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潮茶香

波士頓港的咸腥味混著茶葉發酵的酸澀鉆進杜維的鼻腔時，他正用樹脂鏡片觀察格里芬碼頭的潮位。月光在鏡片表面折射出奇異的藍暈，十七世紀荷蘭油畫般的場景在眼前展開：三艘東印度公司商船如擱淺的鯨魚趴在海灣，戴三角帽的稅吏在甲板上來回踱步，像極了他在大都會博物館研究的《大英帝國海外貿易圖》。

"圣子，都準備好了。"白鷺壓低聲音，她裹著從法國商人那里換來的羊毛斗篷，腰間卻別著三把燧石匕首。十二名易洛魁戰士偽裝成碼頭工人，推車上堆滿浸透楓糖漿的樺樹皮桶——那是杜維特制的助燃劑，遇水反而會釋放刺鼻煙霧。

杜維的指尖劃過茶箱上的東印度公司徽章，忽然想起2015年在倫敦拍賣行見過的同款茶磚。當年那塊178克的普洱茶拍出十萬英鎊時，他絕不會想到有一天要親手把三百箱這樣的珍品倒進海里。

"告訴亞當斯先生，印第安朋友要借他的老鼠洞用用。"他用茶磚在木箱上敲出摩爾斯電碼的節奏，二十步外的貨堆后立刻閃出個酒糟鼻男人。塞繆爾·亞當斯醉醺醺地晃著酒瓶，眼睛卻清醒得像冬夜的獵戶座："聽說雷鳥能預言潮汐？"

杜維掀開推車上的帆布，露出浸泡在草藥汁里的英國軍裝。這些從邊境哨所繳獲的制服，此刻正散發著易洛魁巫醫特制的昏睡花粉味。"午夜漲潮時，紅蝦兵會睡得比冬眠的熊還沉。"他故意把"紅蝦兵"這個詞說得字正腔圓，亞當斯頓時露出遇見知己的笑容。

子夜的鐘聲與潮汛同時抵達。當化裝成英軍的易洛魁戰士登上甲板時，杜維正躲在錨鏈艙里組裝他的"小玩具"——用懷表發條改裝的定時引信，連接的硝酸鉀炸藥被小心地裹在鯨蠟里。這是他在部落多年研究的成果，爆炸聲既能掩蓋茶箱落水的響動，又能讓英國人以為是船體老舊自燃。

"三號艙注水完成！"白鷺學海鷗叫傳來信號。

變故來得比漲潮更快。本該昏迷的英國上尉突然出現在貨艙，燧發槍的準星對準白鷺的后心。杜維的瞳孔猛地收縮，歷史書上從未記載今晚有流血事件，但此刻月光正順著槍管流淌成致命的銀河。

"為了喬治國王！"上尉的手指扣動扳機。杜維甩出腰間匕首，燧石刃口與燧發槍的擊錘相撞迸出火星。浸透楓糖漿的樺樹皮在火星中轟然爆燃，騰起的紫色煙霧里，白鷺旋身擲出的三把匕首精準釘住上尉的衣擺——這是她產后每天投擲五千次的成果。

"你的茶葉餿了。"杜維用牛津腔冷笑，將最后一塊茶磚塞進上尉的領口。茶箱墜海的悶響中，他聽見亞當斯在岸上高喊"波士頓港今晚成了茶葉壺"，而潮水正將染成褐色的浪花推向他留在礁石上的記號——那是個用海藻拼成的易洛魁聯盟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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