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首蛇身印

江牧云拼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撐開那被揍得腫脹如桃的雙眼。熟悉的雕花床榻、古舊的檀木桌椅，一一映入他的眼簾。剛想強撐著起身，一陣鉆心劇痛從周身襲來，“唏——”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他微微歪過頭，瞧見桌旁坐著的一男一女，干裂的嘴唇輕啟：“爹，娘……”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蠅。

“牧云，你可算醒了，快把娘親嚇死了！”女子聞聲轉過頭，瞧見已然睜眼的江牧云，眼眶瞬間紅透，淚水奪眶而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這女子身著一襲月白色錦緞長裙，裙擺繡著淡雅的蘭花，腰間束著一條同色的絲絳，上面掛著一枚溫潤的羊脂玉佩。她約莫三十出頭，瓜子臉線條柔美，柳眉輕垂，恰似春日里隨風搖曳的柳葉，眼眸中滿是溫柔與關切，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恰似春日暖陽，讓人倍感溫暖。她，正是江牧云的母親，洛思媛。

“不過是家族內部比試，云兒，你為何出手如此狠辣？大長老的長孫被你打得，沒個十天半月，怕是下不了床了。雖說大長老平日里總與我作對，可你這行為，確實太過分了?！弊谂由砼缘哪凶?，背對著江牧云，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一襲玄色長袍更襯得他身姿如松，衣袍上用金線繡著繁復的云紋，腰間佩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劍柄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他劍眉斜飛入鬢，眼眸深邃，偶爾閃過一抹凌厲，那是長期身居高位，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上位者氣息。他，便是江家家主，江牧云的父親，江墨寒。

江牧云向來敬畏這位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父親，當下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往床里又蹭了蹭，小聲嘟囔道：“誰讓他一直說，這幾年咱們江家沒落，都是因為父親管理不善……”說完，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臂，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今日的江家族比測試，對族中子弟而言，至關重要。勝者，有望留在族中核心，參與家族要事；敗者，則可能被派往各地，管理家族產業。江牧云本沒把這場比試放在心上，不過是想去試探一下自己的實力。畢竟，身為族長之子，他有著直接留族的名額。

江牧云閉上眼睛，腦海中不斷回放著比試時的場景，越想越覺得蹊蹺。自己才修煉了短短小半年，不過堪堪踏入燃燈境二段通脈階，竟能將燃燈境三段明心階的江澄海打成重傷？雖說自己修煉的火屬性，恰好克制江澄海的金屬性，但一階之差，差距本不該如此輕易被跨越。更何況，自己全程未曾動用屬性元素，全是靠著最純粹的拳腳功夫，硬生生將對手打到暈厥。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江墨寒看著躺在床上，閉目不語的兒子，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他太清楚兒子的實力了，通脈階就能將明心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未動用一絲屬性之力，這等蠻橫打法，實在超乎常理。尤其是他上前阻止時，看到兒子那雙血紅如地獄修羅的雙眼，至今想起，仍覺膽寒。那股讓靈溪境化溪階巔峰的自己，都心生畏懼的力量，究竟從何而來？那真的是江牧云自身的力量嗎？

“墨寒，郎中來了，先讓他給云兒看看傷勢吧?！甭逅兼螺p柔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沉默?！班??！苯鹕碜呦蜷T口，對著門外的老者拱手道：“麻煩老先生了?！薄安桓耶?，不敢當。救死扶傷，乃老夫本分。還請江家主和夫人在院落中稍候片刻?！崩侠芍形⑽⒐碜饕?，隨后快步走向江牧云的床邊。

“家主，長老們都在議事廳大鬧，說是...少爺出手過于殘忍，讓您給...給一個交代”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神色間滿是焦急與惶恐?！昂?，讓我給一個交代！”江墨寒冷哼一聲，那聲音仿佛裹挾著冬日的寒霜，讓人不寒而栗。他猛地甩袖，背過身去，那挺拔的背影中，透著幾分憤怒與無奈。

“墨寒，我看還是去一下吧，若是不去，恐怕反而不好...”洛思媛輕聲勸道，聲音里滿是擔憂與關切。江墨寒思索片刻，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也好，那云兒這邊...?”“你就放心去吧，這邊我會看著的?！甭逅兼聹厝岬卣f道，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溫暖。

議事廳內，氣氛緊張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

“那小子真是膽大包天，當著那么多族人的面，竟然下如此毒手！”七長老漲紅了臉，像一只憤怒的公雞，扯著嗓子喊道。他一直是大長老的忠實擁護者，此刻更是為大長老的長孫抱不平。大長老坐在桌邊，雙目緊閉，臉上的皺紋仿佛刻滿了歲月的滄桑與此刻的憤怒?！袄掀?，都是孩子之間的正常比試。比試難免會有一些...磕磕碰碰?！倍L老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手里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臉上帶著幾分淡然與從容。

“好一個磕磕碰碰……”大長老睜開眼，斜睨著二長老，咬牙切齒地說道。

“諸位長老難道忘了族規？”江墨寒大步跨入議事廳門檻，那玄色錦袍在沒有風的室內，竟然無風自動，仿佛他周身散發的強大氣場在肆意翻涌?！拔医疑形?，向來演武臺上生死自負，死傷無論。江澄海技不如人，現在倒是牧云錯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洪鐘般在議事廳內回蕩。

“好！家主所言極是?！贝箝L老干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青銅獸首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憤?！暗戏蛳胝埥碳抑?，江牧云雙目赤紅，后背黑影重重，這般異狀可曾見過？”他的聲音陡然提高，眼神緊緊盯著江墨寒，仿佛要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江墨寒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指節泛白。當初在擂臺上，發現兒子異樣后，他已第一時間設法掩飾，沒想到還是沒能逃過這老狐貍的眼睛。他抬眼望去，只見其余長老面面相覷，顯然還沒完全明白大長老所言何事?！按箝L老怕是近日操勞過度，眼花了吧？我并未見到你所說的異狀?！苯⒅箝L老，聲音低沉而有力。

“哦？”大長老剛欲反駁，對上江墨寒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凜，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軟了下來：“或許……確實是老夫看錯了吧?！?/p>

廂房內，老郎中伸出干枯的手指，搭在江牧云的手腕上，眉頭越皺越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搭脈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突然，他感覺手指一陣灼痛，“嘶——江少爺脈象似有古怪?！崩侠芍杏杂种?，從藥箱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夫人，容老朽用銀針再探一探?！?/p>

老郎中捏著銀針的手微微發顫，仿佛那不是一根銀針，而是一把沉重的巨劍。針尖在燭火下泛著幽藍的光芒，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當他將銀針懸在江牧云眉心三寸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針尖突然蹦出火星，那火星仿佛被點燃的火藥，瞬間在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這是...是火毒入髓之癥？”洛思媛驚恐地捂住嘴巴，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卻見銀針突然劇烈抖動起來，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瘋狂搖晃，蛛網般的裂紋在銀針上迅速浮現。

“不，這或許是更加兇險的東西?！崩侠芍猩裆?，聲音里透著深深的擔憂與恐懼。話音未落，銀針“錚”的一聲，清脆地斷成三截，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生生折斷。其中一截擦著洛思媛耳邊飛速掠過，深深釘入門框之上，發出“噗”的一聲悶響。一縷碎發隨之飄落而下，在昏暗的空氣中緩緩飛舞。

突然，窗外雷聲大作，那雷聲仿佛是天空憤怒的咆哮。窗戶被狂風猛地吹開，“啪啪”作響，仿佛是惡魔的猙獰笑聲。床簾也隨風瘋狂飛舞，仿佛是舞動的幽靈。只見江牧云手臂上一條黑色脈絡瘋狂生長，如同一條黑色的毒蛇，眨眼就已至脖頸?！斑?..”痛苦的聲音從江牧云喉嚨中艱難發出，他的面部因為痛苦而極度扭曲，青筋暴起，仿佛一條條蚯蚓在皮膚下蠕動?！霸苾?！”洛思媛趕忙上前，臉上滿是焦急與擔憂?！袄舷壬?，煩請你將門窗關緊，在門外稍等片刻?！崩侠芍袕捏@愕中清醒過來，忙不迭地點頭，隨后帶門出去了，那關門的聲音在這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格外沉重。

洛思媛從腰間拿出七根冰魄銀針，那銀針在她纖細的手指間閃爍著寒光。她深吸一口氣，口中念念有詞：“以天地之靈，以日月之光，我召喚純凈之力，凈化此身之濁。邪氣消散，穢氣退避，光明護體，正氣長存。以五行之平衡，以三魂之穩固，封印邪祟，還我清明?！彼穆曇糨p柔卻堅定，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咒語完畢，洛思媛睜開雙眼，只見雙眸之中精光一閃，以雙指做劍，點在江牧云額頭，一股青光自雙指間緩緩散開，仿佛春日里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了黑暗。

“云兒，娘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了?！甭逅兼虏粮勺旖堑难E，那血跡在她白皙的手指上顯得格外刺眼。虛弱隨即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頭一歪，便暈了過去，身體軟綿綿地倒在床邊。

“哪里來的邪祟，敢在本少爺體內作亂，給我出去！”江牧云集中精力，在體內那黑暗的世界里搜尋著到處亂竄的黑色霧氣。突然，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溫和氣息，如同春日里的微風，涌向四肢?！斑@是？母親！”江牧云感受著這熟悉的力量，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斗志，仿佛被點燃的火焰?！皝戆?，雜碎們，今天小爺定將讓你們知道，誰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彼谛闹信?，那聲音仿佛能穿透這黑暗的世界。

在母親力量的幫助下，江牧云感覺體內那股亂竄的黑色霧氣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住了。他咬緊牙關，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壓制住這可惡的咒印。他調動起體內那微薄的靈力，如同一個孤獨的戰士，向著黑暗中的敵人發起沖鋒。靈力與黑色霧氣在他體內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廝殺，每一次碰撞都讓他感到一陣劇痛，仿佛身體要被撕裂一般。但江牧云沒有絲毫退縮，他憑借著頑強的毅力，一點一點地將黑色霧氣逼退。終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黑色霧氣漸漸消散，咒印的發作被成功壓制住了。

晃晃發暈的腦袋，江牧云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看見趴在床頭邊的母親，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顫動，輕聲喚道：“娘”那聲音里，帶著幾分虛弱，幾分感激。

洛思媛聽見呼聲，抬起頭看著江牧云，喜極而泣，緊緊抱住兒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與此同時，議事廳里，大長老雖然暫時被江墨寒壓了下去，但他心中仍不甘心就此罷休。他暗自盤算著，一定要找到確鑿的證據，證明江牧云修煉了邪派功法，到那時，就算是江墨寒，也保不住他兒子！那眼神中閃爍著的陰狠光芒，仿佛是黑暗中潛伏的惡狼，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江牧云的房間里，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江牧云洗漱完畢，站在銅鏡前，正準備整理衣衫，突然，他的目光被鏡子中的自己吸引住了，只見額頭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奇異的人首蛇身的印記，那印記線條詭異，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正散發著神秘的氣息。江牧云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口中驚呼：“這是....?”那聲音里，充滿了震驚與疑惑，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銅鏡中的人首蛇身印泛著妖異的紫芒，江牧云指尖撫過額間，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后山禁地撿到的那塊紅色石頭——此刻它正在錦囊中發出灼人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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