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雙線作戰

硬臥車廂的煤煙味里，陳驍數著第三遍現金。五萬塊用《半月談》雜志包裹，藏在上鋪的枕頭芯里。周明遠在中鋪翻了個身，翡翠扳指磕著鐵欄桿叮當作響。

"深科技認購證的黑市價到八千了。"他像在說夢話，"但我們要的不是這個。"

列車駛過長江大橋時，陳驍摸到褲兜里的紙條。昨夜醫院值班室，主治醫生偷偷塞給他的診斷書上寫著：慢性腎功能衰竭，建議盡快腎移植。

車窗映出他猩紅的眼睛。前世母親就是倒在尋找腎源的路上，而現在移植手術需要二十萬——相當于南三條市場半年的利潤。

"到站了。"周明遠甩下這句話就消失在月臺人群中。陳驍攥緊背包帶，三十八度高溫里，他聞到空氣中咸腥的資本氣息。

靜安證券營業部門前已經排起長龍。穿睡衣的老阿姨抱著保溫杯，民工模樣的男人在膝蓋上練簽名。黃牛在人群里穿梭，像嗅到血腥的豺狗。

"認購證二十張！"陳驍擠到窗口時，工作證上"錦城大學實習記者"的鋼印還在發燙。這是今早用三條紅塔山換來的道具，油墨香里裹挾著時代的荒誕。

工作人員狐疑地打量他："單位介紹信？"

"新聞采訪需要。"陳驍推出信封，里面裝著三張"大團結"，"支持輿論監督嘛。"這是他在前世反腐報道里學到的灰色規則。

當牛皮紙袋到手時，他摸到里面不同尋常的厚度——周明遠要的從來不是普通認購證。拆開瞥見"機構專用"的燙金字樣，陳驍終于明白這場游戲的籌碼有多大。

南京西路的梧桐樹蔭下，周明遠正在和港商模樣的人握手。那人食指上的蛇形戒指，讓陳驍想起華爾街某位喜歡操縱新興市場的金融大鱷。

"這是陳驍。"周明遠攬過他的肩，"深科技內參就是他提供的。"

港商的金絲眼鏡閃過冷光："年輕人知道什么叫坐莊嗎？"

"三個月吸籌，兩份財報發布節點，配合香港媒體造勢。"陳驍吐出瓜子皮，"最后用十個拖拉機賬戶對倒拉升。"

周明遠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港商的笑容卻愈發燦爛："要是證監會......"

"今年要成立稽查局。"陳驍看著馬路對面正在裝修的辦公樓，"但首任局長姓王，祖籍寧波，最愛東坡肉。"這些信息在前世是公開檔案，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投名狀。

當港商遞來雪茄時，陳驍知道這場豪賭的入場券到手了。但他沒接，而是從包里掏出南三條市場的賬本："我要預支分紅。"

周明遠掃了眼數字："二十萬？夠買命了。"

虹橋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和錦城不同。陳驍摸著腎移植登記表，聽見護士說："直系親屬配型成功率最高。"父親簽字的鋼筆突然在紙上洇開墨團。

"用我的。"陳驍擼起袖子，"抽血吧。"

針頭刺入血管時，BP機突然震動。是劉主任發來的暗語：余老板想見你。他望著采血管里涌動的鮮血，想起供銷社倉庫里那些貼著外文標簽的"殘次品"，一個龐大的拼圖正在腦海中成型。

回到招待所時，周明遠正在撕毀機票："認購證提前三天發行。"他指著電視，新聞里正在播放證監會成立公告，"我們的機構賬戶被鎖定了。"

陳驍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認購證應該是下周投放，這場變故像亞馬遜河的蝴蝶扇動翅膀。他抓起報紙，中縫里不起眼的公告寫著：錦城供銷社總經理余某接受組織審查。

"回錦城！"他和周明遠同時喊出聲。

飛機沖破云層時，陳驍握緊移植配型報告。母親的基因點位在他眼前跳動，50%的匹配率在統計學上充滿隱喻。而當機翼掠過長江入?？?，他看見1995年的第一場臺風正在海平面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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