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入凡塵 第一章 天火焚城

寒鴉掠過枯枝，最后一片殘雪墜入護城河時，江無塵在破廟門檻上刻下第七道劃痕。臘月十七的月光從屋頂破洞漏進來，照得少年睫毛上的冰晶微微發亮。

他裹緊漏風的麻布袍，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三年前母親失蹤那夜，城西鐵匠鋪也是這般燒了整宿。記憶里繡著金線的石榴裙擺掠過青磚，銅盆墜地的脆響混著男人低吼："帶著玉玦快走！"

火星突然炸開，江無塵猛地攥住胸前的青銅鑰匙。指腹擦過鑰匙尾端殘缺的鳳紋，那里還沾著永遠洗不凈的血漬。

"喵——"

凄厲叫聲劃破夜空。少年抬頭剎那，整片夜幕突然燃燒起來。

赤色流星撕開云層，火雨傾盆而下。青州城鐘鼓樓最先燃起沖天烈焰，瓦當熔成金汁沿著朱漆廊柱滾落。守夜人的銅鑼才敲到第三響，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已開始龜裂。

江無塵撞開搖搖欲墜的廟門，熱浪裹著火星撲面而來。他忽然愣在原地——懷中的青銅鑰匙正在發燙，那些斑駁銅銹在火光中片片剝落，露出底下流轉的星紋。

"救...救命??！"

哭嚎聲從街角傳來，賣炊餅的老王頭拖著焦黑的右腿在火海里爬行。他身后三丈處，整棟茶樓像融化的糖畫般緩緩坍陷，二樓欄桿上還掛著半截燒焦的衣袖。

少年剛要邁步，頭頂房梁突然爆裂。燃燒的橫木擦著耳畔砸落，點燃了他散亂的發梢。

"當啷——"

青銅鑰匙脫手飛出，撞在香案腳下。江無塵撲過去時，看見鑰匙孔洞里泛起的幽藍光芒，竟與流星軌跡出奇相似。

熱浪突然被某種寒意劈開。

雪色身影從火幕中跌出，重重摔在積灰的蒲團上。江無塵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那團冰涼——竟是只通體雪白的貓兒，只是此刻渾身焦黑，右耳缺了半塊，尾巴上的毛燒得參差不齊。

玄貓碧色豎瞳映出少年錯愕的臉，忽然掙扎著舉起前爪。染血的肉墊按上他眉心，徹骨寒意瞬間漫過四肢百骸。

火場喧囂突然遠去。

江無塵看見星河在瞳孔深處旋轉，七顆銀色星辰連成殘缺的勺柄。某個古老的聲音在識海震蕩，震得他喉頭泛起腥甜。再睜眼時，玄貓額間月紋正與青銅鑰匙的星紋交相輝映。

"小心！"

瓦礫爆裂聲炸響，燃燒的匾額當頭砸下。江無塵本能地蜷身護住玄貓，后背撞上香案的瞬間，鑰匙突然迸發青光。龜裂的地面竄出藤蔓，織成密網擋住墜落的火焰。

玄貓突然弓起身子，對著夜空發出低吼。江無塵順著它的視線望去，渾身血液驟然凝固——火雨深處懸浮著三道黑影，寬大的黑袍在熱浪中紋絲不動，面具上的饕餮紋正吞吐幽綠磷火。

為首者抬手虛按，江無塵懷中的鑰匙突然劇烈震顫。玄貓猛地咬住少年手腕，疼痛讓他下意識松手。鑰匙飛向黑袍人的剎那，白影如電光掠過。

"嘶啦——"

錦帛撕裂聲響起，玄貓叼著鑰匙摔回供桌，三道爪痕卻憑空出現在黑袍人胸口。深可見骨的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溢出縷縷黑霧。

"孽畜！"沙啞的怒喝震得梁柱顫動。黑袍人結印的瞬間，整座城隍廟的地基開始崩解。

江無塵抱緊玄貓滾向墻角，后腦勺重重磕在功德碑上。溫熱血跡滲入碑文時，他看見玄貓瞳孔中映出的奇景——那些被月光照亮的銘文正在重組，化作漫天星斗墜入自己識海。

劇痛撕扯著每一寸經脈，少年卻死死咬著下唇。母親臨別時的耳語突然清晰起來："塵兒記住，星圖亮時往北......"

"轟！"

承重柱齊根斷裂，江無塵在瓦礫傾覆的瞬間護住玄貓。煙塵彌漫間，他聽見黑袍人的冷笑："天機玉玦竟在凡人體內，真是......"

余音被轟鳴吞沒。少年最后的意識里，是玄貓將額頭貼上他染血的掌心，月紋亮如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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