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林冥想

臨時工們說完該說的話，背起包就走了。

偌大一個房間，就剩下宋岳和老李兩個，就在連老李這個鋼鐵直男都尷尬到腳趾摳地時，宋岳開口了：“李叔，夜間巡邏讓我來吧，我習慣晚上不睡覺，就是平時白天可能得您多擔待點了?！?/p>

老李驚：“你確定？天天晚上不睡覺，你再年輕也撐不住??？”

宋岳說：“沒事兒沒事兒，真沒事兒！”

老李還是不放心，又添上一句：“你頂不住了記得跟我說??！”

宋岳只是扯出一個微笑，點頭致意，感覺他好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心里暖暖的。

到崗第一天晚上，巡邏就開始了。

為了不引起老李的懷疑，宋岳出發時把手電筒拿在手上。不過對他來說，這根本是沒有必要的，看著老李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宋岳就把手電筒往籮筐里一扔。

一整個晚上在山林里散步，到點了折返回去，還有比這更加悠閑的工作嗎？

對宋岳來說，晚上就像白天一樣，充斥著令他振奮的空氣。不，不僅是空氣，還有山里的溪水聲，蟲子的鳴叫聲，夜行鳥類的咕咕聲，都讓他感到興奮、熟悉卻安心。

在雜草叢生的山林里，唯有一條土路指引宋岳巡邏的路徑，他走著。走幾步便停一停，嗅嗅這棵樹，摸摸那朵花，在常人眼中漆黑可怖的山林，卻帶給宋岳孩童逛游樂園般的雀躍。

腳下很多松針，即使不是冬季，也撲簌簌地掉，有的地方幾乎淹沒了那條細小的土路。宋岳想起老李的叮囑，把松針掃到草叢里，給樹提供給養分。

遠離城市的山林，宋岳耳邊能聽到更多的聲音。各種奇特的蟲子發出的鳴叫，溪水若隱若現的流動聲，還有夜行鳥類咕咕的叫聲。

走出一小時后，太陽徹底下山。夜行性的鳥在遠離人煙處活躍，叫聲此起彼伏。

這座山里的林鴟和灰林鸮隨處可見，這兩種鳥叫聲不僅不悅耳，甚至可以說是刺耳。

如果是人類視角，走在這片山林里的感覺，就像是被無數的林鴟和灰林鸮環繞，卻因為一片漆黑，而不見其影。當舉起燈，首先注意到的，必然是那雙幾乎全黑的眼睛。

那有多黑？黑到人心里最深最深的恐懼里去了。你想到什么恐怖的東西，它在你心里就會變成什么。

能撐下去的，都是熟悉了樹林的人。比如宋岳。

宋岳對這些鳥叫聲充耳不聞，不僅如此，他還在試圖尋找，尋找在耳道里不斷挑逗他的，極輕極輕的溪水聲。

他希望自己能夠盤坐在溪水邊的石頭上，進行修煉。有山有水有樹林，這是他最向往的光景。

月明星稀，大玉盤掛在正上方，宋岳估測現在的時間已經來到了午夜零點。他接著走，耳朵里的溪水聲越來越大，而此時，第一個起床的明星，唱出了他的成名曲——歌唱家夜鶯的時間到了。

即使有那么多刺耳的、低沉的、滲人的鳥叫聲，宋岳還是第一時間就分辨出那是夜鶯的叫聲。在夜鶯的叫聲面前，其他的鳥叫聲都不過是小小的雜音，他心情愉悅起來，繼續朝溪水的聲音走去。

宋岳走得很慢很慢，閑庭信步，絲毫不著急完成工作。因為他使用了身體強化，能夠一耳就分辨出人的腳步聲，或者是其他動物的腳步聲。

生生蝶理解不了人類這種對大自然的親近之情，但宋岳體內活躍的魔力告訴她，長期待在這里，對學習魔法有好處，即使在走著，他魔法控制的訓練效率，都比在那出租屋里強。

終于走到溪水跟前了。沒有大石頭，但不礙事。宋岳拿出放在籮筐里的蒲團，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此時此刻里。

空氣掠過皮膚的感覺，鳥鳴和蟲鳴鉆入耳朵震動鼓膜的感覺，呼吸時溪水的水汽鉆入鼻腔的感覺，這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宋岳是屬于這里的。

上一刻他還記得，這是“他”的感覺，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他忘記了他自己。

自己與草、樹、花、蟲、鳥、溪別無二致，都是自然傾注心血養育的孩子。似乎他可以立馬加入夜鶯的行列，與它們一起高歌，似乎他可以立刻化作螢火蟲，與它們一起照亮黑夜，似乎他可以馬上融入溪水的懷抱，與它們一起滋潤山林。

他的心念在此刻無比自由，能夠暢游到世界任何一個角落，哪怕那些他不曾去過的地方都可以。

在宋岳的身邊，無數魔力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引力，瘋狂地往宋岳身邊涌去，每個魔力粉塵都像待得離宋岳近一些，再近一些，以至于他的周身的空氣都有了那種窒息粘稠的感覺。

生生蝶從沒有見到過這么濃稠的魔力，她就像一個在狂風中前行的人，被狂風灌滿口鼻，幾乎不能呼吸。但是她依舊不敢出聲打擾他，只想等著宋岳結束訓練后，好好地審問他。

最終，宋岳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把心念收回來，睜開眼睛。

“你好像對這么多魔力根本不驚訝?！鄙秒y以置信的口氣說。

宋岳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剛剛就是冥想了一下，冥想對魔力控制很有幫助，而且這里環境特別好，所以冥想效果也很好……”

生生蝶：“什么是冥想！快說！快說??！”

宋岳沒辦法，一五一十地把剛剛他的所感說出來。不過這種玄妙的體驗，用語言根本無法描繪出其半分奧妙。

宋岳說完，連自己都感覺自己語不達意，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再一次重復：“總之，我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集中力都放在體驗當下，然后魔力就，就非常自然地靠近我了?！?/p>

他這種神奇的體驗，是最理想的冥想狀態，只有長年有冥想習慣的人，才能時不時地進入這種狀態，而不理解人類情感的生生蝶，怎能一下就達到這種境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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