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貪狼噬月

貪狼星域·葬星海

云鯨寶船在星瘴中穿行時，船身銘文與狂暴的引力潮摩擦出幽藍火花，仿佛萬千螢火蟲在黑暗中明滅。姜衡佇立船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螭龍佩，玉佩表面的紋路在瘴氣中泛著病態的暗紅。紫微道君立于桅桿頂端，青衫獵獵如旗，袖中垂落的星砂細線在虛空中織就一張光網，將寶船裹成繭狀。

「要入貪狼墓，需經噬月關?！沟谰穆曇艄橇鱽?，震得姜衡耳膜生疼。他抬頭望去，七萬顆隕石在瘴氣中凝成巨狼輪廓，狼吻大張處正是坍縮的暗星——那星辰表面布滿血管般的裂痕，每一次脈動都噴涌出腥甜的血霧。

姜衡喉頭滾動，握緊星鑰令牌的掌心滲出冷汗。令牌邊緣的狼首浮雕突然咬破他指尖，一滴精血滲入狼瞳，霎時天旋地轉。再睜眼時，青銅古劍已自行出鞘，劍鋒所指處，暗星裂開猩紅甬道。

穿過甬道的剎那，姜衡仿佛跌入巨獸臟腑。血色星河在腳下蜿蜒，無數青銅棺槨如死去的星辰懸浮其中。每具棺蓋刻著的星獸圖騰都活了過來：奎木狼的獨目淌著熔巖，畢月烏的羽翼掀起磷火，觜火猴的利爪撕扯虛空鎖鏈。星紋鎖鏈縱橫交錯，將棺群連成二十八宿陣圖，姜衡的視線掠過陣圖時，耳畔驟然響起萬獸齊嚎。

「別直視陣眼?！沟谰鲏m掃過姜衡雙目，冰涼星力滲入瞳仁，「這些棺槨葬著貪狼星官三千年來吞噬的星獸精魄?！?/p>

螭龍佩突然震顫如活物，牽引姜衡躍向某具刻著奎木狼的棺槨。棺身觸手溫熱，竟如活體般起伏。當指尖觸及棺蓋浮雕的狼牙時，星河倒卷，姜衡眼前景象驟變——

九輪殘月高懸荒漠，月暈中流轉著血色的周天星斗。黃沙在腳下流動，細碎星砂混在其中，每一步都似踩在星辰骸骨之上。遠處沙丘起伏如巨獸脊背，風中裹挾著腐朽的青銅氣息。

「九曜煉心陣，破陣者需付出血契?！沟谰穆曇魪奶摕o中傳來，帶著罕見的凝重，「記住，陣中幻象皆是你心中所懼?！?/p>

姜衡握劍的手微微發抖，他分明看見沙丘陰影中浮現父王隕落的場景：帝冠崩裂，星冕服被黑炎吞噬，渾天儀在身后炸成碎片?；孟笾械母竿蹀D身望來，眼中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星髓。

「假的...」姜衡咬牙揮劍，劍氣卻穿透虛影。九具身披星砂鎧甲的骷髏破沙而出，骨爪上纏繞的鎖鏈竟是活體星紋所化。為首骷髏下頜開合，發出的卻是狻猊公子的嗤笑：「用貪狼煞氣喂它們！你這星君容器，連本能都忘了嗎？」

姜衡瞳孔驟縮，劍鋒回旋時故意漏出破綻。當九具骷髏結成北斗吞狼陣，他猛然催動古劍中的煞氣，血色狼影自劍鋒躍出——那虛影竟與棺槨上的奎木狼圖騰一模一樣。狼影撕咬星陣的剎那，姜衡窺見陣眼處閃過的玄冥徽記，心下一凜：這殺陣竟摻雜了玄冥的噬星術！

荒漠崩解時，姜衡跌回棺陣中央，后背撞在冰冷的青銅棺槨上?？纠枪咨w轟然開啟，龍鱗裝裱的《吞星策》懸浮其中，書頁翻動間溢出甜腥血氣。他伸手欲取，三道玄冥劍氣破空襲來，劍氣中裹挾的星蛭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星狩司的狗倒是鼻子靈?！菇庑肀荛_劍氣，古劍橫掃時扯碎空間，將偷襲者逼出虛空——正是星墟黑市遭遇的星痕臉修士。那人臉上星痕蠕動如活蟲，身后兩名鬼面人手持的并非兵刃，而是鑲嵌星核的羅盤。

「把傳承交出來，給你留個全尸?！剐呛勰樞奘窟珠_嘴，齒縫間滲出黑霧，「或者，你想像你母親那樣，被煉成星傀？」

姜衡渾身血液凝固，古劍發出悲鳴。母親隕落時的記憶碎片突然涌現：她躺在星髓池中，七竅被星砂封堵，螭龍佩在她掌心碎成齏粉。暴怒的星力不受控地爆發，血色煞氣如浪潮席卷，將兩名鬼面人手中的羅盤震出裂紋。

「找死！」星痕臉修士祭出黑炎鎖鏈，這次鎖鏈上附著的星蛭竟生著人臉。姜衡揮劍格擋時，一只星蛭趁機攀上劍身，口中吐出蘇瓔珞的聲音：「阿衡，回頭是岸...」

道君的聲音如驚雷炸響：「閉識海！」

姜衡猛然咬破舌尖，劇痛驅散蠱惑。古劍迸發龍吟，螭龍虛影自劍鍔騰起，一口吞盡星蛭。此時青銅棺群突然震顫，二十八道煞氣沖天而起，凝聚成貪狼星官虛影。那虛影額間星痕與姜衡如出一轍，抬手間便將兩名鬼面人煉成星砂，吸入《吞星策》中。

「不——」星痕臉修士捏碎傳送符，遁光卻被虛影扯碎半邊身子。殘軀墜地時，姜衡瞥見他后頸的玄冥刺青——竟是被利刃劃破的狴犴圖騰，與狻猊公子玉輦上的睚眥徽記截然不同。

虛影轉身望來，姜衡如墜冰窟。那面容與他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睥睨眾生的戾氣。星官虛影指尖輕點，《吞星策》化作流光沒入姜衡眉心，霎時識海翻涌——

他看到初代貪狼星官立于星穹之巔，腳下是崩解的二十八星域。當孽龍從黑洞中探出利爪時，星官竟露出釋然笑意，任由龍牙貫穿胸膛。瀕死之際，七道本源星煞自他七竅遁出，其中三道分別落入熒惑祖廟、搖光星塔、玄冥祭壇。

「原來星蝕之變，是星煞在尋找宿主...」姜衡喃喃自語，古劍上的螭龍紋已蔓延至劍鍔，龍睛處亮起猩紅煞光。他忽然察覺道君的氣息變得紊亂，轉身望去，只見老者袖中鎮壓的星砂盡數染黑，在虛空勾勒出扭曲的命盤。

「小心天璇位！」蘇瓔珞的聲音伴著九盞星燈破空而至。姜衡本能地揮劍劈向某具棺槨，劍氣觸發禁制的剎那，血色星河沸騰如熔巖。貪狼虛影發出震天咆哮，化作實體星獸撲來，利爪揮動間撕碎三具青銅棺槨。

道君拋出渾天儀殘片，青銅碎片在空中展開銀河投影。姜衡福至心靈，引動體內三道星煞迎擊。當星獸巨口咬下的瞬間，他額間星痕裂開，紫芒迸射——那光芒中竟浮現出蘇瓔珞結印的身影！

「借陣吞煞！」少女的清叱穿透星穹。姜衡趁機將古劍刺入星獸眉心，螭龍佩與劍身共鳴，硬生生將巨獸煉成劍鍔處的狼瞳圖騰。星髓在經脈中奔涌結晶，他背后浮現的七星法相竟與道君有三分神似。

穿過沸騰星河的盡頭，青銅巨門上的二十八宿鎖孔泛起幽光。當古劍插入陣眼時，門內景象令道君拂塵墜地——

萬丈星髓王座流淌著暗金光澤，初代星君的虛影斜倚其中。那面容與姜衡宛如鏡像，只是眼角多了一道撕裂星痕。王座下方跪伏的十萬星卒虛影，額間皆刻著殘缺的玄冥刺青，他們的哀嚎在殿內凝成實質的音浪。

「終于來了，我的轉世容器?！剐蔷撚鞍淹嬷s小版的熒惑渾天儀，指尖星砂組成與姜衡覺醒時相同的卦象，「你以為紫微老道是救星？他不過是怕你變成第二個我?！?/p>

道君拾起拂塵的手微微發抖，素來平靜的眼底翻涌著滔天恨意：「當年你為突破星君桎梏，不惜血祭十萬星卒引發星蝕...」

「閉嘴！」星君虛影揮袖掀起星砂風暴，殿內驟然顯現三千年前的場景：紫微道君手持星河拂塵，將貪狼星官釘死在孽龍尸骸上，眼中淌下的竟是黑色星髓！

姜衡踉蹌后退，古劍上的狼瞳圖騰滲出鮮血。星君虛影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好孩子，你體內的星煞正在蘇醒。等到七星法相完整之日，你就會明白——所謂天道，不過是強者手中的提線木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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