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焚火

夜半時分，月亮藏在厚厚云層上，偶爾透出依稀光暈，寒風吹拂，更添幾分陰森，一個持弓賊人坐在李宅屋頂上，拎著個半空的酒袋，打著呵欠發著牢騷。廳內正鬧得沸反盈天，賊人將搶來的財物聚在一處縱飲狂歡，酒壇早已空了數個，屋內酒氣熏天。

“一群遭瘟的東西，在屋里喝酒吃肉，卻讓老子上來放哨！”這人正是白日里射傷李孝風的賊人哨子，嘴里嘟嘟囔囔，捧著見底的酒袋，仰頭舔著那最后幾滴濁酒，忽覺喉頭一涼，整個人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道推著向后倒去。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瞪圓雙眼，看見一支羽箭穿透自己喉嚨，箭尾的雕翎還在輕輕顫動。

院外老樹上，李孝風跨坐在高高的樹杈間，松開弓弦，低頭朝樹下輕聲吹響一聲口哨，

祝陽隨即攀著鉤繩翻進院里，借著夜色掩護悄悄潛進柴房中，偷偷抱了柴火枯草放在宅中各處后，他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火折子，對著枯柴吹著點燃。當第一簇火苗舔上房梁時，祝陽已順著原路翻出墻外，鐵鉤在磚墻上拖出細長的劃痕，隱沒入夜色之中。

此時正值秋季天干物燥，山間晚風漸起，風卷著火苗掠過房檐，頃刻間在整座宅院里蔓延開來。大廳之中酒水灑滿一地，遇火爆燃，剎那間火舌四竄，驟起的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幾個渾身酒氣的賊人瞬間被熊熊火焰吞沒。剩下的人也顧不得這幾個倒霉蛋，冒著火勢沖出大廳逃到院中。

庭院里雖空曠無火，但四周煙熏火燎辨不清方位，眾賊只好捂臉亂竄。幾人踉蹌摸到墻邊，見墻高難越，便疊起人梯想要翻墻逃出。為先兩人剛摸到墻頂，忽聽 “嗖” 的一聲，最上面的賊人突然慘叫一聲，一支羽支箭正中他的左眼，第二支箭幾乎同時射來，穿透了另一人的脖子，他發出怪異的咕噥聲跌落下來。兩人摔在地上，掙扎幾下再沒了動靜。

“有埋伏！”眾賊見狀，心驚膽裂。既然有人在院外伏擊，賊人再也不敢打翻墻逃生的主意，只能另尋出路。

“媽的，著了那喪家犬的道了！”獨眼莽漢被燒得毛發焦禿皮開肉綻，心里驚怒不已，抱著一袋金銀財寶四下謾罵一陣，卻找不著敵人在何處，只得于混亂中尋得大宅院門的方位，穿過庭院沖上前去，一拉門栓卻發現大門紋絲不動，好像大門外側的門環上有個東西卡住似的。

鎖死了？莽漢心里一驚，料的來者不善，心中又氣又急，用肩頭拼命沖撞大門，直撞得頭破血流，兩扇大門卻也只有些許松動，依舊卡在門框中屹立不倒。莽漢又急中生智，操起隨身大刀，不顧背后黑煙滾滾嗆得雙目生疼，對著兩扇門的門軸一頓猛砸，震得虎口崩裂也不停手。

此時大火已蔓延至庭院中，花草樹木全都被引燃起火，院正中的一顆梧桐老樹燒得最旺，寬大的葉片在火中噼啪作響，如同千萬只火掌拍向眾人。整座宅邸再無立錐之地，其他賊人也紛紛逃向門口，跟著莽漢一起抄著五花八門的兵器一股腦地對著門軸連砍帶鑿，不消片刻砍破門軸，合力一掀，只聽得咣當一聲，大門轟然倒地，濃煙從門口彌漫而出。

眾賊剛松口氣，卻隱約看見門外守著一只猛虎，那虎直直站起，一手持斧一手持叉，口中發出駭人的咆哮，活脫脫就是一只成精了的虎怪！猛虎身后還有一個手持獵弓的瘦小子，好似傳聞中深山老林里驅役鬼怪的奇人。

撞到鬼了！眾賊被嚇得魂飛魄散，前面的人一時心驚，慌忙不跌向后退去，可門口這巴掌大的地方擠滿了避火的賊人，哪有半點回寰的余地，后面的人被差點擠進大火之中，急得破口大罵。

“干你奶奶的！”莽漢見進退不得，情急之下抓起身邊一個小個子賊人，舉過頭頂，像扔麻袋般朝虎怪砸去?；⒐钟习氩?，斧頭一揮，將那倒霉賊人凌空斬首，飛起一腳踢回頭顱，再抓住尸身掄個半圓扔了回來。

兩截尸塊揚著鮮血飛進人群中，眾賊嚇得哇哇亂叫，這些人只吃過他人血肉，哪經得住被如此驚嚇，本就所剩無幾的膽氣蕩然無存，人們失心瘋似的向后退擠，不少人被擠入大火中，慘叫著漸漸沒了聲息。

“他娘的都是一個死，人多還怕打不過嗎！弟兄們跟老子一起上，跟他們拼了！”莽漢急火攻心，猛喝一聲，抄起大刀帶著眾賊沖了上來。

眾賊死的死傷的傷，走投無路之下，只能鼓起最后的勇氣跟莽漢一起沖出宅院。剛跑兩步，莽漢忽的臉色一變，一左一右兩手各個抓住身旁一個賊人，猛地一下推向虎怪，趁著虎怪鏖戰之際，自己腳上一抹油，抓住時機奪路而逃。

余下賊人見帶頭大哥臨陣溜號，紛紛作鳥獸散?；⒐謹S出斧叉再殺兩賊，卻追不上四散的賊人，氣得嗷嗷直叫。

“虎子，別管了，追那個大塊頭！”那持弓的瘦小子開弓拉弦連發數箭，將逃走的五六個賊人一一射殺，見莽漢已逃出二十丈開外，急忙招呼虎怪一同追上。

“媽的！老子今天點背栽你們手上了！”莽漢聽得后面人聲，終于反應過來這哪里是什么山精鬼怪，只怕是白日里逃走的小子找來的幫手！今次自己疏忽大意，竟著了這伙人的道！

混賬！老子這次逃出去，等下次回來，一定要把你們幾個全家殺絕！莽漢一邊奪命狂奔，一邊在心底怒罵，還不時扭頭四處張望，尋思自己那兩匹黑紅寶馬怎的不見蹤影。

正納悶間，腿上膝窩處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莽漢一個踉蹌栽在地上滾出丈遠，忍痛抱著腿一看，只見一支利箭從膝窩射入，穿透膝蓋而出，余光中，虎怪和那瘦小子正飛奔追來。

“混、混賬！”莽漢顧不得疼痛，爬起身來一瘸一拐地拖著傷腿拼命逃竄，只聽得背后“嗖”的一聲箭響，肩上又是一陣劇痛，一支利箭從背后直插入肩。

“唉，箭法還是比不過少爺啊，這一跑起來就失準頭了?！币宦晣@息從背后傳來，聽似對這兩箭的準頭很不滿意。

***！拿老子練箭來了！莽漢氣得肺都快炸掉了，若不是身中兩箭，當真要回去和這兩人拼個你死我活！

身后腳步聲漸漸逼近，走投無路之際，莽漢使出多年來行走江湖的絕技，轉身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對著追上來的兩人哭求道：“大爺饒命啊大爺！不管小弟的事??！小弟也是受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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