂得更低了，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林風排在隊伍末尾，同樣低著頭，默默承受著這些目光和言語。他能清晰地“聽”到那些外門弟子話語中每一個細微的音調變化，感受到他們眼神里每一分不屑的意味。但他心中此刻卻異常冷靜，甚至有些漠然。這些人的嘴臉，不過是這弱肉強食世界最直白的注腳。力量，唯有力量，才是打破這一切的唯一途徑！

終于，隊伍挪到了藏經閣巨大的朱漆大門前。一股混合著陳舊紙張、墨香和淡淡防蟲藥草的氣味撲面而來。

負責發放功法的，是兩名穿著藏青色執事弟子服飾的年輕人。他們坐在大門內側一張長條桌案后，神情倨傲，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其中一個長著馬臉，眼神陰鷙；另一個則矮胖些，臉上帶著虛偽的假笑。桌案上堆著幾摞線裝書冊，封面大多陳舊磨損。

“名字！” 馬臉執事頭也不抬，冷冰冰地問。

“王…王二狗…” 排在林風前面的一個瘦小雜役緊張地報上名字，聲音細若蚊吶。

“王二狗？” 馬臉執事在面前一本厚厚的名冊上隨意劃了一下，隨手從旁邊一摞書里抽出一本最破舊的，封面字跡都快磨沒了，“喏，《引氣基礎》，拿好！下一個！”

“謝…謝執事…” 王二狗如蒙大赦，捧著那本破書，逃也似的跑開了。

很快就輪到了林風。

“名字！” 馬臉執事依舊那副死人臉。

“林風?！?林風平靜地回答。

“林風？” 馬臉執事在名冊上找著，旁邊那個矮胖執事卻突然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光芒。他用手肘碰了碰馬臉執事，下巴朝林風的方向努了努，臉上堆起那副假笑：“喲，這不是雜役院那個有名的‘病秧子’林風嗎？聽說你昨天又‘舊傷復發’了？嘖嘖，這身子骨，練功？別把自己練散架了吧？哈哈哈！”

他的聲音不小，頓時吸引了周圍一些還未離開的雜役和路過的幾個外門弟子的注意。一道道或好奇、或譏諷的目光投了過來。

林風心中一凜，知道麻煩又來了。這個矮胖執事，似乎和王虎有些交情。

馬臉執事聞言，也抬眼瞥了林風一下，看到他蒼白虛弱的臉色和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雜役服，眼中同樣露出輕蔑。他隨手拿起一本封面還算完整，但書頁明顯被翻得卷了邊的冊子，正是《基礎劍訣》。

“喏，你的?！?馬臉執事隨手就要遞過來。

“慢著！” 矮胖執事卻突然伸手攔住了他，臉上假笑更盛，瞇縫的小眼睛里閃爍著惡毒的光，“張師兄，別急嘛。你看這位林風師弟，身子骨這么‘金貴’，萬一練功出了岔子，我們可擔待不起啊。不如…讓他當場演練一下這《基礎劍訣》的第一式‘起手式’，看看他的‘根骨’是不是真的適合練劍？也好讓我們這些當師兄的，指點指點嘛！大家說是不是??？”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目光掃向周圍看熱鬧的人。幾個外門弟子立刻哄笑起來。

“周師兄說得對！讓我們開開眼！”

“就是，看看這‘病秧子’能舞出什么花來！”

“別是連劍都拿不穩吧？哈哈哈！”

周圍的雜役弟子們噤若寒蟬，同情又畏懼地看著林風。誰都看得出來，這是赤裸裸的刁難！《基礎劍訣》雖然是最粗淺的入門劍法，但也不是一個剛拿到書、身體還虛弱不堪的雜役能立刻演練的。這分明是想看林風出丑，甚至想借機生事！

馬臉執事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有些過分，但看到矮胖執事遞來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圍起哄的外門弟子，最終還是把手中的《基礎劍訣》往林風面前一丟，冷聲道：“周師弟說得在理。林風，你就練練這第一式‘起手式’吧。讓大家看看，你有沒有練劍的資格?！?/p>

書冊落在林風腳邊的青石地面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譏諷的、同情的、看戲的，都聚焦在林風身上。矮胖周執事抱著胳膊，臉上掛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馬臉張執事面無表情，眼神冷漠。

林風沉默著，緩緩彎下腰，撿起了那本《基礎劍訣》。粗糙的紙張觸感冰涼。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和身體的虛弱感。他沒有立刻翻看，而是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書頁的剎那！

嗡！

腦海中仿佛有某種無形的開關被瞬間打開！那沉寂下去的浩瀚知識洪流并未消失，此刻受到引動，再次微微泛起波瀾。手中的《基礎劍訣》不再是簡單的文字和圖形，而是瞬間被分解、剖析、理解、重構！

書頁上的每一個墨字，每一幅簡陋的持劍小人圖示，都如同活了過來。握劍的手勢，手腕發力的角度，腳步移動的方位，身體重心的轉換，甚至劍刃劃過空氣時最細微的軌跡變化…所有關于“起手式”的信息，如同奔騰的江河，洶涌地涌入他的意識！

不僅僅是被動地接受，更像是這式劍法在他靈魂深處演練了千萬遍！每一個動作的精髓，每一個銜接的妙處，甚至這一式劍法本身存在的、極其細微的十三處發力不夠圓融的破綻，都如同黑夜中的星辰，清晰地倒映在他的“心眼”之中！

圓滿境？不！這不僅僅是練至圓滿！這是洞徹其本源，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是超越了創造者理解的極致掌控！

整個過程，在現實中不過一息之間。

林風睜開了眼。眼中的虛弱和憤怒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和深邃。他隨手將書冊放在一旁的長條石階上，然后目光隨意地掃向四周。

一個正看熱鬧的外門弟子，腰間懸掛著一柄制式長劍。林風的目光在那柄劍上停留了不到一瞬。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林風動了。

沒有按照《基礎劍訣》圖譜上那樣，先調整呼吸，再沉腰下馬，最后緩緩引劍。他只是極其隨意地，仿佛拂去衣袖上的灰塵一般，向著那個外門弟子腰間的方向，信手一抓！

距離尚有數尺！這動作看起來愚蠢又可笑！

然而——

嗆啷！

一聲清越的劍鳴驟然響起！那外門弟子腰間的長劍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精準地握住劍柄，瞬間脫鞘而出，化作一道銀亮的流光，劃過一道優美而迅疾的弧線，穩穩地落入了林風向前虛抓的手中！

這一手，快！準！詭！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兩個執事弟子，臉上的譏笑瞬間僵住。隔空取物？這…這怎么可能？一個根骨下下、從未接觸過功法的雜役？

但林風的動作并未停止。

劍入手，微沉。冰冷的劍柄觸感真實。他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手中的劍，握劍的姿勢也并非圖譜上的標準握法，而是如同拈花般隨意。

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還未散去之際，林風手腕極其隨意地一翻。

嗡——！

一道清亮、圓融、仿佛蘊含著某種天地韻律的劍鳴聲驟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沒有復雜的步法，沒有蓄力的過程。林風只是站在原地，握著那柄借來的長劍，手腕極其自然地、如同行云流水般向斜前方輕輕一挽！

動作簡單到了極致，卻又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一個完美的劍花！

銀亮的劍光在他身前瞬間綻放！那不是凌厲的殺氣，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圓融與和諧。劍尖劃過的軌跡，精準地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圓形，起始與終結完美重合，沒有半分滯澀，仿佛天地初開時最本源的軌跡！劍刃切開空氣，發出極其細微卻異常悅耳的“嘶嘶”聲，如同春蠶食桑，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劍光流轉，寒氣森森，卻又仿佛帶著生命，將林風身前一小片空間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流動的銀色光暈之中。

劍光斂去。

林風依舊站在原地，長劍斜斜指地，劍尖微微顫動，發出低低的、如同龍吟般的余韻。他面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驚艷一劍，真的只是隨手拂去了一片落葉。

死寂。

絕對的死寂！

藏經閣大門前的平臺，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如同拙劣的泥塑。

矮胖的周執事臉上的假笑徹底消失，嘴巴微微張開，小眼睛瞪得溜圓，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馬臉張執事更是豁然站起身，死死盯著林風手中那柄還在微微顫鳴的長劍，臉上的冷漠被一種見鬼般的震驚取代，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幾個起哄的外門弟子，臉上的嘲弄僵住了，隨即化為一片茫然和駭然。他們雖然境界不高，但也練過《基礎劍訣》。他們比誰都清楚，林風剛才那隨手一挽的劍花意味著什么！

那絕不是入門級的生澀！那是將“起手式”中最核心的運勁、控劍、圓轉之意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是無數外門弟子苦練數月甚至數年都難以企及的——圓滿境！

“圓…圓…滿境？！” 周執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干澀、嘶啞，充滿了極度的驚駭和荒謬感，尖利地劃破了死寂的空氣，“你…你…你竟把《基礎劍訣》第一式…練到了圓滿境？！這不可能！你明明剛剛才拿到功法！你…你…”

他指著林風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著，語無倫次，仿佛看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鬼怪。他旁邊的張執事也猛地回過神，臉色煞白，看向林風的眼神充滿了驚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憚。

周圍那些雜役弟子更是徹底傻眼了，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剛才還在嘲笑林風是病秧子的外門弟子，此刻臉上只剩下見了鬼似的驚駭。

被林風隔空“借”走長劍的那個外門弟子，更是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劍鞘，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成了！林風心中默念。這滿級悟性，果然逆天！第一次接觸功法，瞬間直達圓滿，甚至超越了圓滿！這效果，比他預想的還要震撼！看著周圍一張張因極度震驚而扭曲的臉，尤其是周執事那張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的胖臉，一股壓抑了許久的快意如同掙脫枷鎖的猛獸，在他胸中咆哮奔騰！爽！

然而，這份快意只持續了一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周執事猛地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臉上的震驚迅速被一種被當眾羞辱的狂怒所取代，那張胖臉漲成了豬肝色，五官扭曲在一起，顯得格外猙獰，“你一個下賤雜役！根骨廢柴！怎么可能？！一定是邪術！是障眼法！是你偷學了禁術！”

他像是找到了唯一的理由，越說越激動，眼中兇光畢露，猛地踏前一步，嗆啷一聲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劍身閃爍著寒光，直指林風！

“狗東西！敢在藏經閣前耍弄邪術，褻瀆宗門！給我拿下他！廢了他??！” 周執事狂吼著，顯然是被刺激得徹底失去了理智，只想用最暴力的手段挽回顏面，將這個給他帶來巨大恥辱的雜役徹底踩進泥里！

他身后的張執事臉色一變，似乎想阻攔，但看到周執事狀若瘋虎的樣子，又猶豫了。

周執事話音未落，人已如瘋虎般撲了上來！他雖只是藏經閣外閣的執事弟子，修為不算頂尖，但也遠非普通雜役可比。此刻含怒出手，更是毫無保留！

“裂石斬！”

他狂吼一聲，使出的竟是《基礎劍訣》中威力頗大的一式殺招！體內微薄的真氣瘋狂灌注劍身，長劍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劍光匹練般朝著林風當頭劈下！氣勢洶洶，完全是要將林風一劍劈成兩半的架勢！

周圍響起一片驚呼！雜役弟子們嚇得面無人色，紛紛后退。那幾個外門弟子也變了臉色，沒想到周執事竟如此狠辣，對一個雜役動用殺招！

面對這氣勢洶洶、足以開碑裂石的一劍，林風臉上的平靜卻未曾改變分毫。

就在那凌厲的劍光即將及體的剎那！

動了！

林風的身體以一個極其微小、卻又妙到毫巔的角度向右側滑開半步！動作輕盈得如同柳絮隨風，不帶一絲煙火氣，卻恰好讓那氣勢洶洶的劍鋒貼著左肩衣衫險之又險地擦過！冰冷的劍氣刺得皮膚生疼。

周執事這凝聚了全身力量、真氣的一劍落空，身體頓時被帶得一個趔趄，重心前傾，胸腹間的空門瞬間大開！那因為用力過猛而略顯僵硬的右臂，那因憤怒而扭曲導致下盤不穩的雙腿，那因真氣運轉過于急促而滯澀的膻中穴…他整個身體，在林風那雙仿佛洞穿一切虛妄的眼中，瞬間呈現出至少七八處刺眼的破綻！每一個破綻都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醒目！

破綻，太明顯了！

林風心中念頭電閃而過。他沒有動用任何復雜的招式，甚至沒有催動那尚未修煉出的真氣。他只是借著側滑之勢，右手手腕極其自然地一抖，仿佛只是隨意地抬手向前一點！

手中那柄借來的長劍，劍尖如同毒蛇吐信，劃出一道短促、精準、快到極致的銀線！

嗤！

一聲輕響，細微得幾乎被淹沒在周執事因用力過猛而發出的粗重喘息聲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

瘋狂撲擊的周執事，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繩索驟然勒緊，猛地僵在了原地！他臉上猙獰的狂怒瞬間凝固，化為一種極致的、無法理解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冰冷的觸感，清晰無比地，抵在了他咽喉最脆弱的皮膚上！

一點寒芒，凝如冰晶。

林風手中長劍的劍尖，穩穩地、分毫不差地，停在了周執事咽喉前一寸之處！劍尖上透出的森森寒意，如同實質的冰針，刺得他喉結上下滾動，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間倒豎起來！

只需要再往前輕輕一送…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在周執事的心頭！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瞳孔因極度的恐懼而縮成了針尖大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他握著劍的手臂劇烈地顫抖著，劍尖無力地垂向地面。剛才那蠻橫的氣勢，那瘋狂的殺意，在這一劍面前，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汗，如同小溪般，瞬間浸透了他背后的藏青執事服。

死寂，再次降臨。

這一次的死寂，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壓抑！如同暴風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悶熱。

所有圍觀者，無論是雜役、外門弟子，還是那位張執事，全都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僵立當場！他們臉上的表情徹底凝固，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柄停在周執事咽喉前的長劍，以及持劍的少年。

那個剛剛還被他們肆意嘲弄、視為螻蟻的病弱雜役！

隔空取劍！隨手一劍圓滿境！信手一點，劍指咽喉！

這…這真的是那個根骨下下、任人欺凌的林風？！這他媽是怪物吧？！

林風平靜地看著近在咫尺、面無人色的周執事，眼神淡漠得如同在看一件死物。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

“破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執事還在微微顫抖的右臂和僵直的雙腿，“太明顯了?！?/p>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周執事緊繃的神經。

“呃…啊——！” 周執事喉嚨里發出一聲非人的、驚恐到極致的短促尖叫，身體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向后踉蹌暴退！他雙眼圓瞪，眼白里布滿了血絲，死死地盯著林風，仿佛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索命惡鬼，臉上只剩下純粹的、無法掩飾的恐懼！

他一邊退，一邊用變了調的、如同夜梟啼哭般尖利的聲音，朝著旁邊同樣嚇傻了的張執事和那幾個外門弟子瘋狂嘶喊：

“快！快去請長老！快去?。?！這雜役…這雜役…悟性逆天！他…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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