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假之間，黑白難辨

雨還未停，晨霧里透著一絲涼意。

我站在通源捐房的后院，手中那封“白蓮道人”的信已被我揉成一團又展開。

字跡如刀刻般清晰——“閣下算計精準，可惜你不知，我們早已布下更大的局?！?/p>

我不怒反笑。

若說棋局，我沈青硯從不懼對弈。

可如今，這棋盤上，已經不只是我和錢師爺、義順阿哈出之間的博弈了。

門外喧鬧驟起。

我快步走出正廳，只見門前石階下已圍了一群人。

趙六娘領頭站在最前，身后跟著七八個披紅掛綠的婦人，一個個面色激動，口中高喊：“通源賬房勾結白蓮！你們干了什么？為何他們要找你們？”

人群越聚越多，街坊四鄰也紛紛探頭張望。

有人低聲議論，有人指指點點。

更有人喊出那句讓我心頭一震的話：

“聽說他們在義順廢墟中撿到了血衣！怕是連命案都沾了手！”

我神色不變，緩步走下臺階，立于眾人之前，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恐與憤怒交織的臉。

“諸位若有疑慮，可請衙門來查?！蔽艺Z氣平穩，“通源賬目清明，不怕任何人驗看?！?/p>

話音剛落，趙六娘便冷笑一聲：“驗？你們通源還能讓官府來驗賬？你們背后的人，誰敢讓你被驗？”

她這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

不能再等了。

當晚，我親自重編近三個月的賬冊，連夜趕工，特意在幾處關鍵收支項上留下微小差錯——金額不大，卻足以引人注意。

然后，在天亮前故意讓錢師爺知曉此事。

果然，不出所料，翌日清晨巡城司就派了兩名皂隸上門調查，說是接了匿名舉報，要查通源是否涉黑洗銀、私設暗賬。

錢師爺臉色瞬間變了，連忙翻賬查看，越看越是慌亂，竟當場下令讓賬房小廝去取備用賬本——這一舉動反倒引起了皂隸的懷疑。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已有數：他必然是挪用了某筆款項，此刻才如此慌張。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錢師爺便急匆匆來找我，壓低聲音道：“老弟，你這賬……有些不對勁啊?！?/p>

我裝作疑惑地翻開賬本：“哪里不對？我昨夜還親自核對了一遍?！?/p>

“這幾筆銀子……明明是我拿去打點戶部王主事的，你怎么給記漏了？”他額頭冒汗，顯然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我輕嘆一聲，語氣意味深長：“師爺，這些私下賬目，咱們不是說好不入正賬嗎？”

他瞪我一眼，咬牙不語，轉身匆匆離去。

這一幕，落在巡城司的眼中，自然成了“欲蓋彌彰”。

午后，我便聽聞巡城司已將此事上報刑部，而刑部一位姓李的員外郎正在關注此案。

局勢開始朝我預想的方向傾斜。

但還不夠。

為了徹底扭轉風向，我讓人請來了王五姑。

這位京城里最有名的媒婆，也是我手上一枚關鍵的棋子。

她善于牽線搭橋，更是消息靈通之人。

她進門時一臉凝重，一坐下便直奔主題：“有人說你是白蓮的人，也有人說你是朝廷密探。外面都在傳，你早晚要栽?！?/p>

我笑了笑，遞給她一疊紙：“這是我從義順殘賬中找到的證據?！?/p>

她翻了幾頁，臉色驟變：“這些都是兵部侍郎與幾位宗室子弟的往來記錄……還有軍械采辦的賬目？這可不是小事?！?/p>

我緩緩點頭：“若真有人想抹黑我，恐怕另有目的。這些賬目，若是傳出去，會是誰先坐不??？”

她沉吟片刻，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想借力打力？”

“正是?！?/p>

她思索良久，終于點了點頭：“這事，我可以幫你傳出去。只是……你打算怎么收場？”

我微微一笑：“眼下還不用收場，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我沈青硯，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p>

送走王五姑后，我獨自回到書房，坐在燈下靜思。

這場風波遠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

但我已然做好準備。

深夜時分，我換上一身粗布短褂，臉上貼了兩塊薄如蟬翼的易容皮，再配上一副沙啞嗓音，喬裝改容完畢。

我推開后窗，悄然潛出宅院。

目的地，是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樓。

今晚，那里，有幾個人值得我去見一見。

江湖傳聞，他們與白蓮有關。

我心中已有計較。

今夜之后，或許，真正的棋局才真正開啟。

我潛入“醉仙樓”時，已是二更天。

酒樓里燈火通明，喧鬧聲此起彼伏。

我混在一群江湖人中坐下，點了一壺劣酒、兩碟花生，低聲與鄰桌幾人搭話。

這幾人衣著不凡卻刻意低調，說話時眼神游移，明顯不是尋常販夫走卒。

“聽說最近京城里不太平啊?！蔽叶似鹁票?，似是隨意道，“有人舉報通源賬房勾結白蓮，怕是要出大事?！?/p>

鄰桌一人嗤笑一聲：“哪有那么容易？通源背后站著的，可是宮里的人?！?/p>

另一人低聲接話：“可也有人說，他們在義順廢墟里找到了帶血的衣裳……你們說，會不會真沾了人命？”

我心中一動，知道他們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壓低聲音，緩緩開口：“其實吧，我有個朋友，在通源當差。他說賬房里藏著一份‘大買賣’的賬冊——和白蓮有關，還牽扯到了軍方?！?/p>

三人的目光頓時銳利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一人盯著我問。

“真假難辨的事，我也不會隨便亂說?！蔽依湫σ宦?，“不過嘛，這份賬冊要是落在不該落的人手里……那可就不好說了?！?/p>

氣氛瞬間凝滯。

片刻后，一人起身離開。我知道，他去報信了。

果然，翌日清晨，通源捐房門前便出現了一個青衫男子。

腰間懸著一枚雕龍木牌，步伐沉穩，氣度非凡。

錢師爺臉色發白，匆匆來尋我：“沈賬房，外面來了個自稱‘白蓮使者’的，要見你?！?/p>

我點點頭，整了整衣襟，親自迎出門。

“閣下所言，可有虛實？”那人站在門前，冷聲問道。

我沒有多言，只反問他一句：“你們要的是賬本，還是我這條命？”

他嘴角微揚，”

我轉身走入廳堂，示意他跟上。

待他坐下，我才緩緩從案幾下取出一份文書，輕輕推到他面前。

“我可以幫你們掩蓋一部分真相?！蔽业暤?，“前提是，你們替我做一件事?！?/p>

他翻開文書，臉色微微一變，抬頭看著我，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好，我倒想聽聽，你想讓我們做什么?！?/p>

我微笑：“這件事，得等時機成熟再說?！?/p>

他站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我拿起藏在袖中的另一份副本，輕輕展開。

這才是真正的賬冊。

我望著窗外晨曦初露的天色，心中已有決斷。

戲才剛開始。

而這場局，是我布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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