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二節：暗礁與曙光

雨從凌晨就開始下，細密的雨絲在奇樂城堡的玻璃外墻上蜿蜒成河。陳默站在監控室里，十六塊屏幕中的畫面被雨水模糊成一片朦朧的色塊。高媛媛推門進來時，帶進一股潮濕的冷氣，她手里捏著一份濕漉漉的快遞文件袋，邊緣已經被雨水浸透。

"匿名舉報信。"她將文件袋扔在桌上，水珠濺到陳默的手背上，"今早塞在門縫里的。"

陳默拆開文件袋，里面是一沓照片——夢幻樂園的員工正在往充氣設備里注射某種透明液體，日期顯示是三天前。照片背面用紅色馬克筆潦草地寫著："他們今晚還會來。"

邵文文推門進來，手里端著三杯熱茶。她今天扎了一個利落的馬尾，額前的碎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蒼白的皮膚上?？吹阶郎系恼掌?，她的手指微微一顫，茶水險些灑出來。"這是……"

"今晚得守夜。"陳默將照片收進抽屜，金屬滑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高媛媛皺眉："沒有證據就擅自行動，如果被反咬一口——"

"所以需要證人。"陳默看向邵文文，"你愿意幫忙嗎？"

邵文文沒有立即回答。她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她的倒影。陳默注意到她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上的疤痕，那道疤比上次見時更明顯了，像一條細小的白蛇盤踞在皮膚上。

"我有個條件。"她突然轉身，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如果抓到人，我要親自問他一個問題。"

夜幕降臨后，游樂場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陳默和邵文文躲在旋轉木馬的控制室里，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監視著充氣城堡的方向。雨水敲打著屋頂的鐵皮，像無數細小的腳步聲。邵文文抱膝坐在角落，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

"你以前遇到過這種事嗎？"她突然問。

陳默搖頭。他想起部隊里的一次夜間潛伏訓練，也是這樣潮濕陰冷的夜晚，也是這樣漫長的等待。不同的是，那次他知道敵人在哪，而今晚，他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確定。

凌晨兩點十七分，充氣城堡附近的監控突然閃爍了一下。沒有斷電，沒有噪音，就像有人輕輕眨了眨眼。陳默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碰了碰邵文文的手肘，指向那個方向。

一個黑影從圍墻翻進來，動作熟練得像回家一樣。那人穿著夢幻樂園的制服，帽檐壓得很低，手里拎著一個銀色保溫箱。他走到充氣城堡旁，蹲下身，從箱子里取出注射器和一小瓶透明液體。

邵文文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陳默按住她的肩膀，卻發現她在發抖——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壓抑的憤怒。當那人擰開瓶蓋時，她猛地推開控制室的門沖了出去。

"站??！"她的聲音在雨夜中格外尖銳。

那人嚇了一跳，注射器掉在地上。他轉身要跑，卻被陳默一個箭步攔住。在拉扯中，帽子掉了，露出一張年輕的臉——不會超過二十歲，嘴角還帶著青春痘的疤痕。

邵文文僵在原地："……李小軍？"

男孩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看看邵文文，又看看陳默，突然崩潰般蹲下身子："姐，我不是故意的……他們逼我的……"

雨下得更大了。陳默撿起那個小瓶子，標簽上寫著"聚氯乙烯溶劑"，一種會緩慢腐蝕充氣塑料的化學藥劑。瓶身的生產批號被故意磨花了，但瓶底印著一個模糊的logo：周氏化工。

高媛媛帶著保安趕來時，李小軍正蜷縮在雨地里痛哭。邵文文站在一旁，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淚還是雨。她手腕上的疤痕在閃電的照耀下泛著青白的光，陳默突然意識到，那道疤的形狀，和注射器的針頭一模一樣。

"三年前。"邵文文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我在夢幻樂園打工時，發現他們在設備里摻工業溶劑。我舉報了，第二天就被人用針管襲擊。"她抬起手腕，"這一下本來是沖著脖子來的。"

李小軍哭得更兇了："他們說如果我不干，就讓我和你一樣……"

陳默看向手中的證據，忽然明白了邵文文為什么會來奇樂城堡應聘，為什么會對安全條例如此執著，又為什么愿意冒險守夜。這不是巧合，而是一場遲來的復仇。

雨幕中，夢幻樂園的霓虹招牌依然亮著，但那些鮮艷的色彩此刻看起來像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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