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變

黃河冰窟的寒氣滲入鎧甲時，岳云正用鐵槍挑開最后一塊浮冰。冰層下露出的青銅祭壇上，七盞尸油燈圍著一具無頭骸骨，骸骨指節套著的扳指刻著“岳”字——正是三年前戰死朱仙鎮的叔父岳翻遺物。銀瓶的紅纓槍突然顫抖，槍尖指向骸骨心口處嵌著的青銅片，那紋路與兄妹倆身上的胎記嚴絲合縫。

“阿兄，這怕是岳家……”少女話音未落，冰窟頂傳來金鐵交鳴聲。完顏宗弼的狼牙棒砸穿冰層，重甲上鑲滿北斗青銅的番將狂笑墜下：“岳家小兒，且來認祖！”

岳云鐵槍橫架，熔鐵熱浪與狼牙棒的寒霜撞出白霧。槍桿相持時，番將忽然掀開面甲——那張黥面竟與祭壇骸骨的頭顱輪廓一模一樣?！罢J得朱仙鎮的鬼魂否？”番將口中噴出腥臭綠霧，岳云左臂青銅紋驟亮，熔得毒霧滋滋作響。

銀瓶槍走偏鋒，“七星步·搖光”點向番將后心。槍尖距甲三寸，冰窟四壁突然射出鐵蒺藜，七道鐵索如活蛇纏腰。少女旋身使出土匪解索式，這是她跟太行山響馬學的野路子，紅纓槍在鐵索間織成光網，卻見番將胸甲裂開，露出內里非人肌膚——青紫血管下涌動的分明是青銅漿液。

“破軍式·裂地！”岳云暴喝發力，槍桿壓著狼牙棒砸向祭壇。骸骨應聲碎裂，飛濺的指骨中滾出半枚虎符，遇血竟與岳云懷中殘符合二為一。冰窟劇烈震顫，黃河水倒灌而入，番將狂笑著被漩渦卷走，遺下的半截狼牙棒上，北斗天璣位的青銅突然熔出“風波亭”血字。

岳飛大軍趕到時，冰窟已塌作廢墟。老將軍瀝泉槍挑開浮冰，在祭壇殘骸中尋到塊青銅碑。碑文記載著靖康年間秘辛：岳家先祖曾率七星死士潛入金營，歸來后皆身生青銅紋，未及不惑便暴斃而亡。碑末那句“血脈為鑰，星圖為鎖”，讓岳飛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

當夜軍中嘩變。三名裨將持劍逼帳，稱岳云身負妖術需正軍法。銀瓶橫槍擋在兄長榻前，紅纓挑飛最先闖入者的鐵盔，露出其耳后黥著的北斗缺一星?！扒叵嚅T客！”少女厲喝驚動巡營，岳飛破帳而入時，卻見那裨將七竅流出的非是血，而是青銅漿液。

“父帥，這人是活尸！”岳云強撐起身，左臂青銅紋已蔓至脖頸。熔鐵熱浪掃過裨將尸身，竟煉出枚帶鏈銅鎖——鎖芯形制與臨安天牢的死囚鐐銬如出一轍。銀瓶眼尖，指認鎖面微雕的亭臺樓閣，正是風波亭草圖。

五更天，梁紅玉戰船撞破上游冰壩。女將雙刀還滴著金兵血，帶來的密報卻令人膽寒：金軍主力繞道磁州，七星祭壇共設七處，皆在岳家軍糧道上。韓世忠親驗繳獲的青銅箭簇，箭尾竟刻著臨安軍器監的暗記。

“此戰須破局?！痹里w沙盤前擲下令箭，箭簇扎穿磁州方位，“云兒領背嵬軍佯攻，銀瓶隨梁帥截糧?！崩蠈④娔抗鈷哌^兒女身上異變，瀝泉槍在地面劃出深痕，“若遇七星陣，不可妄動胎記之力?！?/p>

岳云帶兵殺至磁州隘口時，左臂已不受控地暴漲熱浪。守關金將正是冰窟番將胞弟，使的雙鞭鑲滿北斗青銅，鞭風所過處積雪成毒?！霸兰覙尣贿^如此！”金將譏笑未落，岳云突然棄槍近身，左臂擒拿使出太行響馬的折骨手，青銅五指扣住對方咽喉——

“說！七星陣眼在何處？”熔鐵熱浪灼得金將面皮焦黑。那番將卻獰笑咬斷舌根，噴出的黑血遇風凝成北斗圖，直指銀瓶所在的糧道方向。岳云怒碎其顱，回首望見磁州城頭升起七盞青銅燈，燈焰竟是郾城陣亡將士的幽綠鬼火。

銀瓶這廂遇伏更險。糧車行至鷹愁澗，兩側絕壁忽墜千斤閘。梁紅玉雙刀劈碎三道閘門，第四道閘頂卻站著個黑袍巫師，手中骨笛吹出的音調與銀瓶后頸青斑共鳴。少女槍法驟亂，紅纓槍脫手墜崖，危急時刻胎記青斑大亮，竟引動山壁青銅礦脈——

“接槍！”梁紅玉擲出左刀。銀瓶凌空接刃，使出的卻是岳家槍“七星落·玉衡”。刀氣劈開山壁，露出內里青銅祭壇，壇中囚著的竟是高熱囈語的岳翻亡魂！那虛影嘶吼著“小心十二道金牌”，化作青煙鉆入銀瓶后頸青斑。

岳飛親破的第三處祭壇藏著驚天秘辛。青銅棺內尸身穿著岳家舊鎧，懷中血書字字泣血：“鵬舉吾侄，當年七星死士皆遭秦檜鴆殺……”老將軍怒碎棺槨時，碎木中飛出的青銅虎符，竟與岳云在冰窟所得完全契合。

子夜軍情驟變。金軍陣前推出三百囚徒，皆黥面缺舌，耳后紋著北斗缺一星。完顏宗弼狼牙棒指天狂笑：“岳家軍看看這些兩腳羊！”火把照亮囚徒面容時，背嵬軍陣腳大亂——那竟是三年前戰死的朱仙鎮子弟兵！

岳云左臂在此刻徹底失控。青銅紋路爬滿臉頰，鐵槍熔作赤紅流火，所過處金軍重甲如蠟消融?！捌栖娛健し偬?！”他嘶吼著陌生招式名，槍勢竟帶出七道殘影，熔穿七星陣眼。銀瓶縱馬沖入陣中，后頸青斑與兄長青銅紋共鳴，紅纓槍點地激起北斗星光，照出陣眼處十二道金牌虛影。

“阿兄醒神！”少女一槍刺入岳云左臂傷口。劇痛令其神智稍清，卻見陣眼祭壇上跪著個黥面老者——正是傳言中早已病逝的岳家老仆岳忠！那老者咽喉鎖著青銅鏈，嘶聲喊出句“十二道金牌藏毒”，便被完顏宗弼一箭穿心。

黎明血戰時，岳云左臂忽生異變。青銅紋聚作虎頭形，熔鐵熱浪凝成丈八巨刃，一刀劈斷金軍帥旗。銀瓶趁機槍挑七星燈，燈滅時十萬金兵突然僵直，耳后青銅紋滲出黑血——竟是靠妖術驅動的活尸大軍。

殘局清掃最是驚心。梁紅玉在完顏宗弼殘甲內尋到半封血書，遇火顯出的“十二道金牌已出臨安”八字，讓韓世忠捏碎青銅酒盞。岳飛獨坐尸山，摩挲著從金將首級摳出的青銅天樞石，石面突現岳云生辰八字，驚得瀝泉槍扎入凍土三寸。

銀瓶夜探傷員營時，發現個詭異傷兵。那人耳后紋著北斗缺一星，卻能使出岳家槍起手式。少女假意送藥，紅纓槍忽刺其咽喉：“說！誰教的岳家槍？”傷兵獰笑，青煙中凝成秦檜虛影，虛影手指的方向，正是臨安城頭的風波亭。

五更梆響，岳云在箭樓值守。青銅左臂不受控地熔穿雉堞，在墻磚上烙出幅大宋疆域圖。銀瓶送來姜湯時，驚見圖中幽云十六州方位，赫然標著七個“岳”字血印。兄妹倆指尖同觸血印的剎那，黃河上游突然傳來十二聲驚雷——

那是臨安加急金牌特有的鳴鏑響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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