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大以后當廚師

祈朝滿心困惑。

這天下午，盡管他心情低落，卻從未向越暮吐露緣由?？删驮诜謩e之際，越暮那句“你有人要”，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

越暮究竟是什么人？難道自己與父親剛剛的那些糾葛，她早已了然于心？

祈朝的思緒亂成一團麻，腦海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昨天在知乎上刷到的那個帖子——

【愛一個人到極致是什么樣的？】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機在搜索欄里輸入關鍵詞，然而帖子卻不翼而飛，似乎已被作者刪除。

但那個熱評他依然記憶猶新：

“跨越時空也要來愛?！?/p>

不知為何，他竟瞬間聯想到越暮，不過很快便搖了搖頭，強行驅散這個念頭。

祈朝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暗自懊惱：“祈朝，你這幾天到底怎么了？盡想些不著邊際的事?！?/p>

就在這時，微信提示音驟然響起。

他回過神，低頭看向手機，是越暮發來的一張照片——兩人坐在摩天輪上的合照。

【qz:？】

【越越越越越暮:阿朝，這可是我們第一張合照，快保存起來呀！】后面還跟著一個滿懷期待的表情包。

隔著屏幕，都能真切感受到越暮那抑制不住的激動。

祈朝向來最討厭別人對自己發號施令，可每次面對越暮，他總會不由自主地“繳械投降”。

【qz:嗯?！?/p>

【越越越越越暮:阿朝，你到家了沒？】

祈朝飛快地打字：“到了?！豹q豫片刻后，又補充道：【你晚上打算吃什么？】

過了好幾分鐘，越暮發來一張泡面的圖片，是老壇酸菜味的，顯然剛準備泡。

祈朝心里明白，卻沒有點破。

【qz:又是酸菜味的啊?！?/p>

【越越越越越暮:是啊，我最喜歡吃酸菜味的了?！?/p>

……

與越暮聊完天，祈朝才發現周航半小時前發來的一連串消息，全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周航的微信名字):阿朝，你回來了嗎？】

【。。:朝朝?！?/p>

【。。:阿朝朝，你在不在啊?！?/p>

【。。:好吧，應該不在?！?/p>

祈朝忍不住哼笑一聲，發了個“惡心”的表情包過去。

周航似乎一直在等他回復，秒回道：

【。。:阿朝，你今天中午跟你爸去吃飯了？】

【qz:沒有，跟越暮去吃火鍋了?！?/p>

答案已然明了，周航也沒再多問。

【qz:老航，你知不知道有個游樂園名叫‘小樹林’的地方？】

【。。:知道啊，不就是中心到那邊的嗎?！恐芎骄o接著問：【咋了，你想去那玩？，明天一起啊?！?/p>

祈朝心中早有安排，果斷拒絕。

【qz:我沒空?！?/p>

【。。:……(文字中形容無語的意思)】

……

夜幕降臨，祈朝又一次陷入那個不愿回首的噩夢之中。

畫面回到了祈朝的童年時光。

那時的他調皮搗蛋，不愛學習，整日與周航等小伙伴們嬉戲玩鬧，成績自然也不盡人意，很少能拿到獎狀。

而這次，他終于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獎狀“勞動之星”。

祈朝滿心歡喜，放學時小伙伴們約他出去玩，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阿朝，走啦，我們出去玩?！?/p>

“今天不去，我得獎了，我要讓我媽給我買玩具汽車?！?/p>

祈朝一路飛奔回家，沖進廚房，興奮地喊道：“媽媽，我得獎啦?！?/p>

洋英蘭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滿臉笑意地接過獎狀，笑得合不攏嘴：“哎呦，‘勞動之星’啊，我們家阿朝真棒?！?/p>

“誰說我們阿朝得不了獎的，我要把我們家阿朝得的這第一個獎狀給它掛在墻上?！?/p>

祈朝滿心期待的可不是這樣的夸獎，他嘟囔著：“媽媽，我的獎勵呢？”

洋英蘭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輕聲說道：“媽媽給阿朝做好吃的怎么樣？”

“我才不要?！逼沓仓?，滿臉委屈：“媽媽，我想要玩具汽車?！?/p>

“要什么玩具??？家里那么多了還不夠你玩嗎？”祈周濤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嚴厲的呵斥讓祈朝瞬間紅了眼眶。

祈朝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扭頭跑出家門。

不知不覺，天色漸暗，祈朝這才發現自己迷了路。

他一邊哭一邊走，嘴里不停地喊著“媽媽”。

“阿朝，阿朝?！?/p>

“媽媽在這兒?！?/p>

“咚——”

……

祈朝從驚恐中猛然驚醒，額頭上滿是冷汗。

那是他心中永遠無法磨滅的噩夢，在他看來，是自己親手毀掉了原本幸福的家庭。

然而，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他跑出去后，洋英蘭還打了下祈周濤，嗔怪道：“干嘛對孩子這么兇??？阿朝今天可是得獎了呢?！?/p>

祈周濤接過獎狀，臉上的笑容比洋英蘭還要燦爛：“哎呦，是‘勞動之星’呢，我去買肉，你趕緊去給孩子買玩具，等回來給他個驚喜?！?/p>

……

祈朝坐在床上，滿心都是后悔與自責。

那晚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回放，漆黑的夜空，閃爍的燈光，滿地的鮮血，還有媽媽手中那輛玩具汽車。

“阿朝，別怕啊，媽媽沒事?！?/p>

祈朝跪在媽媽身邊，泣不成聲：“媽媽對不起，媽媽，你快起來，我們回家吧?！?/p>

洋英蘭艱難地將手中的玩具伸向祈朝，聲音虛弱而疲憊：“阿朝，別怕啊，別怕?！?/p>

“我不要玩具了，媽媽，我以后聽你的話，我好好學習，再也不調皮了?！逼沓拗鴵u頭，淚水不停地滑落：“你別離開我?！?/p>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死亡，那一刻的無助與絕望，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此刻，他別無所求，只希望媽媽能夠活過來。

洋英蘭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伸手輕輕擦掉祈朝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阿朝乖，媽媽沒事的，這只是一場夢，睡一覺就什么都好了?！?/p>

可最終，洋英蘭還是沒能熬過那個漫長的夜晚。

醫生說她腹中還有一個成型的胎兒，那是祈朝未曾謀面的妹妹。

他害死了媽媽，亦害死了那個還未出生的妹妹。

……

祈朝雙眼通紅，一整夜都無法入眠。

第二天，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書桌上，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祈朝從混沌中驚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記得一直保持著昨晚靠在床頭的姿勢，醒來時腰酸背痛。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接起電話。

“阿朝大懶蟲，怎么還不起床？”

“越暮？你怎么…”祈朝慌忙從床上跳起來，四處翻找衣服。

電話那頭，越暮的語氣并沒有絲毫埋怨：“阿朝，你不會忘記我們昨天的約定了吧？”

“沒有，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逼沓贿呎f著，一邊匆匆忙忙地穿鞋。

“就在白溪中學的公交站牌那邊?！痹侥赫f著，還打了個哈欠。

……

掛斷電話后，沒等多久，越暮就看到祈朝從公交車上下來。

她坐在座椅上，晃悠著雙腿，笑著打招呼：“阿朝，你可算來了?！?/p>

祈朝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睡過頭了?！?/p>

“阿朝，我可是等了你好久?！痹侥浩擦似沧?，剛想調侃幾句，卻在看清祈朝的臉色后，笑容瞬間凝固。

她滿臉擔憂地問道：“阿朝，你不舒服嗎？”

祈朝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是，只是沒睡好?！贝丝痰乃徊恢约耗樕卸嗖?，不過身體倒也沒有其他不適。

越暮站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這才稍稍放心：“真的只是沒睡好嗎？”

“真的?！逼沓壑须y得地泛起一絲光彩，“今天你要帶我去哪里玩？”

“阿朝，去你家里?！?/p>

祈朝一愣，難以置信地重復道：“去我家？”

“對呀，先跟我去個地方?！痹侥赫f著，笑著拉起祈朝的手。

看著祈朝蒼白的臉色，她實在不敢帶他去別的地方，即便祈朝說沒事，她還是放心不下。

……

兩人來到附近的菜市場。

祈朝有些疑惑：“你要買菜？”

“是啊，今天中午本美女要親自下廚，給你做頓好吃的?！痹侥鹤孕艥M滿地拍了拍胸脯。

祈朝忍不住笑了：“你還會做飯??？”

“那可不，我長大了可是要當廚師的！”越暮昂首挺胸，滿臉自豪。

在菜市場里，越暮還展現出了驚人的講價能力。

“真的不行啊小姑娘，這條鯽魚本來就是虧本賣的，它500g嘞，13塊錢真的買不了呢?！崩习迥锸掷飺浦鴥蓷l鯽魚，連連搖頭。

越暮盯著魚，雖然看起來肉質飽滿，但她還是覺得不劃算：“老板，我這不是買你兩條呢嘛?！?/p>

“哎呀，小祖宗，就算買10條也不行這個價啊?！?/p>

“真的不能賣嗎？”

老板娘態度堅決：“賣不了?！?/p>

越暮果斷拉著祈朝轉身就走。

或許是近期生意冷清，老板娘最終還是叫住了他們。

“誒，你們等一下吧?！?/p>

越暮立刻轉身，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26？”

老板娘一邊在案板上剁魚，一邊笑著說：“小姑娘長得這么漂亮，就當是送你一條了?！?/p>

“老板真大氣。祝您生意隆興發大財！”

……

祈朝原本以為越暮講價無望，沒想到她這一招“欲擒故縱”如此奏效。

越暮得意地拎著魚，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向別處，開心地說：“今天真的是賺大發了?！?/p>

祈朝忍不住調侃：“你也知道自己占便宜了啊?！?/p>

“之前奶奶教我的，買菜最容易講價了，尤其是菜市場，買什么都可以對半砍?！痹侥号d致勃勃地分享著，“老人家總結了半輩子的經驗，有些還是很管用的?！?/p>

聽著越暮提起奶奶，祈朝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外婆。

如果外婆還在，他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生活中處處受委屈，還只能默默忍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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