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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暴雨中的琴弦與謊言

《血茶與野玫瑰》 汶W/著, 本章共9824字, 更新于: 2025-04-23 21:12

2.1

雨水像銀針般刺入查爾斯河面,徐婻正站在圖書館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紫砂茶則上的玫瑰紋路。距離上次去"Κ?τω απ? το ?ρο? Φουτζι."茶樓已經過去四天,那把精致的小茶匙一直躺在她的錢包夾層里。

"又在發呆?"室友William·Williams把一杯星巴克的糯香斑斕風味拿鐵塞到她手里,"說真的,你該去謝謝那位聞人先生。這年頭誰還會送女孩子這么用心的禮物?"

徐婻正抿了一口咖啡,糯香的小狗腳丫子味在舌尖蔓延:"不過是個營銷手段。"

"得了吧,"William·Williams翻了個白眼,"昨天Zhou Zelei·Johnson特意打碎一個茶杯,結果只得到一張八折券。"她湊近壓低聲音,"校園論壇都傳瘋了,說聞人老板從不給女人私人聯系方式,你是第一個收到他親手制作禮物的人。"

徐婻正皺起眉,掏出手機快速瀏覽校園論壇。果然,在"Suffolk Secrets"板塊里,一條標題為《The mysterious teahouse owner and the Chinese rose from the business school.》的帖子已經被頂到熱門,配圖是她接過錦盒的模糊側影。

The mysterious teahouse owner and the Chinese rose from the business school.——譯文為"神秘茶樓老板與商學院中國玫瑰。"

"見鬼。"她啪地合上手機。從小到大,她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評頭論足。西安國際學校時,就因為她拒絕了校董兒子的追求,第二天全校都傳言她同時交往三個男友。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小河。徐婻正突然想起聞人柏暅鏡片后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當他看著你時,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值得他專注。那種感覺...很特別。

"我去趟唐人街。"她抓起機車鑰匙,在William·Williams的驚呼聲中沖進雨幕。

雨水浸透了她單薄的皮衣,哈雷摩托在濕滑的路面上幾次打滑,但徐婻正反而加大了油門。危險總能讓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就像小時候偷偷爬上父親煤礦辦公樓的天臺,在邊緣行走時那種既恐懼又興奮的感覺。

"Κ?τω απ? το ?ρο? Φουτζι."茶樓的燈籠在雨幕中泛著朦朧的紅光。推門而入時,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幾位茶客驚訝地抬頭——渾身滴水的徐婻正看起來更像剛從海里爬出來的女妖,而非品茶的淑女。

聞人柏暅正在茶臺后擦拭茶具,聞聲抬頭,金絲眼鏡后的瞳孔微微擴大。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立領襯衫,袖口繡著暗紋云朵,整個人像從古畫里走出來的文人。

"徐小姐。"他放下茶巾,聲音里帶著真實的驚訝,"這樣的天氣..."

"我需要談談。"徐婻正徑直走到他面前,水珠在地板上匯成一個小水洼,"單獨。"

茶樓里響起幾聲壓抑的驚呼。聞人柏暅的目光在她濕透的發梢停留片刻,然后對助手低聲交代幾句,引著徐婻正走向二樓的一個小包間。

包間不大,但布置極為雅致——一張紅木茶桌,兩把官帽椅,墻上掛著幅《韓熙載夜宴圖》的局部臨摹。聞人柏暅從柜子里取出干毛巾遞給她:"先擦一擦,我去拿些干凈衣服。"

"不必。"徐婻正把濕發撥到腦后,直接掏出手機打開那個帖子,"這是你安排的?"

聞人柏暅接過手機,眉頭漸漸蹙起。當他閱讀時,徐婻正注意到他左手中指有一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利器所劃。

"我第一次看到這個。"他遞還手機,聲音低沉,"我會處理。"

"怎么處理?"徐婻正挑釁地問,"像處理那個紫砂壺一樣?"

聞人柏暅的嘴角繃緊了。他走到窗前拉上竹簾,雨聲頓時變得遙遠:"徐小姐,如果你來是為了質問..."

"我是來還這個的。"徐婻正從錢包里取出茶則拍在桌上,"我不收陌生人的禮物。"

茶則在紅木桌面上輕輕震顫,那朵玫瑰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聞人柏暅沒有立即去拿,而是從茶罐中舀出幾片茶葉放入蓋碗,緩緩注入熱水。茶香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像一場無聲的博弈。

"鐵觀音,"他推過一杯澄澈的茶湯,"能驅寒氣。"

徐婻正沒有接。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茶杯旁,發出輕微的聲響。

聞人柏暅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沒了鏡片的阻隔,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琥珀最原始的光澤——溫暖而危險:"我送你這個,是因為看到你錢包里有一張茶山的照片。猜想你可能喜歡茶具。"

徐婻正呼吸一滯。那張照片是她十五歲生日時在武夷山拍的,一直藏在錢包夾層最深處。他是怎么注意到的?

"另外,"聞人柏暅繼續道,手指輕輕撫過茶則上的刻痕,"我欣賞有鋒芒的女性。那天你在洗手間門口的表現...很勇敢。"

雨聲忽然變大,敲打著屋頂的青瓦。徐婻正感到一陣莫名的燥熱,不知是因為濕衣服還是他的目光。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滾燙的茶水流過喉嚨,帶著蘭花的香氣。

"現在可以告訴我真實原因了嗎?"聞人柏暅突然問,"冒著暴雨來還一個不值錢的小物件。"

徐婻正握緊茶杯。她本該說些尖刻的話轉身離開,但某種奇怪的力量讓她脫口而出:"我討厭被人議論。從小到大,只要有人對我示好,第二天就會變成全校的八卦。"

聞人柏暅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讓人看不清眼神:"我理解。在眾目睽睽下生活...很累。"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徐婻正心里的某道鎖。她放松了肩膀,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包間——除了茶具,角落里還放著一把古琴,琴尾刻著"松風"二字。

"你會彈?"她朝古琴揚了揚下巴。

聞人柏暅點頭,起身走到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想聽什么?"

"《廣陵散》。"徐婻正隨口說了個她知道的名曲。

聞人柏暅的手指僵住了:"為什么選這首?"

"我媽是古典文學教授,"徐婻正聳肩,"家里整天放這些。"

聞人柏暅深吸一口氣,手指重新落在弦上:"《廣陵散》講的是聶政刺韓王的故事。充滿殺伐之氣...不太適合現在。"

但他還是開始彈奏。最初的幾個音符有些生澀,但隨著旋律展開,徐婻正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那不是優雅的琴音,而是一種壓抑的、近乎暴烈的宣泄。聞人柏暅彈琴的樣子像在搏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左手手指被琴弦勒出紅痕。

曲至高潮處,一根琴弦突然崩斷,在聞人柏暅臉上劃出一道血痕。琴聲戛然而止,包間里只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你流血了。"徐婻正抽出紙巾遞給他。

聞人柏暅沒有接。他盯著斷弦,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窗外的雨聲變得狂暴,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他蒼白的臉。

"我母親失蹤前,"他突然說,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經常彈這首曲子。"

2.2

茶樓打烊后,聞人柏暅鎖好前后門,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下到地下室。他站在二樓包間窗前,看著暴雨中的唐人街——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像被打翻的顏料。

斷弦的古琴還擺在原地,琴身上的血點已經凝固成暗紅色。聞人柏暅用指尖觸碰那道傷痕,疼痛讓他清醒。他今天犯了太多錯誤:主動提及母親,在徐婻正面前失控,還有...那個危險的沖動。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司徒戈簡的短信簡潔冰冷:【進度?】

聞人柏暅回復:【接觸順利】。他猶豫片刻,又補充:【需要更多時間】。

發完這條信息,他取出SIM卡折成兩半,沖進馬桶。這是他和司徒戈簡約定的安全措施——每次聯系后更換號碼。父親的教育深入骨髓:情感是弱點,信任是奢侈品,而秘密...是生存的必需品。

地下室里,聞人柏暅打開隱藏的保險柜,取出一沓泛黃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張1998年的剪報:《A female graduate student from Harvard has mysteriously disappeared, and the police suspect it may be related to Chinese gangs》。剪報旁邊是Wenshu·Hernandez的照片——金發碧眼,笑容燦爛,懷里抱著剛滿月的聞人柏暅。

"A female graduate student from Harvard has mysteriously disappeared, and the police suspect it may be related to Chinese gangs"——譯文為"哈佛女研究生離奇失蹤,警方懷疑與華人幫派有關"

"為什么今天提到她?"聞人柏暅對著照片喃喃自語。十五年來,他幾乎從不與人談論母親,連父親都不知道他一直在暗中調查這起懸案。

保險柜最深處藏著一把老式柯爾特手槍,槍柄上刻著"W.H."——Wenshu·Hernandez的 initials。這是他在母親衣柜暗格里找到的,也是她留下的唯一線索。一個攻讀比較文學的哈佛研究生,為什么會藏槍?

聞人柏暅把手槍放回原處,轉而取出徐婻正的完整檔案。司徒戈簡的調查比他想象的更詳盡——包括徐宥騫與日本三井集團的秘密會面記錄,以及徐家在波士頓購置的幾處房產地址。

檔案最后一頁貼著徐婻正近期照片:她在校園吸煙時的側影,酒吧里與人碰杯的瞬間,甚至還有一張她在公寓陽臺上只穿著吊帶睡衣的偷拍照。聞人柏暅的胃部一陣絞痛——司徒戈簡越界了。

他點燃打火機,將那張睡衣照片燒成灰燼?;鸸庹樟亮怂笸髢葌鹊募y身——一個細小的"正"字,藏在表帶下方。這是他昨晚剛紋的,用一根縫衣針和墨水。瘋狂,但他需要這種疼痛來提醒自己:任務只是任務。

雨水滲入地下室的小窗,在地面匯成細流。聞人柏暅想起今天徐婻正渾身濕透的樣子——雨水順著她的脖頸流進衣領,皮衣緊貼著身體曲線,像第二層皮膚。當她質問那個帖子時,眼睛里跳動的怒火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危險。太危險了。

他抓起那瓶麥卡倫猛灌一口,酒精灼燒著喉嚨。按照計劃,他現在應該約徐婻正單獨見面,套取她父親的行程信息。但某種直覺警告他:離那個女人遠點。不是為了任務,而是為了自己殘存的理智。

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聞人柏暅瞬間進入警戒狀態,無聲地抽出藏在茶餅盒里的手槍。他關掉燈,貼著墻壁潛上樓梯。

茶樓一片漆黑,只有后廚的月光照亮一地碎玻璃——有人打破了窗戶。聞人柏暅屏息聆聽,捕捉到儲物間細微的響動。他握緊槍柄,猛地推開門——

一只灰白相間的小野貓正蹲在米袋上,綠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聞人柏暅長舒一口氣,放下槍。正當他轉身時,緬因貓突然炸毛發出嘶叫,與此同時,他感到后頸一陣刺痛——

"別動。"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抵住他的脊椎,"把槍放在地上。"

聞人柏暅緩慢彎腰,在放下槍的瞬間突然側身,一記肘擊打向身后人的肋骨。對方悶哼一聲,但動作更快——一個利落的掃腿將他放倒在地。

月光照亮了入侵者的臉: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但聞人柏暅立刻認出了那身形——司徒戈簡的心腹,"青龍會"的專職清道夫,綽號"大猩猩"。

"司徒派你來監視我?"聞人柏暅冷冷地問,同時評估著反擊的可能性。大猩猩是組織里最好的殺手之一,正面對抗勝算渺茫。

大猩猩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注射器:"老大說你需要...冷靜一下。"

聞人柏暅瞳孔驟縮。他見過這種"治療"——父親專門用來懲罰失控成員的藥物,能讓人生不如死。他必須爭取時間...

"告訴司徒,我已經約了徐婻正明晚見面。"他急促地說,"我能拿到徐宥騫的行程表。"

針頭在月光下閃著寒光,距離他的脖頸只有幾厘米。大猩猩似乎在評估這句話的真實性。

"真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面罩后傳出。

"我保證。"聞人柏暅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明天晚上,就在這里。"

大猩猩慢慢放下注射器,但另一只手突然揮拳擊中聞人柏暅的太陽穴。世界頓時天旋地轉,在陷入黑暗前,他聽到最后的警告:

"別?;?,少爺。老大對你的耐心...是有限的。"

2.3

徐婻正把摩托車停在校門口時,天剛蒙蒙亮。她在茶樓待到打烊,然后漫無目的地在波士頓街頭游蕩了整夜。聞人柏暅彈琴時那種近乎自毀的專注力,還有他提到母親時轉瞬即逝的脆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宿舍樓前停著一輛黑色奔馳,車窗貼著深色膜。徐婻正皺眉——這種車不該出現在學生宿舍區。她剛掏出鑰匙,奔馳車門突然打開,一個穿西裝的中國男人走了出來。

"徐小姐。"男人微微鞠躬,"徐總讓我來接您。"

徐婻正瞇起眼睛。男人口中的"徐總"是她父親徐宥騫,但這個保鏢她從未見過:"我爸呢?"

"徐總在酒店等您。"男人拉開后車門,"有急事。"

直覺告訴徐婻正事情不對勁。父親如果來波士頓,一定會提前通知,更不會大清早派陌生人來接她。她假裝整理背包,悄悄把手機調到錄像模式。

"我先給爸爸打個電話。"她邊說邊后退。

男人臉色突變,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恐怕現在不行。"

徐婻正的反應更快——她抬起膝蓋狠狠頂向對方胯下,在男人彎腰痛呼的同時,用背包猛砸他的頭。這一招她在西安的防身課上學過,但實戰中還是第一次用。

"操!"男人踉蹌著去抓她,徐婻正已經跳上摩托車。引擎咆哮著啟動時,奔馳副駕駛又沖出一個矮壯的男人,但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哈雷在校園小路上飛馳,后視鏡里那輛奔馳緊追不舍。徐婻正單手操控車把,另一只手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無人接聽。她又試了母親的號碼,依然沒有回應。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腎上腺素讓她的視野異常清晰。轉過一個急彎后,徐婻正突然調轉方向,朝唐人街駛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Κ?τω απ? το ?ρο? Φουτζι."茶樓,但此刻那是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處。

茶樓還關著門,徐婻正猛拍了幾下,無人應答。奔馳車已經出現在街角,她繞到后巷,發現廚房的窗戶破了一塊——正好夠她爬進去。

茶樓里靜得可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徐婻正屏住呼吸,從刀架上摸了一把水果刀防身。當她摸索著走到前廳時,月光照亮了地板上一道拖拽的痕跡,盡頭是...

"聞人柏暅?"她驚呼出聲。

茶臺旁的地板上,聞人柏暅蜷縮成一團,額頭有干涸的血跡,襯衫領口被撕破,露出鎖骨處一片淤青。徐婻正跪在他身邊,手指顫抖著探向他的頸動脈——還在跳動。

"醒醒!"她輕輕拍打他的臉,"發生什么事了?"

聞人柏暅的眼皮顫動幾下,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縮:"徐...婻正?"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你怎么..."

"有人跟蹤我。"徐婻正快速解釋,"我爸可能出事了,兩個陌生男人..."

聞人柏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疼痛:"離開這里?,F在。"

"什么?但外面有——"

"走!"聞人柏暅掙扎著站起來,把她推向后門,"別回頭,別聯系任何人,去人多的地方..."

前門傳來撬鎖的聲音。聞人柏暅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他抓起茶臺上的鐵茶針,像握著一把匕首:"后門,快!"

徐婻正沒動。她舉起水果刀,站到聞人柏暅身旁:"我欠你一次。"

門鎖咔噠一聲彈開,月光勾勒出兩個高大的身影。聞人柏暅的身體微微前傾,像準備撲擊的小豹子。就在沖突一觸即發之際,其中一人突然開口:

"徐小姐?謝天謝地!"

徐婻正愣住了——那是她父親真正的貼身保鏢王叔的聲音。

"王叔?"她難以置信地問,"怎么回事?"

王叔打開燈,茶樓頓時亮如白晝。他身旁站著另一個保鏢,正是常跟在父親身邊的阿彥。

"徐總昨晚到波士頓,今早發現您不在宿舍,急瘋了。"王叔解釋,同時警惕地打量著聞人柏暅,"這位是...?"

"茶樓老板。"徐婻正簡短地說,轉向聞人柏暅,"你沒事吧?誰把你打成這樣?"

聞人柏暅已經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盡管臉上的血跡和淤青讓這個形象有些違和:"小意外而已。昨晚打烊后有劫匪闖入,已經解決了。"

王叔明顯不信,但沒再多問。他低聲對徐婻正說:"徐總在Cuando las uvas están maduras.酒店等您,有重要事情商量。"

聞人柏暅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你父親等著呢。"

徐婻正猶豫了。直覺告訴她聞人柏暅在撒謊,而那些傷痕絕非普通劫匪所為。但王叔已經不耐煩地催促起來。

"我晚點再來找你。"她低聲對聞人柏暅說,順手把水果刀塞進他手里,"留著防身。"

聞人柏暅接過刀,指尖在她掌心短暫停留,像是一個無言的承諾。當徐婻正跟著保鏢離開時,她回頭看了一眼——聞人柏暅站在茶樓門口,月光將他修長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像一把出鞘的劍。

2.4

Cuando las uvas están maduras.酒店的總統套房里,徐宥騫正在打電話。他穿著深灰色三件套西裝,鬢角的白發比徐婻正上次見時又多了些,但腰背依然挺得筆直,像西安老家書房里那棵盆栽黑松。

"爸。"徐婻正站在門口,"出什么事了?"

徐宥騫掛斷電話,示意保鏢退下。門關上后,他第一句話就讓徐婻正渾身冰涼:"有人要殺我。"

"什么?"

"上周在東京,我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徐宥騫走到窗前,俯瞰波士頓天際線,"剎車失靈,幸好王叔反應快。"

徐婻正想起茶樓里聞人柏暅的傷痕,胃部一陣絞痛:"知道是誰嗎?"

"還在查。"徐宥騫轉過身,眼神銳利,"所以我來波士頓沒通知任何人,包括你。剛才那兩個假保鏢..."

"是沖你來的?"徐婻正突然明白了,"他們想通過我找到你?"

徐宥騫點頭,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U盤:"這里有我所有的商業機密和遺囑。如果我出事..."

"別說了!"徐婻正猛地站起來,"報警??!找FBI!"

"有些事情,警察解決不了。"徐宥騫苦笑,"我在這個位置三十年,敵人比你想象的要多。"他頓了頓,"明天華人商會晚宴,你必須跟我一起出席。李叔叔的兒子也會來,你們..."

"又來了!"徐婻正怒火中燒,"有人要殺你,而你還在想聯姻的事?"

徐宥騫的表情變得復雜:"正正,有些事你不明白。李家在政界的關系能保護你,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

徐婻正抓起抱枕砸向父親:"我不需要保護!我需要你活著!"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多少年了,她沒在父親面前展現過這樣的脆弱。徐宥騫也怔住了,隨后快步走過來,緊緊抱住女兒。徐婻正聞到父親身上熟悉的雪茄味,混合著高級古龍水的氣息,突然想起小時候騎在他脖子上去看兵馬俑的情景。

"我會小心的。"徐宥騫輕拍她的背,"但你必須答應我,明天參加晚宴,至少見見李家的那個男人。"

徐婻正悶悶地"嗯"了一聲。她靠在父親肩上,目光落在床頭柜的報紙上——一則不起眼的新聞:《A senior executive of a Japanese trading company died mysteriously, and the police suspect that it was done by the yakuza》。

譯文為"日本貿易公司高管離奇死亡,警方懷疑黑幫所為"

某種可怕的聯想在她腦中成形。她想起聞人柏暅彈《廣陵散》時近乎暴戾的手法,想起他鎖骨處的淤青形狀——太規則了,像是被某種專業格斗技巧制服...

不,不可能。那個為她特制茶則、細心擦去紫砂壺"裂痕"的溫柔茶藝師,怎么會和父親的遇刺有關?

"爸,"她突然問,"你知道''Κ?τω απ? το ?ρο? Φουτζι.茶樓嗎?"

徐宥騫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為什么問這個?"

"就是...聽說他們的茶不錯。"

"離那家茶樓遠點。"徐宥騫松開她,表情變得嚴肅,"尤其是那個年輕老板。"

徐婻正的心沉了下去:"你認識他?"

"聞人龍霆的兒子。"徐宥騫冷笑,"美東最大的華人黑幫'青龍會'的太子爺。他父親上周剛派人來談煤礦運輸合作,被我拒絕了。"

世界在徐婻正眼前天旋地轉。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幅可怕的圖畫——聞人柏暅接近她不是偶然,那個紫砂壺禮物、洗手間的偶遇、甚至今天的"救命之恩",全都是有預謀的表演。

"正正?"徐宥騫擔憂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你沒事吧?"

徐婻正機械地搖頭。她想起聞人柏暅彈琴時眼中的痛苦,想起他提到失蹤母親時聲音里的顫抖...那些也是演技嗎?如果是,那他可能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員。

"我累了。"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想先洗個澡。"

徐宥騫點點頭,叫王叔送她去隔壁套房。關上門后,徐婻正立刻掏出手機搜索"聞人龍霆"。維基百科頁面上,一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照片跳出來——盡管年齡和氣質不同,但那高挺的鼻梁和薄唇,與聞人柏暅如出一轍。

頁面最下方有個小標題"Family members":妻子Wenshu·Hernandez(1998年失蹤),獨子聞人柏暅(2000年出生),據傳已參與家族生意...

手機從徐婻正手中滑落。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朝陽下的波士頓港。遠處,一艘貨輪正緩緩駛向大海,船身印著"Mitsui Logistics"的字樣。

2.5

華人商會晚宴在波士頓公園旁的Красивая страна·Турбийон·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банкет.酒店舉行。徐婻正穿著母親為她挑選的墨綠色旗袍,頭發盤成復古發髻,耳垂上是家傳的翡翠墜子。鏡中的她優雅得體,完全看不出昨晚一夜未眠的疲憊。

"很美。"徐宥騫在套房門口等她,眼中閃著驕傲,"像你媽媽年輕時的樣子。"

徐婻正勉強笑了笑。她昨晚查了一夜"青龍會"的資料,越看越心驚——走私、洗錢、勒索...甚至有傳言說他們涉及人口販賣。而聞人柏暅,那個在她面前靦腆微笑的茶藝師,很可能是這一切的參與者。

電梯里,徐宥騫突然問:"你昨天怎么會去那家茶樓?"

"同學推薦的。"徐婻正盯著電梯按鈕,"不知道老板的背景。"

"最好永遠別知道。"徐宥騫冷哼一聲,"聞人龍霆手上沾的血,比煤礦還黑。"

宴會廳金碧輝煌,幾十張圓桌旁坐滿了波士頓華裔精英。徐婻正挽著父親的手臂,機械地應付著各種寒暄。李家公子——一個戴著金絲眼鏡長得斯文敗類的男人——被特意安排在她旁邊就座,但兩人除了禮貌性的交談外,幾乎無話可說。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徐婻正借口去洗手間溜了出來。她需要呼吸,需要思考。走廊盡頭的露臺上,夜風拂過她發燙的臉頰。遠處,查爾斯河像一條黑色的緞帶,蜿蜒穿過城市燈火。

"徐小姐。"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徐婻正渾身僵硬。她慢慢轉身,聞人柏暅站在月光下,穿著一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金絲眼鏡反射著冷光。他左臉的淤青已經用粉底液遮蓋,但嘴角的傷口還很明顯。

"你來干什么?"徐婻正后退一步,手不自覺摸向藏在旗袍開衩處的小刀——昨晚的經歷讓她學會了隨身帶武器。

聞人柏暅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欄桿旁,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包Marlboro綠萬:"介意嗎?"

徐婻正搖頭。聞人柏暅點燃香煙,深吸一口,煙霧在月光下形成詭異的圖案:"你父親告訴你我的身份了。"

這不是疑問句。徐婻正握緊欄桿,指甲陷入柔軟的木質:"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么?"聞人柏暅苦笑,"說我接近你是為了獲取你父親的行蹤?說我的任務是...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徐婻正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的任務是什么?"

聞人柏暅轉向她,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側臉輪廓:"最初是監視。后來...變成了刺殺。"

這個詞像一把冰錐刺入徐婻正心臟。她猛地抽出小刀抵在聞人柏暅頸間:"你敢動我父親一根手指..."

"如果我想殺他,"聞人柏暅平靜地說,甚至沒有躲閃,"他現在已經死了三次。"

徐婻正的手微微發抖。刀尖已經刺破皮膚,一絲鮮血順著聞人柏暅的脖頸流下,染紅了白色襯衫領子。但他紋絲不動,只是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凝視著她,目光中有種奇怪的解脫。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徐婻正嘶聲問。

"因為我拒絕執行任務。"聞人柏暅輕聲說,"昨晚'大猩猩'來茶樓,就是給我最后的警告。"

徐婻正想起那些傷痕,胃部一陣絞痛。她慢慢放下刀:"你父親懲罰了你?"

"比起他慣用的手段,這算輕的。"聞人柏暅摸了摸嘴角的傷口,"但下次就不會這么溫和了。"

宴會廳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徐宥騫的聲音由遠及近:"正正?你在哪里?"

聞人柏暅迅速后退一步:"保護好你父親。最近別去茶樓,也別聯系我。"他頓了頓,"還有,小心穿灰色西裝、左耳戴著骨傳導藍牙耳機的人。他們是'青龍會'的外圍成員。"

"等等!"徐婻正抓住他的手腕,"為什么要幫我?"

聞人柏暅的目光軟化了一瞬。他輕輕抬起手,指尖幾乎觸碰到她的臉頰,又在最后一刻收回:"因為那首《廣陵散》...只有你聽懂了。"

說完,他轉身消失在露臺的陰影中,像一滴墨融入黑夜。徐婻正呆立原地,手中小刀上的血珠滴落在旗袍上,像一朵小小的紅梅。

"正正!"徐宥騫出現在露臺入口,"你怎么...那是血?"

徐婻正迅速把小刀藏回暗袋:"不小心劃到手了。"

徐宥騫狐疑地環顧四周,目光在某個陰影處停留了幾秒,然后攬住女兒的肩膀:"回去吧,馬上要切蛋糕了。"

回到宴會廳的路上,徐婻正不斷回想聞人柏暅最后的眼神——那里有某種她從未在任何人眼中見過的東西,既不是憐憫,也不是欲望,而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真誠?

舞池中央,李家公子正在等她。音樂響起,是一支舒緩的華爾茲。徐婻正機械地把手搭在他肩上,目光卻不斷掃向出口。當旋轉到某個角度時,她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二樓走廊——聞人柏暅正注視著她,手中拿著那把她留在茶樓的水果刀。

音樂達到高潮時,他突然將刀尖轉向自己,在左腕上劃了一道。鮮血順著手腕滴落,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用口型對徐婻正說了三個字,然后轉身離去。

即使隔著整個舞廳,徐婻正也能清晰地辨認出那句話:

"對不起,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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