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濟州迷蹤

第十四章 濟州迷蹤

正德十六年三月初七，丑時三刻。

寶船在濟州島海域破浪前行，甲板上的隕星砂燈映出粼粼波光。

“前方有暗礁！”瞭望手突然大喊。

玄燁猛地扭轉船舵，卻見暗礁群中浮出赤焰教戰船，船頭立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人：“陸沉舟，別來無恙？”

“你是赤焰教右使？”陸沉舟握緊繡春刀，“周玄策已死，你們還不醒悟？”

“周先生不過是枚棋子?！泵婢呷怂Τ鲨F鏈纏住寶船桅桿，“真正的壇主，此刻就在祭壇里等著你們！”

寅時，洞穴入口。

張元亮摸著石壁上的咒?。骸斑@些符號和鄭和海圖上的標記一致，里面必有玄機?！?/p>

玄燁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地上的骸骨擺成了北斗陣！”

陸沉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七具骸骨分別對應北斗七星方位，中央骷髏手中攥著半片竹簡——正是林墨骨的《科舉利弊論》殘頁。

“墨骨竹簡能破邪術?！彼麚炱鹬窈?，殘頁上“寒門”二字被火光映得通紅，“張大人，您帶玄燁去救人，我來破陣?！?/p>

“不可！”玄燁按住他肩膀，“祭壇里必有重兵，你一人太危險！”

“還記得林墨骨刻的‘星火’二字嗎？”陸沉舟推開他，“火種不能斷在我們手里?！?/p>

卯時，祭壇深處。

青銅鼎中燃著曼陀羅花，三百童男童女被鐵鏈鎖在祭壇四周。面具人摘下頭套，竟是失蹤的三皇子！

“三皇子？”玄燁震驚，“你竟然……”

“父皇偏愛嫡子，朝臣輕視庶出，”三皇子甩袖露出赤焰教咒印，“只有赤焰教說，我才是天命所歸！”

張元亮指向鼎中黑丸：“這是用孩童精血煉制的‘長生丹’？”

“答對了?！比首訏佒に幚湫?，“吃了它，既能控制人心，又能永駐青春——陸沉舟，你猜你父親當年吃的是不是這個？”

陸沉舟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你敢動他？”

“我動的是‘墨骨’?！比首訐]揮手，祭壇地面裂開，露出深坑中浸泡的數百具尸體，后頸都刻著“墨骨”二字，“林墨骨以為逃到南洋就能幸免？赤焰教的網，早就罩住了所有寒門！”

玄燁突然指向鼎后石壁：“看！是鄭和的《航海日志》！”

陸沉舟劈斷鎖鏈沖過去，卻見日志里夾著封血書，落款是林墨骨：“墨骨竹簡已隨寶船出海，若見此信，望護它周全?！?/p>

“原來他真的把竹簡送上了寶船！”張元亮驚呼。

“可惜寶船馬上就要沉了！”三皇子按下機關，洞穴頂部突然滲水，“這祭壇本就是個水牢，你們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辰時，水位迅速上漲。

陸沉舟揮刀砍斷童男童女的鎖鏈，玄燁突然指著鼎中丹藥：“陸兄！那些丹藥遇水會炸！”

“張大人，帶孩子們先走！”陸沉舟抓起隕星砂袋沖向鼎爐，“我來斷后！”

三皇子甩出袖箭，擦著他耳際飛過：“你以為毀掉丹藥就能贏？赤焰教的分壇已在泉州、廣州起事，新君根本顧不上……”

“新君？”陸沉舟冷笑，“你以為京城的‘曼陀羅毒霧’是意外？那是我們設的局，就等你上鉤！”

話音未落，洞穴外傳來炮響。寶船的隕星砂炮轟開地宮石壁，玄燁的副將帶著水師闖入：“大人！赤焰教余孽已被全殲！”

三皇子臉色驟變，剛要逃跑，陸沉舟的鎖鏈已纏住他腳踝。水位沒過胸口時，陸沉舟摸到石壁上的凸起——竟是鄭和寶船的舵盤紋樣。

“玄燁！把圣火令嵌進石壁！”他大喊著托住即將昏迷的孩童，“這是鄭和留下的排水機關！”

巳時，陽光刺破海面。

陸沉舟抱著最后一個孩童浮出水面，看見張元亮正在安撫受驚的孩子們。玄燁渾身濕透地跑來，手里攥著從祭壇搶出的《航海日志》。

“看！”他翻開染血的書頁，“鄭和在南洋建立了‘墨骨書院’，專門收留寒門子弟！”

張元亮從懷中掏出林墨骨的竹簡殘頁，與日志里的批注對照：“‘墨骨非一人之勇，乃天下寒士肝膽相照’——原來這才是墨骨的真意！”

三皇子被押解上船時，忽然指著陸沉舟腰間：“你掛的銀簪……是林墨骨的？”

“是他留給寒門的火種?！标懗林勖螋㈩^，那里刻著極小的“墨”字，“就像鄭和寶船，看似在找長生藥，實則在為天下寒門鋪路?！?/p>

申時，寶船甲板。

獲救的孩童們圍坐在張元亮身邊，聽他講林墨骨焚書的故事。玄燁望著遠處的島嶼，忽然指向海天交界處：“陸兄！有艘商船在發求救信號！”

靠近時，陸沉舟看見船頭站著個書生，懷中緊抱竹箱，衣袍上繡著“墨骨”暗紋。書生看見寶船，突然跪地叩首：“在下奉家師之命，護送墨骨竹簡去西洋！”

“你家師是……”陸沉舟驚問。

“家師說，中原容不下墨骨，便讓它去南洋生根?！睍蜷_竹箱，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刻滿字的竹簡，最上面一卷寫著“星火”二字，“他還說，若遇持銀簪者，便交予此人?！?/p>

海風掀起陸沉舟的衣擺，他忽然想起鄭氏在祠堂說的話：“墨兒臨走前說，總會有新的火種在舊骨灰燼里燃燒?！彼舆^竹簡，指尖觸到刻痕里的海鹽，知道這是從南洋漂來的希望。

酉時，寶船再次起航。

陸沉舟站在船頭，望著書生帶來的地圖，上面用朱砂標著三十六個“墨骨書院”的位置。玄燁遞來盞新制的墨骨燈，火焰在海風里穩穩跳動。

“三皇子說赤焰教分壇起事，會不會是圈套？”玄燁皺眉。

“是圈套，也是機會?！标懗林壅归_林墨骨的竹簡，最新刻痕旁有行小字：“星火燎原時，便是寒門抬頭日?！彼驎?，“你家師是不是說過，墨骨竹簡不能停？”

“是?！睍c頭，“他說，每到一處，便刻下當地寒門的冤屈，等刻滿十萬道，就能鋪成天路?！?/p>

更聲敲過五下，陸沉舟在竹簡上刻下“濟州”二字。月光與墨骨燈的光交相輝映，將新刻的痕跡照得透亮。他知道，這場仗的終點從來不是殺盡邪祟，而是讓每個寒門子弟都能握筆刻下自己的命運，讓墨骨精神在每片土地上生根發芽。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新君望著奏報上“墨骨船隊抵達馬六甲”的字樣，忽然想起陸沉舟臨走前說的話：“真正的長生，是讓公平永不滅絕?！彼虬割^的隕星砂弩，弩身刻著“墨骨”二字，忽然明白，大明的氣數從來不在金鑾殿的龍椅上，而在那些永遠燒不盡、折不斷的寒門士子身上。

亥時，南洋某島。

林墨骨站在新落成的書院門口，望著寶船送來的竹簡笑了。年輕的書生們圍過來，手里捧著剛刻好的竹簡，上面寫著“番邦亦有寒門”“墨骨無界”等字樣。海風卷起他的衣袖，露出腕間與陸沉舟相同的銀簪——那是當年張氏在山陰縣遞給他的希望。

“先生，下一卷刻什么？”有弟子問。

林墨骨望向星空，那里有無數光點，像極了他當年在祠堂里護住的燭火。他摸向腰間的竹簡，新刻的“寶船”二字還帶著濕氣，卻已在月光下顯出鋒芒。

“刻‘天下’?！彼p聲道，“刻天下寒門的苦，刻天下墨骨的勇，刻到有一天，這世間再無‘庶子’‘寒門’之分，人人都能挺直脊梁，用自己的筆，寫自己的春秋?！?/p>

海浪拍岸，驚起群鳥。它們振翅的方向，是更遼闊的大洋，是無數個等待被照亮的角落。而林墨骨知道，只要還有人愿意刻下真相，愿意為正義揮刀，這由墨與骨組成的火種，就永遠不會熄滅——它會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脈里燃燒，直到照亮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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