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王帳
敦煌的夜風裹著沙粒,在狼族王帳的青銅火盆中撞出嗚咽。唐璃端坐白虎皮王座,腕間鎖著九環金鈴——那是三日前三百狼族長者跪獻的“圣女鐲”。此刻鈴舌正抵著她跳動的脈搏,隨帳外巫鼓的節奏震顫,仿佛某種活物的心跳。
“請圣女賜福!”
十二名赤膊祭司匍匐在地,脊背上的狼圖騰在火光中扭曲。他們托舉的青銅盤里盛著剛剖出的馬心,血順著盤沿滴落,在駝絨地毯上匯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唐璃頸間凰紋突突跳動,殘玉在掌心發燙。三日前莫高窟的異象仍烙在眼底——千佛泣血時,壁畫中的西域新娘化作流光沒入她眉心,自此耳畔便縈繞著古老的胡語呢喃:**“阿斯塔娜,歸來……”**
“這福,你們受不起?!?/p>
她揮袖掃翻銅盤,馬心滾落在狼王腳邊。帳中霎時劍拔弩張,鑲滿寶石的彎刀齊齊出鞘,卻在觸及她目光時凝滯——王帳穹頂的七星燈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現出初代圣女的虛影,與唐璃的面容重合。
狼王額吉罕猛然起身,鐵甲碰撞聲驚飛帳外的禿鷲。這位統治西域三十載的暴君,此刻卻顫抖著撫摸她頸間凰紋:“像……太像了……阿斯塔娜當年也是這般……”
殘玉突然射出金光,在帳頂投映出幻境:二十年前的月氏王庭,狼族少女阿斯塔娜身披嫁衣,將青銅劍刺入心口。血染紅整座莫高窟,壁畫中的飛天盡數墜落……
“原來你們所謂的圣女,不過是血祭的牲品?!碧屏Ю湫δ笏殂~盤,碎屑割破額吉罕的臉頰,“可惜,本宮最恨被人當祭品?!?/p>
幽冥初現
子夜的戈壁響起駝鈴。
唐璃策馬立于沙丘之巔,看幽冥軍如黑潮漫過月牙泉。那些由皇陵石像鬼與敦煌尸兵融合的怪物,眼眶燃著磷火,關節處伸出青銅倒刺。泉底突然炸開漩渦,一具纏滿鐵鏈的青銅棺浮出水面——正是莫高窟底那具!
“恭迎吾主!”
幽冥軍齊齊跪地,震得流沙塌陷。棺蓋緩緩開啟,寒氣中伸出的手骨掛著半幅殘破嫁衣,指節套著與唐璃腕間相同的九環金鈴。
“阿斯塔娜……”棺中傳出沙啞女聲,“不,該叫你唐璃?”
白骨突然暴長血肉,轉瞬化作與唐璃別無二致的容顏。那女子撫過自己心口的七星烙痕,笑出滿口尖牙:“多謝你喚醒我,現在該物歸原主了?!?/p>
殘玉應聲飛出,卻被幽冥軍結成的人墻阻隔。假圣女五指如鉤刺向唐璃心口,卻在觸及凰紋的剎那被金光灼傷:“不可能!我才是……”
“贗品終究是贗品?!?/p>
蕭無月的聲音自沙暴中傳來。唐璃猛然回頭,見那人黑袍銀甲,眉心的北斗印泛著血光——確是蕭無月的容貌,可眸中再無往日溫度,唯剩兵器般的冷冽。
他手中長槍貫穿假圣女咽喉,槍尖挑著枚蠕動的黑卵:“幽冥軍聽令,誅殺叛主者?!?/p>
記憶裂痕
敦煌地宮深處,鮫人燈映著墻上的雙生壁畫。
唐璃被鐵鏈懸在祭壇上方,看蕭無月擦拭染血的長槍。三日前那場廝殺后,他率幽冥軍將她囚在此處,每日辰時取一碗心口血澆灌黑卵。
“你究竟是誰?”她掙得鐵鏈錚鳴,“蕭無月早該魂飛魄散!”
男人指尖撫過槍身的七星紋,扯開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著半塊殘玉,與她的玉佩嚴絲合縫:“他們說,我是你夫君?!?/p>
鮫人燈突然爆裂,黑暗中有冰涼手掌貼上她后頸。蕭無月的氣息混著血腥味逼近,殘玉與玉佩共鳴出刺目紅光。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腦海:
——大漠孤煙,少年將軍為她系上九環金鈴:“阿斯塔娜,待我平定中原……”
——冷宮血夜,同一張臉將青銅劍刺入她娘親心口:“凰血不絕,天下不寧!”
“想起來了嗎?”蕭無月咬破她耳垂,“百年前你為保西域自戕,百年后我為你逆天改命?,F在……”他捏碎黑卵,黏液化作鎖鏈纏緊她四肢,“該還債了?!?/p>
千窟悲歌
三百洞窟齊鳴的剎那,敦煌城化作煉獄。
唐璃立在莫高窟第九層飛檐上,看幽冥軍與狼騎廝殺。額吉罕的頭顱滾在佛腳下,雙目被啄食的禿鷲叼走。蕭無月率軍攻破最后一道城門,槍尖挑著左使的玄鐵面具——面具下赫然是與他相同的臉!
“雙生蠱?!笔挓o月碾碎面具,“當年國師用我胞弟的精血養蠱,才讓我借七星陣重生?!彼鋈怀哆^唐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這里跳動的,是阿斯塔娜百年前剜出的凰心?!?/p>
殘玉應聲炸裂,碎片刺入她周身大穴。莫高窟所有壁畫同時剝落,三百飛天下凡化作火雨。唐璃在劇痛中看清真相——
百年前,阿斯塔娜為阻七星盟召喚饕餮,以凰心為祭封印天門。蕭無月作為守陣人,被國師種下雙生蠱,世代輪回尋找宿主。而唐婉,正是這代蠱母!
“現在,該終結輪回了?!?/p>
蕭無月抱著她墜入最大的洞窟,下方是沸騰的巖漿池。殘玉碎片在熱浪中重組,化作完整凰鳥玉璜。唐璃在最后一刻掙脫桎梏,將玉璜刺入他眉心:“可惜,我不信命?!?/p>
七星倒懸
巖漿凝結成黑曜石階時,血月恰好移至中天。
唐璃踏著幽冥軍的殘骸走上祭壇,掌心玉璜與天際北斗共鳴。幸存的狼族與七星盟殘部匍匐在地,看她在祭壇刻下殄文——正是莫高窟底《七星逆命書》的終章。
“以吾凰血,祭告天地——”
她劃破手腕,血浸透三百洞窟的基石。玉璜爆出的金光中,初代圣女阿斯塔娜的虛影緩緩抬手,整座敦煌城拔地而起,倒懸于星空之下。
蕭無月的尸體突然睜眼,瞳中映出雙生蠱的紋路:“你竟敢……”
話音未落,倒懸的莫高窟射出三百道金光,將他釘死在祭壇中央。唐璃撫過玉璜上的裂痕,看七星逐一熄滅:“這一世,我自己改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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