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飼

地牢里的滴水聲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時間的肌理。

袁墅數到第一千三百七十六滴時，鐵門終于被打開。

兩個雜役拖著他穿過三道暗門，來到一間石室。

室內正中擺著一張包銅的木榻，四角刻著猙獰的鬼面。

"脫光。"

一個穿灰袍的瘦削男人命令道，手里把玩著三寸長的銀針。

袁墅順從地褪去衣衫，露出嶙峋的肋骨和肩頭新鮮的烙印。

灰袍人用銀針戳了戳他心口，滿意地點頭：

"就這兒了。"

銅榻突然伸出四道鐵箍，扣住袁墅的四肢。

灰袍人取出一把形如彎月的薄刃，在燭火上烤了烤。

"第一次取血，忍著點。"

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刀尖已經刺入袁墅左胸。

袁墅咬緊的牙關間溢出一絲悶哼。

刀刃精準地避開肋骨，在心臟上方劃開一道半寸長的口子。

灰袍人用玉盞接住涌出的鮮血，直到盛滿七分才撒上一把藥粉止血。

"比上個強。"

灰袍人把血盞交給侍童，

"送去丹房提純。"

鐵箍松開時，袁墅已經眼前發黑。

他被扔回地牢前，隱約聽見灰袍人吩咐：

"七日后同一時辰。"

地牢的霉味混合著血腥氣鉆入鼻腔。

袁墅摸索著爬到墻角，從草墊下取出藏好的油紙包——里面是他在廚房偷拿的鹽和豬油。

他小心地將豬油涂在傷口周圍，再撒上鹽粒。

劇烈的刺痛讓他渾身痙攣，但這樣可以防止化膿。

隔壁突然傳來沙啞的女聲：

"新來的？"

袁墅轉頭，看見兩只枯瘦的手扒在柵欄上。

那是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亂發間露出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

"你活不過三次取血。"

女人咧開缺牙的嘴，

"趙無涯喜歡在血里加料......"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突然響起腳步聲。

女人立刻縮回陰影中，像只受驚的蜘蛛。

侍童扔進來半碗稀粥和一塊發霉的餅。

袁墅掰開餅，發現里面夾著一片暗紅的肉干——這是血奴的特供，用來快速補血。

他嚼著肉干，突然嘗到一絲熟悉的苦澀。

是龍葵草！這種草藥能刺激造血功能，但長期服用會損傷神智。

袁墅想起那些瘋掉的血奴，恍然大悟。

夜深時，他摸到牢房最潮濕的角落，用指甲在石壁上刻下一道。三百零七塊磚的縫隙里，藏著他這些天收集的碎瓷片。

最鋒利的一片被他含在舌下，邊緣磨得薄如蟬翼。

第七天取血時，袁墅注意到灰袍人往血盞里加了一撮藍色粉末。

"仙師賞的靈藥。"

灰袍人見他盯著看，陰笑道，

"能讓你少受點苦。"

袁墅低頭稱謝，暗自記下藥粉的氣味——是寒心砂，服用后會讓人產生依賴的劇毒，正是《玄門紀要》中提到的"鎖魂散"主料。

回牢房后，他忍著劇痛擠壓傷口，盡可能多地排出毒血。

隔壁的女人突然扔過來一團草葉。

"嚼爛敷上。"

她聲音低如耳語，

"能解百毒。"

袁墅嗅了嗅，是罕見的七葉青蒿。他剛要道謝，卻見女人驚恐地縮回角落——走廊上飄來淡淡的檀香味。

趙無涯不知何時站在了牢門外，青色道袍纖塵不染。

他指尖一挑，袁墅就被無形之力按在墻上。

"識字？"

趙無涯突然問。

袁墅咽下血沫：

"小的...讀過幾年私塾..."

趙無涯丟來一卷竹簡：

"念。"

"《...玄冥煉器錄》..."

袁墅念出標題就僵住了——這是玄冥宗的秘傳典籍！

"繼續。"

袁墅顫抖著往下讀，內容是如何將生魂注入法器的邪術。

讀到"需以陰年女子天靈蓋為皿"時，他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果然。"

趙無涯冷笑，

"尋常人念到第三句就會頭痛欲裂。"

他突然掐住袁墅下巴，

"說！誰派你來偷功法？"

袁墅急中生智：

"小的...小的幼時被雷劈過...腦子不太一樣..."

趙無涯瞇起眼，突然扯開他衣襟。

當看到袁墅心口尚未愈合的刀傷時，竟俯身舔了舔滲出的血珠。

"有意思。"

他直起身，

"從明天起，每日取血后到書房伺候。"

待趙無涯離去，袁墅才癱軟在地。

隔壁女人爬過來，眼中閃著異樣的光：

"你完了...他要養你做本命血奴..."

袁墅摩挲著藏在袖中的瓷片，想起竹簡上記載的一個細節：玄冥宗修士每月朔日需閉關調息，那時靈力最弱。

而三天后，正是冬月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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