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薪火計劃

洞窟內，潮濕的巖壁滲出絲絲寒意，巨鰲足骨散發的微光在眾人臉上投下斑駁陰影。巫咸的話語如重錘落下，蒼和赤鳶呆立當場，腦海中 “補天”“玄溟”“拾骨任務” 等信息如亂麻交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蒼喉結滾動，強壓下內心的震撼，目光緊緊鎖定巫咸，聲音沙啞卻堅定：“您… 您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盤旋已久，此刻終于迸發而出，“句芒之術、上古秘辛、補天之要… 您指引我們拾骨，真的只是為了對抗玄溟，拯救蒼生嗎？”

洞窟瞬間陷入死寂，只有遠處族人們壓抑的呼吸聲，混著巨鰲足骨傳來的低沉嗡鳴，在空氣中震顫。赤鳶悄然握緊骨匕，金色眼眸銳利如鷹，死死盯著巫咸，身體緊繃，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巫咸垂首沉默，蒼老佝僂的身軀如同扎根洞窟的古樹，良久都未動彈。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每一秒都漫長得讓人窒息。終于，他緩緩抬起頭，渾濁眼眸中那層亙古不變的迷霧漸漸散去，露出眼底深處難以形容的熾熱與滄桑，像是熔巖在冰川下奔涌，即將沖破束縛。

“我是誰？” 巫咸喃喃低語，聲音不再沙啞，而是帶著一種來自大地深處的奇異韻律，金石般的回響在洞窟中回蕩，“我曾是‘視晝暝夜’者身邊的一縷‘燭息’?！?/p>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投向虛空，仿佛穿越了無盡歲月，“當盤古開天辟地，身化萬物，其精魄散落。其中一縷化為‘燭龍’，睜眼為晝，閉眼為夜，呼吸間四季更迭。而我，便是燭龍一次漫長呼吸將盡時，呼出的最后一縷帶著余溫的‘燭息之影’。自那時起，我便以無形之姿，見證著這個世界的興衰變遷?！?/p>

巫咸抬手虛握，仿佛要抓住流逝的時光：“我目睹混沌初分，清濁升降；見證先天神祇誕生、爭斗；看著帝俊、羲和建立最初的秩序。也親眼見到顓頊聯合部分神祇，以‘平定水患’為名，鎮壓共工、強行‘絕地天通’的真相。那時的世界，雖規則初定、漏洞百出，卻生機勃勃，萬物肆意生長，神祇與生靈混居，一切都充滿無限可能?！?/p>

說到此處，他的聲音陡然變得譏諷，枯槁的面容扭曲：“可‘絕地天通’之后呢？神祇高居九天，視凡塵如草芥。人族被圈養在規則框架下，失去了與天地本源直接溝通的靈性，如同被折斷翅膀的飛鳥，困在狹小牢籠。所謂‘秩序’，不過是神祇統治的枷鎖！世界在‘穩定’表象下，靈氣漸枯，濁氣暗生，如今已積重難返！”

巫咸猛然轉身，枯瘦的手指直指蒼，眼中熾熱的光芒幾乎要將人灼燒：“蒼，你問我指引你們拾骨是為了什么？對抗玄溟？沒錯！他引動混沌，只會帶來毀滅，讓一切重歸虛無！拯救蒼生？也是！天地崩塌，萬物俱滅，我絕不能坐視不理！”

他突然張開雙臂，聲音激昂，帶著近乎偏執的狂熱：“但更重要的，是為了‘火種’！是為了證明！” 巫咸的目光掃過洞窟內每一個疲憊卻堅韌的族人，“我要看看，在神祇遺棄、大劫降臨的絕境下，人族能否依靠自身的智慧、勇氣、犧牲，以及被神祇規則壓抑萬古的靈性，重新點燃屬于‘人’的火焰！”

“拾骨計劃，是我的‘實驗’，更是我的‘希望’！” 巫咸的聲音在洞窟中回蕩，震得眾人耳膜發疼，“我要驗證，人族是否有能力在天地將傾之際，接過‘補天’重任，開創一個不再被神祇主宰命運的新紀元！”

巫咸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蒼的肩膀，力道大得讓蒼微微吃痛：“你，蒼，通冥之體，能溝通萬靈、承載遺骨、連接古今！你就是我選中的‘火種’！” 他的眼神瘋狂而堅定，“你不是棋子，你是希望本身！是這大荒世界，在神祇秩序之外，孕育出的全新可能！”

蒼只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心跳如擂鼓。赤鳶震驚地看看巫咸，又看看蒼，握骨匕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洞窟中一片死寂，唯有巫咸那充滿力量的話語，在巨鰲骸骨穹頂下久久回蕩，訴說著跨越萬年的守望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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