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地不仁

越州海面，一葉孤舟漂浮。

船中，黎月抱膝呆坐船頭，對著大海出神。而在她身旁，三景生死未卜的躺著。

這時，黎月有感，朝海濱望去，見一片灰燼的焦土中，出現了三道身影?？辞迥侨撕?，黎月面生了詫色。隨即她一揮手，海面泛起潮來，將小船隱沒了下去。

海岸邊，兩人中一少女環眼周遭，心生戚戚。隨后，她也似有感，朝海中望去，卻見大海茫茫不見任何。于是她將目光收回，一位青年的男子走上前來，對其躬身行了一禮

“二位師叔，此地盡毀，未見生還者?！?/p>

聽言，少女眉頭一蹙，向身旁另一名中年的男子問道

“師兄你如何看待此事？”

“此地海陸相交，應是越州地界所為。敖遺寂滅，當也是為東海除去一害，然越州之靈恐也皆由此入了化境。其背景身世不詳，怕有大變數??！”

聽中年男子說來，少女平靜而稚嫩的面上也閃過了一絲異色！

是夜，大海上。沉眠睡去了不知多久的三景終于醒轉過來。他一睜眼便看見了身旁的黎月，神情驟然瘋狂，沖上前，不管不顧的緊攥住了黎月的肩，歇斯底里的吼道

“為什么利用我？為什么不救他們？”

“我救不了！”

黎月冰冷的回道

“不！你可以救！你本可在魔龍發怒之前出手，但你沒有。你本可在我抱走小孩時將她留下，你也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你放任了一切葬生在火海?！?/p>

三景狂吼著，卻淚如雨下。

“幼稚！我若強橫，又何須利用你和那小孩引魔龍現身，又何須乘他不備偷襲。當知世間，強者為尊，弱者只能善謀出奇制勝，我已做了我該做之事，我盡力了！”

聽得這話，三景心神大顫，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覺著如此的陌生而冷血。

“那方地域已被魔龍所染，就算當晚它不焚，數十年后亦將了無生氣。我出手結果如此，不出手結果亦是如此。你救不了他們，我也救不了。萬事虛幻，結果早定，你以為可以逆天改命，其實一切都只不過是命數而已，你之所想皆是虛妄！”

“那，那小女孩呢？”三景仍有不甘

聽得這話，黎月冰寒的面上閃過了一絲動容，接著又復轉冰冷的道

“對付魔龍，若在平時我也只有三成把握能勝，若在他破鏡之時偷襲才見勝算。其習陰功，掠童稚九極之數而食，到得功成之時，必有反噬，我便用了小妮子助它--”

說到最后，黎月哽咽不再言語。

聞言，三景悲極而狂笑

“哈哈...,師姐當真好謀略，好謀略呀！”

聽言，黎月面上寒意大勝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話師弟可還記得？若保得了一人，就此讓魔龍逃脫，又會有多少無辜生靈將慘遭屠戮，師弟可權衡得清楚？”

黎月問來，其言淺淺，卻字字如血，震撼著三景。于是他終于有些落寞的松開了抓住黎月的手，無力的癱坐了下去。

如此，天地再歸寂靜，只聞淺浪輕拍著船舷。

過之許久，三景終于回過神來，緩緩的起身，默默的對著黎月彎下身一拜，蒼涼的道

“天地不仁，師弟受教了！”

見其情狀，黎月有些不忍，伸手來扶，可手到半程就又收了回去，再轉身抬頭看向星空，月華由此映入了她的眼眸。

數日后，小船在大海上飄蕩著一路向北。路途中，三景一直枯坐在前，身形滿是蕭索。其間黎月常有話語過來，卻不見他任何理睬。至于船將駛向何處，也無心過問，或許在他想來一路往前，能拋下過往便是好的。

這日，船行一處，原本孤寂的大海上，終于出現了幾條帆影。三景抬眼細看，見帆船內有人在忙碌的撒網、收魚；不時，還聞得呼喊，歡笑之聲飄來。

見此，三景終于動了容，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意。原來數日間，他雖枯坐船頭，卻并未將一切放空，而是一直在思索：天道無情還是有情。一連數日的苦苦追尋下，卻始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今日偶見漁人忙碌歡愉的場景，似才悟了一些！

接著，小船繼續北上，陸陸續續的又見了更多的行船，大海上也開始繁盛熱鬧起來。

他們駛出越州的海域后，便進入了海州的地界，兩人在大海上又飄行了十數日，終在海州的臨海大城太章靠了岸。

一入太章城中，便見一灣江水穿城而過，向東匯入東海。江兩岸酒樓林立，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之相！

兩人在城中尋了一酒樓入了座。黎月興起，點了滿滿一大桌飯菜上來，還要了些好酒，自顧的狼吞虎咽起來。黎月對酒水有偏好，可飲酒后，又滿面桃紅，加之其相貌絕代，便時不時的引得過路之人一陣騷動窺望。

黎月對此，視若未見。而坐旁側的三景則顯的有些局促，想來這番引人注目終歸是有些提心吊膽。腦海中又不知怎的想起了以前在某上古典籍看過的話語：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黎月抬眼，瞧了三景模樣，隨后又側頭看了一眼窗外人頭攢動的大街，笑道

“師弟忐忑莫非因我之故？”

“是！”

“世人觀花，即非你眼；他人碌碌，亦非你足。如此受塵世紛擾，師弟幾時才能見得了真？”

聞言，三景心中一觸，立時被勾起了往事，揶揄道

“師姐之言甚是有理。也曾聽你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敢問這世間大道當是無情還是有情？我等身在了其中又當如何自處？”

三景話語說來，黎月詫異，頓收了笑意，同時拿起身旁的酒壺，轉向窗外，避飲不語！

隨著太陽西落，酒足飯飽的三景和黎月在太章城內閑逛了起來，兩人在欣賞這華燈初韶的繁華之時。在太章城南，有三道身影也借著月光匆匆入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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