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疫鎖重樓

監察司地牢的青磚上凝著冰霜，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里藏著經年血銹。我數著第七塊磚上的裂痕——昨夜子時，鎏金香盒的機關正是在這般裂紋狀暗格中彈開的。

指尖觸到袖中香盒的鎏金紋路，冰冷的金屬卻莫名發燙。鎖骨下方的血蝎印記隱隱灼痛，像被炭火烙過。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響。

"紅姑娘，監察司的茶，可還合口味？"

藍戰邦的聲音從陰影里浮出，玄色官袍襯得他面色如霜。他指節輕叩桌案，一盞未動的茶湯泛著渾濁的褐，是加了料的——我聞得出，是曼陀羅花淬的「吐真香」，服下后半個時辰內，問什么答什么。

《證類本草》有載：「曼陀羅花，味辛，性溫，有毒……服之令人狂浪，多言無諱?！?/p>

我抬眸，指尖在袖中輕碾一顆藥丸。

"藍大人若想審我，何必下藥？"我輕笑，"不如直接問。"

"紅姑娘可知，馬錢子粉遇醋則顯藍？"藍戰邦忽然傾身，一盅清酒潑向我袖口。

酒液濺落的剎那，我袖中藥粉果然泛起幽藍——《本草綱目》載：「馬錢子，番木鱉也，性烈，遇酸則色變?！?/p>

我早防著他這一手。

袖中暗藏的「浮離散」遇酒即化，無色無味，卻能讓我脈象紊亂如染疫病。我佯裝咳嗽，指節抵唇，實則將解藥含在舌下。

"藍大人好眼力。"我拭去唇角并不存在的酒漬，"可惜，我若真下毒，不會用這么拙劣的法子。"

他眸光一沉，指腹摩挲著那枚從太子案上帶回的暹羅佛珠。珠上裂痕內壁，蝎形紋路若隱若現。

"這珠子里的毒，叫「鎖喉嬌」。"我淡淡道，"遇酒化靛藍，見血封喉——但下毒的人蠢，龍涎香能緩其毒性。"

藍戰邦指節一頓。

"你怎知太子佩戴龍涎香？"

我僵住。

我本不該知道。

他忽然擒住我手腕，劍柄云紋硌在脈門。

劇痛中，詭異的畫面閃現：

**同樣的云紋，挑開一張蛛網。網上吊著血蝎，毒針滴落黑液……玄衣少年背對著我，劍鋒染血。**

"紅姑娘的脈象，很有趣。"藍戰邦冷聲打斷我的恍惚，"浮數如雀啄，卻穩而不亂——你在偽裝瘟疫？"

我猛地抽回手，袖中藥囊散落。

"藍大人既疑我，何不直接上刑？"我冷笑，"還是說……你其實在查別的？"

他眸色驟暗。

子時將至。

我被關進一間狹小的囚室，鎏金香盒藏在貼身小衣里。機關開啟時，暗格彈出三粒香丸——青如碧玉，紅若凝血，黑似夜霾。

我吞下青丸。

《證類本草》言：「青瑯玕，安魂魄，定心神……然久服令人善忘?！?/p>

香丸入喉，灼如炭火。

劇痛中，記憶如海水退潮——我忘了今晨喝過的藥，忘了父親離京那日的天色，卻莫名記得藍戰邦后頸有一道舊疤，形如蝎尾。

血蝎印記灼痛更甚，仿佛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天光微亮時，牢門被踹開。

"奉三殿下令，提審妖女！"侍衛厲喝，"疫病蔓延西六宮，定是這毒婦所為！"

我嗤笑。

三皇子這是要借「瘟疫」之名，清洗太子黨羽。

藍戰邦攔在門前，劍未出鞘，氣勢卻壓得人窒息。

"疫病尚未驗明，三殿下急什么？"他冷眼掃過眾人，"還是說……有人怕查出真相？"

侍衛們僵在原地。

我低頭，藏起袖中剛配好的「假疫散」——以馬錢子粉為主，佐以微量砒霜，服下后高熱咳血，狀似傷寒。

若三皇子真要栽贓……我不介意讓「瘟疫」更逼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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