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碾過琉璃瓦時,我正跪在梅樹下拾撿佛珠。雨滴穿透單薄的中衣,將后背的虎符烙痕泡得發白。那株老梅在電光中張牙舞爪,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抓著帳幔的手。
"轟隆——!"
紫電劈開樹干時,我嗅到焦糊血肉的氣息。碎木飛濺中,一抹猩紅從樹心裂隙里滲出——竟是浸著血的信箋,被蠟封在琉璃瓶中。雨水沖刷著熟悉的字跡,那是十年前我在冷宮墻角見過的手書。
八歲的我蜷縮在冷宮的井邊,看母親將個琉璃瓶塞進墻縫。她染血的指甲掐進我肩頭:"等優曇開滿九十九朵,才能取出這個。"那夜她投井時穿的正是繡著優曇的素白襦裙,水面綻開的血花比御花園的牡丹更艷。
指尖觸及瓶身的剎那,身后傳來積雪碎裂的聲響。太子撐著二十四骨青竹傘立在雨幕中,傘沿垂落的雨簾模糊了他的神情。我慌忙用身子擋住裂縫,碎木刺入膝蓋的疼痛竟比不過胸腔里炸開的恐慌。
"滾開。"鎏金護甲勾住銀鏈,他掃向樹洞的目光凝在血色信箋上。當看清蠟封處的優曇紋樣時,傘柄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
我撲上去攥他袍角的力度驚飛了夜梟,腕間佛珠應聲而斷:"殿下不可!"菩提子滾進泥水,刻著"照"字的那顆正卡在樹根處。他踹開我的力道讓肋骨發出脆響,我卻借著電光看見信箋抬頭——"吾兒照影親啟"。
雨突然變得粘稠,像冷宮里永遠擦不凈的血污。太子撕開蠟封的手在抖,信紙被雨水浸透的瞬間,我望見他瞳孔里炸開的驚痛。那上面斑駁的,是唯有皇室血脈才會用的金漆點翠箋。
生辰那日偷溜進藏書閣,我在《皇室宗譜》里見過這種信箋。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張相似的信紙,抬頭寫著"燁兒",墨跡被淚痕暈成枯萎的優曇。當時太子突然出現,將我按在書架間:"誰準你碰母親遺物?"他掐著我脖頸的手冷得像井水,眼神卻比信上的淚痕更破碎。
"這是...母后的筆跡..."太子的呢喃散在雨里,他踉蹌著扶住梅樹,指腹摩挲信尾的鳳印。那印鑒缺了個小角,與宗廟里供奉的先皇后寶璽完全一致。
我縮在樹影里數他踉蹌的步子,七步,正是那年他教我寫字時,從案頭到門廊的距離。喉間突然涌上腥甜,混著雨水咽下的血沫里,竟嘗出幾分優曇花的苦澀。
春寒料峭的午后,他執著我顫抖的手描紅。硯臺里化開的金粉閃著細芒,筆尖在宣紙上洇出"照影"二字。"金墨要逆鋒起筆,"他呼吸拂過我耳后的疤,"像這樣。"我數著他腕間佛珠的檀香,直到暮色染透窗紙,紙上未干的墨跡倒映著交疊的身影。
驚雷炸響的瞬間,太子突然轉身掐住我脖頸。他眼底的血絲織成網,網住那些破碎的喘息:"你早知道是不是?"信紙拍在臉上時,我嘗到咸澀的墨跡——那是母親投井前夜,用蔻丹混著血寫下的絕筆。
"罪婢柳氏敬稟:永和十七年臘月初八,華氏縱火冷宮,妾冒死調換雙子......"
雨聲忽然遠去,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信尾的日期正是我的生辰,而那個被調換的嬰孩襁褓上,繡著九十九朵優曇。
及冠那夜,太子醉眼朦朧地撫過我后背:"你這胎記倒是稀奇。"他指尖勾勒的輪廓此刻在雨中灼燒——那并非普通胎記,而是皇室血脈獨有的優曇印。母親臨死前用烙鐵覆蓋它時曾說:"這朵花會要你的命。"
"難怪..."太子突然扯開我濕透的衣襟,鎏金護甲刮過潰爛的烙印,"華氏要給你烙上虎符。"他笑聲比雷聲更駭人,"我的好弟弟,你演得可真像。"
銀鏈猛然收緊,我被他拖行在碎石路上。后背摩擦出的血痕里混著琉璃渣,像條蜿蜒的紅蛇。途經鎏金浴池時,水面倒映出我們扭曲的身影——他衣擺沾著信箋的血漬,我腕間還纏著半截佛珠。
浴池初見那日,他為我包扎傷口的手也抖得這般厲害。那時水面映著兩具傷痕累累的軀體,他說:"你眼里有火,不該是跪著的人。"此刻池水依舊氤氳,卻照出命運最惡毒的玩笑。
當先皇后畫像被摔在眼前時,我終于嘔出那口哽了十年的血。畫中人的優曇胎記綻放在蝴蝶骨上,與我潰爛的傷痕分毫不差。太子捏碎藥玉抵在我傷口,卻不知這動作與他幼時替我上藥時如出一轍。
"皇兄..."二字脫口而出的瞬間,他眼底最后一絲溫度徹底凍結。這個稱謂本該在十六年前的紅墻內響起,如今卻成了扎進心口的毒刺。
暴雨沖刷著窗欞,我數著他踩碎佛珠的聲響,在劇痛中想起那個教我用金墨寫字的午后。當時漏進殿內的光斑落在他眉間,像尊悲憫的神佛,而今夜的神佛眼中淌著血淚。
瓷瓶中的血書在燭火下泛起幽光,太子用銀刀挑開粘連的信紙,陳年血跡在宣紙上暈染成詭異的優曇。我蜷在青玉磚上,看火苗舔舐他顫抖的指尖——那雙手曾為我系過衣帶,此刻正攥著顛覆王朝的秘密。
"永和十七年冬,華氏買通穩婆,以死嬰換走真正的皇子......"他念誦的聲音突然哽住,信紙右下角繪著的嬰孩足印,正與太廟玉牒中太子的生辰紋完全吻合。
鎏金護甲劃開我腳底血泡時,我憶起及笄那年被他撞見洗腳。那時他笑我腳掌紋路奇異,卻不曾想這蜿蜒的溝壑里,刻著玉碟上遺失的龍紋。
夏夜蟬鳴撕扯著幔帳,我跪在冰鑒旁為他打扇。他突然捉住我浸在銅盆中的腳:"倒是生得一副貴胄相。"鎏金護甲劃過腳心時,我打翻銅盆濕了龍袍。他罰我抄寫《心經》,卻在宣紙背面用朱砂描了朵優曇。
"難怪你嘗得出牽機引的苦味。"太子突然捏開我下頜,將藥酒灌入喉管,"皇室血脈百毒不侵,這些年演得很辛苦吧?"辛辣液體灼燒著食道,我卻想起去歲咳血時,他悄悄換掉毒湯的夜晚。
冬至夜宴,華夫人遞來的羹湯泛著綠芒。我當著太子的面飲盡,轉身將銀簪捅進喉頭催吐。他踹開凈房門時,我正蜷在血泊里數瓷片上的冰裂紋。那夜他抱著我穿過三道宮門,大氅裹住我時說:"孤的狗,只有孤能殺。"
瓷瓶突然砸在額角,我望著飛濺的碎玉,想起冷宮井底母親的白骨。她至死都攥著半枚玉玨,與我周歲時抓周的玉佩原是一對。
"看著朕!"太子掐著我脖頸按向銅鏡,鏡面映出他猩紅的眼,"這張與母后七分相似的臉,你怎么敢藏了十年!"裂痕將我的面容割得支離破碎,額角被華夫人燙出的疤此刻像條蜈蚣,啃食著本該屬于皇子的俊美。
十四歲那年,我偷用大公子的銅鏡照臉。母親用燭臺砸碎鏡面,碎玻璃扎進掌心時她說:"這張臉會招來殺身之禍。"后來太子贈我菱花鏡,我總用布帛裹著照,生怕看清那些肖似畫中人的輪廓。
暴雨拍打窗欞的節奏突然凌亂,禁軍鐵甲聲由遠及近。太子將我塞進密室時,腕間的銀鏈與機關鎖撞出凄厲的哀鳴。他指尖撫過我潰爛的優曇胎記,鎏金護甲沾了血:"若朕回不來,密道里有你周歲時的襁褓。"
暗門合攏的瞬間,我聽見華侍郎的笑聲混在雷聲里:"恭喜殿下尋回胞弟。"接著是弓弦繃緊的嗡鳴,比當年蓮池邊的淬毒箭更令人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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