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心中的光

輪胎與柏油路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顧天明將車緩緩滑入應急車道。儀表盤藍光在他顫抖的手背上跳動，車載導航機械重復著"您已偏離路線"。他拉起手剎時三次沒扣緊，發動機空轉的嗡鳴混著空調出風口的雪松香，在兩人間凝成白霧。后方車輛的遠光燈掃過后視鏡，照亮薇瑟琳眼中冰晶狀的虹膜紋路。

“你不是冰之女皇么？怎么你還有個姐姐？”顧天明奇怪的問。

“五百年前，姐姐才是至冬國的女皇?！鞭鄙掌届o地說，冰藍色的瞳孔里，掩蓋著沉積了百年的悲傷?！翱踩饋喴粦?，姐姐重傷，沒過兩年就去世了。我接替了姐姐的權柄，成為了新的至冬女皇”

顧天明的腦子嗡嗡的，這兩天發生的事給他的沖擊一個接一個，剛剛發現女友是來自異世界的女皇，現在又聽薇瑟琳這么一說，難不成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姐姐，也是異世界的女皇？

“有沒有可能是巧合呢？”顧天明咽了口唾沫，感到喉嚨有些干澀?！拔腋憬阆嗵幜硕嗄?，從來沒有見到過她使用過什么超能力，也沒有聽她講過什么奇奇怪怪的故事，如果她是你的姐姐穿越而來的，為什么一點記憶也沒有？”

薇瑟琳將羊絨圍巾在指間繞了兩圈，冰晶般的眼眸微微瞇起?！俺燥埖臅r候，我問了好幾個有關我們過去生活的問題，但是姐姐一點特殊反應都沒有，她確實沒有提瓦特的記憶，有可能是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發生了什么，失去了記憶，但是她和我的姐姐有太多的巧合了?！?/p>

薇瑟琳轉過頭，盯著顧天明，一字一句地說：“顧琳姐的動作、神態，都跟我記憶中的姐姐重合，在機場的時候，我發現顧琳姐后脖頸處有顆痣，姐姐也有一顆，位置，形狀都一模一樣……”

“那不能說明什么……”顧天明還沒說完，就被薇瑟琳打斷，“吃飯的時候，我發現顧琳姐掰蟹鉗時虎口用力的姿勢與姐姐握劍的手勢神似，還有撕面包的手腕動作，顧琳姐撕蒜香面包時手腕翻轉的弧度，與姐姐展開羊皮卷軸的動作如出一轍。她發梢的雪松檀香混合氣息，分明就是我姐姐冬宮書房的熏香味道！”

薇瑟琳越說越激動，最后一句落下。她緩了口氣，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就算這些都是巧合，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騙不了人，在機場的第一眼，我的直覺就告訴我，顧琳姐，就是我的血親。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但是知道她還活著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薇瑟琳的指尖輕撫胸前的冰晶吊墜，霜色睫毛下眸光如凍湖般沉靜。她說話時下頜微揚，那是至冬女皇頒布敕令時的姿態，可嘴角的弧度卻似春雪初融，將五百年的思念凝成一句擲地有聲的誓言。

“她失去了記憶，沒有關系，我會幫她想起來！我會告訴她我的身份，也會幫她回憶起她的身份，到了那時，才是我們姐妹真正的重逢！”

顧天明默默得聽著，車窗外陸家嘴的霓虹掠過她眉梢，冰晶吊墜在鎖骨間折射出冷光。顧天明握緊方向盤，看著身旁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霜色睫毛下眸光似凍湖，可眼尾微垂的弧度分明是葉凌霜撒嬌時的模樣。她說話時下頜揚起的角度，讓他想起老姐在答辯會上懟評委的傲氣，可唇角那抹倔強的笑，又重疊了幼時發燒非要背他去醫院的葉凌霜。

"就算顧琳真是凱瑟琳轉世——"顧天明攥緊方向盤的手背微微用力，"在地球生活了二十八年的她，從記憶到人格都是獨立的個體。你憑什么斷定她會接受所謂'冰之女皇'的宿命？"

輪胎碾過減速帶時的震動中，他側頭盯著薇瑟琳："更何況你自己穿越時都九死一生，現在卻想拉著我姐往火坑里跳？"

夜風灌進車窗，將薇瑟琳鬢角的碎發吹成冰絲："如果......"

"沒有如果！"顧天明一拳砸在喇叭上，"刺耳的鳴笛聲撕破夜空，"她現在是我姐，不是你們提瓦特的神！"

薇瑟琳怔住了，一直以來，她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的，從沒考慮到姐姐的想法，是啊，就像顧天明說的，她憑什么有資格把如今處在幸福生活中的姐姐再卷入提瓦特的紛爭中呢？

薇瑟琳突然意識到她剛才一廂情愿的想法有多么的自私，她絕對不允許好不容易死而復生的姐姐，再次陷入無窮無盡的危險當中。

薇瑟琳低頭盯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指甲深深掐入虎口的軟肉，指節在儀表盤藍光下泛出青白。車載香薰的雪松氣息突然變得刺鼻，她猛地搖下車窗，夜風灌進來將鬢發吹散。

右手無意識摸向鎖骨位置——那里本該有神之心的烙印，此刻卻只有葉凌霜的玫瑰金項鏈在發燙。她突然抓起扶手箱里的礦泉水，擰瓶蓋時三次打滑，最后用毛衣下擺裹住才擰開，仰頭猛灌時水流順著下頜浸濕衣領。

"抱歉。"她啞著嗓子擰緊瓶蓋，塑料殼在掌心里咔咔作響，"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再左右姐姐的人生了，也許，不告訴她我的身份，讓她無憂無慮得度過此世的一生，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p>

薇瑟琳苦笑著：“但是，顧天明，你不明白，我跟姐姐不一樣，我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也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就算這個世界有再多的美好，也不是我的歸宿。我一定要找到重返提瓦特的方法?！?/p>

薇瑟琳緩緩閉上雙眼，似乎累了，她緩緩道：“顧天明，你和你姐姐一樣，你們都沒有義務幫我什么，這兩天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你不介意你女友身體的話，這段時間我可以搬出去住，等我找到返回提瓦特的方法了，再把葉凌霜還給你?！?/p>

車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顧天明緩緩啟動汽車，輪胎碾過水洼濺起銀浪。

一路無話，快到小區地下車庫時，沉默了許久的顧天明輕笑一聲：“搬出去??？開什么玩笑?！?/p>

地庫感應燈次第亮起，薇瑟琳的珍珠耳墜在光暈里晃了晃："什么？"

"你住的是葉凌霜的身體。"顧天明甩上車門，電子鎖"嘀"聲在空曠地庫格外清脆，"而我，得對兩個女孩負責。"

………………

是夜，顧天敏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自從知道了現在主導葉凌霜身體的是薇瑟琳之后，他就當然不能和以往一樣和薇瑟琳住一間房了，他把次臥簡單收拾了一下，住在書房里。而薇瑟琳還是住在他們以前的主臥室。好在顧天明當時租的這個房子足夠大，三室一廳。

剛才在車上，聽到薇瑟琳說自己的姐姐和她的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一股無名火從顧天明心中升起。他一想到薇瑟琳先是搶走了他的女友，現在還準備搶走他的姐姐，他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回望自己二十六年的人生，從上學開始，成績就是不好不壞，大學畢業了周圍的同學都在考研，父母也是這么叮囑自己的，說是現在大學畢業生不好找工作，不考研就被社會淘汰什么什么的。自己一路走來，都是在父母的期盼下，在身邊朋友的鼓勵中，按部就班的生活。畢業后加入一家不好不壞的公司，找到了一個普普通通，不是什么富家大小姐的女友，之后呢，就是結婚、生子……或許還要面臨中年危機，脫發、裁員什么的。等有了孩子之后，或許生活的重心就要轉移到下一代身上了，就像自己的父母這些年做的一樣。自己的人生，好像一眼就能看到頭。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生活的重擔好像抹平了他的棱角，又或許，他自己的性格一開始就是這樣，大大咧咧，隨遇而安。沒有什么遠大的目標，沒有什么宏偉的理想。剛畢業時立志要做出一個精彩的，被世人認可游戲的夢想，現在也變成了一句玩笑，成天加班給這些自己都玩不下去的游戲修bug，這樣的日子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手機震動了一下，顧天明余光瞥見一條米游社的推送信息："旅行者別忘記簽到哦~今日獎勵可是雙倍原石！”顧天明這才想起，原神今天的每日任務還沒清呢。

顧天明打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動畫，顧天明不禁回憶起初見原神的驚艷，

2019年的某個雨夜，剛結束加班的他蜷在出租屋沙發上，被同事安利下載了這款尚未公測的游戲。當載入界面里溫迪的豎琴聲穿透廉價耳麥時，他忽然想起小學時躲在被窩里偷翻《納尼亞傳奇》的悸動。蒙德城廣場的鴿子撲棱翅膀飛向晨曦，NPC瑪喬麗頭頂飄落的蒲公英籽竟能隨風滾出三米遠，這些細節讓當時沉迷《刺客信條》的他驚得坐直身子："這特么是手機能跑的畫面？"

最震撼的莫過于風魔龍戰。當特瓦林掀起的颶風卷碎教堂彩窗，琴團長逆光躍起的瞬間，他手心的汗浸濕了手柄——這分明是《最終幻想》級別的演出效果，卻在掌間化作可觸碰的流光。那晚他通宵解鎖七天神像，直到璃月港的晨霧漫過手機屏，才驚覺東方既白。

成年后才懂這種奢侈。學生時代玩《仙劍奇俠傳》要掐著電腦房計時器，工作后買得起頂配設備，卻再難找回為隱藏劇情翻遍論壇的耐心。直到遇見《原神》，鐘離的"我雖無意逐鹿，卻知蒼生苦楚"讓他在地鐵上紅了眼眶——那分明是三十歲社畜才懂的，理想主義向現實妥協時撕裂的痛感。

他翻了個身，月光透過紗簾在璃月地圖冊上流淌。記得第一次踏入慶云頂，浮空島在云海中若隱若現的模樣，像極了被甲方斃掉的概念圖。當刻晴說出"勞逸結合是不錯，但也別放松過頭"時，他正咬著面包修改第17版方案，這句話燙得他差點摔了iPad。

成年人需要童話，但不是王子公主的糖衣。稻妻雷暴區里，萬葉為友人擋下雷電將軍那一刀時，他想起實習期替上司背鍋的那個雨夜；須彌學者的虛空終端故障劇情，讓他恍惚看到自己996熬出的耳鳴幻聽。這些藏在奇幻外衣下的現實隱喻，像手術刀般精準剖開成年世界的創口，卻又用美到極致的場景縫合——在化城郭幫柯萊喂須彌薔薇時，他忽然理解了母親病房窗臺那盆蔫頭耷腦的綠蘿。

原神給自己疲憊的社畜生活帶來了一個只屬于成年人的童話，自己也能幻想過如果自己有一天穿越到了提瓦特大陸，那該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而現在，就有這么一個機會擺在眼前，當幻想照進現實，提瓦特的二次元人物，變成三次元站在他面前，他必須考慮，這是否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接觸超凡？

根據薇瑟琳的說法，她那個時間線的提瓦特，已經被深淵全面入侵，自己一個普通人，如果真的卷入這樣的紛爭，無疑是九死一生。

但是這既是挑戰也是機遇。顧天明不相信，上天將一個接觸超凡的機會擺在自己面前，就是讓自己送死的，顧天明相信，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單單是薇瑟琳的穿越。

是平平淡淡得度過一生？還是迎來波瀾壯闊的一生？顧天明明白，自己需要做出決斷了，而自己到此時，才真正正視薇瑟琳的到來。

深夜的書房，微微發出亮光。顧天明起身悄悄去看，發現薇瑟琳正坐在電腦屏幕前，操控游戲中的角色，一遍又一遍得觸摸蒙德城中心廣場的七天神像，嘴里喃喃道：“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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