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竇可林癱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襯衫。
董國軍被省紀委的人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帶走,這簍子捅大了!
他抖著手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縣委書記段永杰辦公室的專線。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傳來段永杰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哪位?”
“段、段書記,我是城關派出所的小竇??!”竇可林結結巴巴的說道。
“小竇?竇可林?”
段永杰疑惑地停頓了一下,語氣陡然凌厲起來:“你懂不懂政治紀律?誰允許你未經批準直接打這個電話的?有什么事按程序一級級匯報!”
“對不起段書記!我知道錯了!可…可事情太緊急了!竇可林嚇得語無倫次:
“董秘書他…他被省紀委的人帶走了!就在剛才,在派出所里!他們亮出了證件,是省紀委監察三室的!還有汽車團警衛連的陶洪波幫忙,直接把董秘塞上軍車帶走了!”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
竇可林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段永杰那邊壓抑的、幾乎停滯的呼吸聲。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段永杰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那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省紀委?監察三室?你確定?看清楚證件了?”
“千真萬確啊,段書記!證件我看得清清楚楚!領頭的一個姓崔,一個姓侯!汽車團警衛連的陶洪波就在旁邊,還命令他的兵協助抓人!”竇可林急急地補充。
段永杰感覺腦子里“嗡”的一聲,如同被五雷轟頂。
省紀委?效率怎么可能這么快?!
上午金秋玲和刀疤劉才被周至剛和宋蓉蓉控制帶走,就算他們長了翅膀,突破自己布置下來的天羅地網飛到了省紀委,省紀委要撬開那兩個硬骨頭的嘴,拿到確鑿指向董國軍甚至是他段永杰的證據,也需要時間!怎么可能晚上就直接派人殺到了漭北抓人?
而且,他在省紀委監察三室的內線,下午下班的時候還傳過消息,說三室一切如常,苑慧冬和畢光明都在正常上班,沒有任何異常調動!這省紀委的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難道……是冒牌貨不成?
可如果說是假冒的,汽車團陶洪波的協助又作何解釋?馮景山那個油鹽不進的倔驢,沒有省紀委戴昌盛級別以上的明確指令,絕不可能輕易把陶洪波借出來!
無數念頭在段永杰腦中瘋狂碰撞,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聲音變得異常嚴厲:
“竇可林!你給我聽著!”
“是!段書記!”竇可林一個激靈。
“這件事,給我爛在肚子里!絕對保密!”
段永杰一字一頓,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管好你自己的嘴!還有,立刻通知所有知情的民警,今天晚上的事情,任何細節都不許向外泄露一絲一毫!誰敢多嘴,泄露半點風聲,我讓他這輩子都別想在漭北地界上混!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明白!段書記您放心!我一定管好下面的人!一個字都不會泄露出去!”竇可林連聲保證,聲音都在發抖。
“先這樣,有什么新情況,記得及時向我匯報!”段永杰重重地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之后,段永杰臉色鐵青,背著手在寬大的辦公室里焦躁地踱了兩個來回。
不行!必須立刻確認!他猛地停下腳步,從抽屜里拿出通訊錄,再次抓起電話,照著通訊錄上的號碼,撥通了漭北山區汽車團團長辦公室。
“喂?汽車團,馮景山?!彪娫捘穷^傳來馮景山洪亮的聲音。
“馮團長,是我,段永杰?!?/p>
段永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這么晚打擾,是想向你打聽個事。聽說……省紀委的同志,今晚在你的團部有所行動?”
馮景山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坦蕩直接:“哦,段書記問這個啊。對,省紀委的同志是借用了我們汽車團招待所的地方,在督辦一個案件。
“具體是什么案子???這個我不就清楚了!也不該我問。這是省紀委戴昌盛書記親自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們只是提供必要的場地保障。
“段書記如果有什么疑問,可以直接打電話向省紀委監察三室或者戴昌盛書記本人查證?!?/p>
“戴昌盛書記交代的……”
段永杰的心徹底沉了下去。馮景山把戴昌盛的名頭都抬出來了,這絕不會是假話。
他勉強維持著語調:“原來是這樣。好,好,謝謝馮團長告知。不打擾了?!?/p>
電話掛斷,辦公室里死寂一片。段永杰緩緩坐回寬大的皮椅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戴昌盛!竟然真的是戴昌盛直接插手!周至剛和宋蓉蓉……他們到底是怎么突破自己的重重關卡,把人和消息送到省紀委的?省紀委的動作又為何如此迅猛精準?
一股寒意,從段永杰的脊椎骨慢慢升起。
與此同時,汽車團招待所那棟獨立小樓里。
馮景山放下電話,看向坐在對面的周至剛:“至剛,你說得不錯。段永杰果然坐不住了,電話直接打到我這兒探口風來了。我按你說的,把戴書記搬了出來?!?/p>
周至剛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他慌了。這說明董國軍被抓,打中了他的要害七寸?!?/p>
他轉頭看向肅立在一旁的崔偉峰和侯雨欣:“崔哥,侯姐。時間緊迫,董國軍已經落網?,F在,輪到你們上場了!立刻開始對董國軍的突審!務必要快、要準!趁他驚魂未定,防線最脆弱的時候,一舉擊潰!深挖他和段永杰的所有勾連,特別是王鐵軍縣長墜崖的真相!”
“明白!”崔偉峰和侯雨欣齊聲應道,神情凝重而專注。
周至剛站起身:“這邊交給你們。我現在必須立刻趕去見方縣長!段永杰既然知道董國軍被抓,很可能要狗急跳墻,開始毀滅證據、轉移資產,甚至是把幾個共犯召集過來提前串通口供。我必須讓方縣長拖住段永杰,穩住縣委縣政府的局面,不給段永杰任何搞小動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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