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寒冬（1）

我們劫殺失敗的消息在我們回來之前，便傳到了這里。未及我們施禮，谷大用只掃了一眼我們，尖聲道：“瞧瞧你們，這么多人，竟然把牟斌放走了，是不是吃里扒外了??？”

劉通嚇得“撲通”跪倒在地，道：“公公息怒，屬下不敢。確實是葉成大插手，勾結外人，我們，我們打不過他們，所以，讓他們逃走了?！?/p>

谷大用冷冷一笑，道：“你們也算是錦衣衛？廖大人，你派的高手！早就定好的事情，偏偏出了紕漏，劉公公那里，如何交代？”廖建忠起身道：“這個確實怪不得他們，我太大意了，以為牟斌風燭殘年之人，派錦衣衛三十幾人就能對付，而且東廠也出動了不少高手，葉成大確實是一個意外，據探報，他確實是去送行。只是，嗨，事情真是巧了，他功夫是有些，但他對付你們這些人，未必能行，何況，又都是同門，誰也不可能下死手！也怪我高估了自己兄弟的實力！”這話明擺著替葉成大開脫。

劉通聽了這話，趕緊道：“簽事大人明鑒，我們奮力拼殺，葉成大也已是強弩之末，甚至牟斌都準備自盡。不想突然來了一個援手，功夫了得，我們這些人統統被他點了穴道，只有張英和他周旋。張英沖鋒在前，卻也是奈何不了那人，又怕傷了我們，只得眼睜睜看那人逃脫?！碑斚旅枋鲆槐?，自然把我說得十分英勇。

谷大用聽了，上下打量我幾眼，陰冷一笑，道：“你們這些人，只有這個張英肯出手，可見你們平時的功夫都練到哪里去了。廖大人，他們是錦衣衛的人，你該怎么處置，你來決定?！?/p>

廖建忠點頭，道：“我已下令暗中緝拿牟斌，劉通辦事不利，免去百戶，暫時代領，罰薪半年，戴罪立功，繼續追查。其余人等，一年之內不得升遷！”

谷大用點點頭，緩了聲音，道：“我們都是替人辦事，辦不好就要兜著走，錦衣衛講究獎罰分明，咱家看這個張英不錯，該獎勵就得獎勵！不過，那個葉成大，是不是也得追究呀！”他沖我笑笑，那笑容有些恐懼，我沒敢正視，將頭垂下來。

廖建忠面露難色，道：“公公，您也知道的，葉百戶是蕭公公的人，和邱公公等人關系也不錯，他此番行為，不過是偶遇罷了。況且他此番跟隨屠千戶去陜西公出，可是國家大事。若我們追究了，容易生出變故。還是等他公出回來后，再行處置?！惫却笥脭[擺手，道：“算了，算了，這事咱家回去再和劉公公商量商量。但你們還得繼續盯著這些人，別讓他們再跑了。咱家剛剛接管東廠，是丟不起這個臉的。建忠，你一向聰明，多動動腦子?！绷谓ㄖ疫B忙應了一聲。

谷大用沒有再說什么，領著東廠的人，呼呼啦啦離開了錦衣衛。廖建忠瞧著我們，道：“天寒地凍的，大家都很辛苦，趕緊回去歇息吧。張英，你留下來！”那位薛申卻起身道：“廖大人，我們是不是該馬上派人查牟斌下落？”廖建忠看他一眼，道：“今天兄弟們都累了，估計他們也跑不了太遠，我看明天再行動吧?！毖ι甑溃骸澳脖蟮热硕际清\衣衛出身，對錦衣衛辦事可謂了如指掌，事不宜遲，這樣，屬下愿帶人前往，或許能找到?！绷谓ㄖ颐碱^一皺，道：“既然薛百戶愿意前往，那就辛苦你了，路上小心！”

眾人散去，廖建忠給我端來一杯熱茶，笑道：“你做得不錯！”我臉上一熱，趕緊低聲說了事情的經過，廖建忠嘆了口氣，道：“葉兄真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本來有大好的前程，萬一被人問責，那就可惜了，只怕以后四海為家了?！蔽艺f：“他們既然是好人，為什么還要追殺他們？薛百戶會不會追到他們？”

廖建忠苦笑一聲，道：“這事我們怎么能知道得清楚，肯定和劉公公有關，不過，我們盡力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一種告慰。至于薛申，那就看他造化了。他未必會去做，可能是外出的一個理由吧?！币娢也唤?，他繼續道：“你多少也能知道些，皇上逐步重用他在東宮時候的公公們，特別是劉瑾公公，極有可能取代王岳公公，做上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已經是公開的事情，王岳公公如何會輕易交權，自然會有一番舉動，他畢竟多年掌控司禮監，而且和內閣三位閣老關系密切，我看內廷早晚會有一番爭斗，嗨，我們盡量觀望，但又怎么能躲得開！”我聽得半是明白，卻又半是糊涂，而他又不再說了。只是詳細問我那個人的情況，思慮再三，低聲道：“這人一定和我們錦衣衛相熟，你以后要注意些。這樣，你暫時不要管這件事，還不能讓你歇息，侯爺府要去外地，需要錦衣衛陪護，點名要你明天領人過去?！?/p>

臨走時，他忽然又喊住我，說我四叔來了，現在應該在平家老店，我可以去看看他。我哪里有什么四叔，但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欣喜萬分的樣子，廖建忠笑著看著我，說：“你出去時，帶上兩個兄弟，遇事也可以照應?！?/p>

天色已晚，卻是繁星點點。我只領著哈代出來，原本想找寧博陽，人卻不見了，哈代說他回來不久，就和談升等人出去了，捎話給我說，今晚不一定回來，但不會誤了明晨的點卯。

這小子一向神秘，他知道太多的事情，我有時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忙什么？走在院子里時，遇到了匆匆而過的包小柏，他依舊是老樣子，問我做什么去？我說老家來人了，去外面看看。他若有所思，我問他想什么呢？包小柏一笑，道：“宮里出了大事，多年前的夜明珠被人盜走了，那位劉公公發了大脾氣，限令東廠和錦衣衛破案?！蔽移娴溃骸盎蕦m一向戒備森然，什么人這么大膽？看來絕非常人呀！”包小柏道：”徒有虛名的人多得是，宮里的守衛，稀松平常的太多，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哪有像你這樣的，呵呵，聽說明天你們要出差，據說要去居庸關，那里路程可不近，而且會有大雪，千萬要小心?！闭f著，笑笑離開。我想起自己當初冒冒失失進了東廠，守衛確實松懈，心中不由一嘆，這就是我們的大明朝！

哈代看著漫天的星星，道：“這么好的天，怎么會下雪？”我心中詫異包小柏什么都知道，轉念一想，他負責錦衣衛的文書，自然知道很多情況。

待我們來到平家老店的時候，那里幾乎沒有什么客人，舒兒正在收拾桌椅，見我們來了，頓時顯得神采奕奕的，非常高興，紅著臉過來，打了聲招呼，又沖樓上喊道：“爹，張英大哥來了?！?/p>

我忙道：“我是來找人的，老家的四叔來了，說在這里?！笔鎯阂汇?，道：“今天客人很少，來了幾個，但都走了?！蔽液苁窃尞?，樓上平六哥已經開口道：“是小張兄弟吧，你四叔走了，留下一些東西給你?！?/p>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下樓來，我趕緊過去，道：“怎么走了？可有書信？”我心中一直在拿平四叔和平六哥對比，總覺得他們有聯系，但平六哥面上毫無變化，道：“他來的匆忙，沒待上一個時辰，就出去了。好像在忙生意，怕明天下大雪，走不了！”

而給我的一些東西，都是些衣物，確實是我的，再無其他。我很詫異，這位平四叔不會只給我衣物吧？祖父或者父親也該有書信給我，怎么如今音信皆無。我大感詫異，抬頭看平六哥，他笑道：“過幾日，他還會回來的！”頓了頓，道：“你家一切安好，切勿掛念！”

我更是一頭霧水，不清楚這平四叔及這位平六哥賣的什么葫蘆藥，因為明天要起早，便向他辭行，舒兒倚在門框上，眼睛里滿是留戀，看著我們走遠，哈代悄悄對我說道：“這舒兒姑娘，怕是喜歡上你了，二哥！”我心頭一熱，回頭望去，果然隱約看見舒兒倚在欄桿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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