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你真是個老頑固

秋天的黃土高原，錯落有致、美輪美奐的人造梯田上，金燦燦的收獲宛如一幅壯麗的畫卷，從山腳至山頂，完美鑲嵌于大地母親的懷抱中。藍天白云下，微風陪伴，農人吟唱生活的調子，土地刻錄時間與收獲的痕跡。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群山環繞，古樸的村落若隱若現，依稀的幾聲狗吠，在山澗回蕩，裊裊升起的炊煙，宛若江南煙雨，召喚外出勞作的親人歸來。

蘇開山挑著一擔蕎麥剛進村口，老遠就看見隊長老周手里拿著一份信朝自己喊道，“開山啦，娃娃來信了……”。

蘇開山識字不多，加上天黑視力不好，索性邀請老周到家里幫自己讀信，也順便拉拉家常。

掏出紙煙替老周點燃，蘇開山便催促老周讀信，在打開信封掏信紙的瞬間，滑落的三張百元大鈔映入倆人眼簾。

“這娃娃，經常這樣?！碧K開山憨憨一笑，臉上的皺紋舒緩，眼神中洋溢著幸福。

“娃這辦法好，省錢嘛！”隊長老周見多識廣，自是明白其中的道道，“不過這也有風險，倘若信丟了，或者被人拆了，錢就沒了！”

“老伙計，趕緊讀信吧！”蘇開山把錢放在炕上催促道。

信不長，很快就被讀完，老周怕蘇開山沒有聽懂，便解釋道，“娃說他啥都好，考上了本科，還拿了外國人說話的證書，他邊上學邊給別人搞設計，掙了不老少錢，讓你們不要太勞累，買點好吃的，另外再給家里裝部電話，這樣相互聯系比較方便！”

蘇開山雖然識字不多，但信中的話還是能夠聽懂，不過隊長再次用自己的話闡釋一遍，內心還是很受用，甚至有些驕傲，再次給老周點上紙煙，朝門口大聲喊道，“曉晨娘，你再給炒盤雞蛋，今晚我和娃他大爸喝兩杯！”

說到安裝電話，蘇開山內心還是比較抵觸的，這個多半輩子縮衣節食的農家漢子，交通靠走、通訊靠吼的模式在他內心根深蒂固。二百元的費用安裝不說，每月還要繳納座機費再加上通話費用，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你真是個老頑固！”隊長老周看穿蘇開山內心的想法，“你看看我們村子，現在但凡家里有外面工作或者打工的，基本都安裝了電話，你守著一個大學生，娃娃有出息，能掙錢，你還在乎那點錢干撒嘛！”

“關鍵也打不了幾個電話，一個月下來盡繳了座機費?！碧K開山仍舊表示不愿意，但態度明顯柔和了許多，沒有最初那般強烈。

“說你你還真是的！”老周白了蘇開山一眼，繼續幫助分析道，“你看，將來人家娃娃肯定是在外面要成家的，你們也一時半會舍不得離開這個爛攤子，那么遠的距離，寫信到收信需要時間不說，你讓誰一直給你讀??？”

這話算是說到了蘇開山的軟肋處，他本是一個不愿麻煩別人的人，聽到這里，蘇開山再次為倆人點上紙煙。

“你看你現在抽的都是帶把的紙煙，這東西一根能換好多棒旱煙！”隊長老周打趣，趁熱打鐵做著蘇開山的思想工作，“多半輩子黑燈瞎火點煤油燈，結果現在用上了電，從小就守著這大山，現在有了電視知道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這些都是咱這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現在不都有了嘛！這兩年外面的人都用上了手機，咱們農村人家里安裝座機電話也是實興的事，洋氣不說，關鍵是方便，按幾個號碼，你就能聽到任何地方的聲音！”

屋子里煙霧繚繞，幾杯酒下肚的蘇開山和隊長老周臉色微微泛紅，刻滿歲月年輪痕跡的臉龐上青筋暴起，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蘇開山一拍大腿，“行，這電話我裝了！”

坐在板凳上的曉晨娘趕緊起身，“那啥，你們繼續嘮著，我去廚房給你們再炒一盤雞蛋！”

電話安裝的事情很快就落實了?？粗旁谧雷由媳樯硗t的電話，蘇開山兩口子怎么也不明白，這么個小玩意能把兩個不同地方人的聲音傳來傳去。

好奇心的驅使下，蘇開山反復拿起話筒放在耳邊，只有嗡嗡嗡的電流聲，“娃他娘，莫不是壞的，咋沒有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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