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變成蝴蝶

晚上避人耳目出去找葉子，吃完回家睡覺，這個過程重復了5次左右，每一次吃得都比上一次多，每一次睡覺時間都比上一次長一倍，很快，3個月就過去了。

一個月前，有一天晚上他家的門被人撬開了。

幸運的是，他那天晚上剛好出門，沒有觸發把人嚇暈過去的劇情。

不幸的是，做到這一步都要和他見面的人，可能是他的父母。宋岳想到自己可能錯過了見父母的機會。

但是見到又怎么樣，他這副樣子，感到有人撬門，也只能快速爬到窗外，從外面偷偷瞄他們一眼。

心里的擔憂日勝一日，對人類社會的渴望也與日俱增。

不知是心里的煩悶達到頂點，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宋岳已經3天沒有進食了。

晚上，他忽然生出一種來自本能的強烈渴望。

“我要吐絲！”

可是，吐絲要朝哪里吐？

一個園林專業的本科生，臨到頭也慌了陣腳。但不知為何，他感覺客廳的天花板就是個好地方，沒太多猶豫，就把絲吐在了天花板上，他把自己吊在了天花板。

第一步開始之后，本能引領他開始了第二步。身上的這層舊皮從頭開始裂開，宋岳感覺渾身上下都在輕微震動，他收縮身體，使得身體變成原來的三分之二，脫離舊皮。

剛脫下來的舊皮還是很柔軟，過了大概一天時間，舊皮硬化成了蛹。宋岳靜靜地等待本能給他下一步指示。

很快，劇痛襲來，他感覺自己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嘯，每一個細胞都在加速燃燒，對，燃燒。他感覺身體內有一個巨大的爐子，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沖向爐子，期待浴火重生。

即使劇痛，即使眼前漆黑，即使感官都失靈，宋岳依然保持著神志清醒、心理健康。換做人類的他，肯定做不到這般壯舉。

昆蟲在蛹內的變化，幾乎就能用浴火重生來形容，此時宋岳也在經歷同樣的變化。

幼蟲細胞程序性死亡，成蟲盤細胞快速增殖，再生的疼痛，與舊組織死去的疼痛，雙重折磨于他。

神奇的是，疼痛的程度，還在一點一點增加，以至于宋岳已經有點麻木了。

在這個偌大的蛹里，細胞以之前囤積的食物為能量，重構出各種器官。似乎這一切都由本能驅使，無需本人費心。宋岳對此感到驚嘆，又感覺理所當然，人類的腦干也發揮著類似的作用，讓人類不需要費神去指揮自己的胃消化食物。

宋岳預感到自己的身體將與之前一條毛蟲的樣子截然不同，他感覺有些激動，有些期待，可是想到毛毛蟲可能會變成的生物，又感覺有點害怕。

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第3天，觸覺神經重新連接；第7天，復眼結構開始退化；第15天，舌骨成型發出第一聲嗚咽……

20天后，翠綠色的蛹殼頂部，終于有破裂的跡象。在蛹里，宋岳眼前依舊一片漆黑，同時感到一陣尿意，尿的量不多，但足以讓這個前人類欣喜若狂。

有尿意，說明他的膀胱回來了！他可以告別隨地大小便的野蠻生活了！

這時候的一泡尿顯然沒那么簡單，宋岳感覺堅硬的蛹殼軟了下來。

離開的時候到了，可是宋岳沒由來地感覺到一絲焦急，他感覺還有什么步驟沒做。

他用頭頂了頂蛹殼，是用頭出去嗎？好像不是。

昆蟲離開蛹的最后一步是什么來著？

宋岳使勁調回注意力，想了一會兒。

他想起來自己讀到過小學同桌寫的，蝴蝶觀察日記。

“蛹殼變得透明，我能看到里面蝴蝶的斑點，媽媽說它們快要出來了。很快，其中一只非常順利地用翅膀頂開蛹殼，它金色的翅膀很柔弱，但很堅定地開始撲打，沒費多少時間，就自由自在地飛翔在空中……”

宋岳一邊回憶日記的內容，一邊想象著自己背部長了一雙翅膀，能讓人類飛起來的翅膀，一定非常有力，非常巨大，一定需要成千上萬的血液。宋岳認為自己如果能飛起來，一定很快就貧血了。他抱著必死的覺悟，第一次把血液泵入這個不會在人類身上出現的器官。

他一下就感覺背上癢癢的，越發肯定自己長了一雙翅膀。

噗地一聲，小小的蛹再也容不下這尊大佛，放走了他。

時隔半月，宋岳再次呼吸到新鮮空氣，同時他想起來，自己的蛹是在天花板上的。

為了不一出來就摔骨折，宋岳再次奮力撲打翅膀，從容落地。

他后知后覺地低頭看去，那是一雙人類的腳。身側垂下的，是一雙人類的手。宋岳呼吸變快，激動得滿臉通紅，手在身上摸來摸去，熟悉的人類軀體讓他高興得不行。

他張嘴發出重生后的第一個音：“啊?！?/p>

“我是宋岳?！?/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岳爆發出一陣帶著哭腔的大笑。

回來了，回來了。

這一切都回來了！

又可以去見父母，又可以去工作，又可以侍弄花草了。

只是消失了3個月，還不算太晚！

宋岳快步走到臥室，準備去拿件衣服穿。

打開衣櫥門，被櫥門上的鏡子照到的一剎那，他瞬間就被拉回了現實。

他背上長了一對巨大的翅膀，翼展幾乎覆蓋整個鏡面?？此萍兒诘某崮ど?，暗藏虹彩般的鱗粉波紋，隨呼吸頻率忽明忽暗。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環境暗下去的時候微微發光。

這是不得不去面對的一個難題——宋岳看起來像個怪物了。

宋岳肩膀一下沉了下去，嘴角努力地上揚，露出苦笑。

現在會無條件幫自己的只有父母，但是不能貿然聯系他們。三個月失聯，父母一定報警了，突然讓他們過來幫自己，恐怕只會起到反效果，有可能驚動房東、警察、公司。

特別是警察，要格外提防?，F在這個情況，不能輕舉妄動，要小心，要謹慎。

眼下，更直接的問題是，因為這對翅膀，他穿不了衣服。好在現在是夏天，只穿條運動短褲也不會著涼。

吃的方面應該也不需要擔心，如果他還能吃人類食物的話，三箱子方便面，還有一些冷凍食品夠他撐一段時間了，再以后的話……在樓頂種點蔬菜應該不難，就是收菜的時候要冒點風險，大不了半夜去收，這沒什么。

宋岳在計劃以后的生活。

經過之前當毛毛蟲的三個月，他心理產生了一些變化，有種見過大風大浪的自信，這些掩人耳目的操作，不僅能提前進行周密的計劃，而且有自信實施起來不帶怕。

就在這時，宋岳的腦袋里響起了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你好，我叫生生蝶，是蝶腦，一種不屬于地球的外星生物。我們已經和多個科技側碳基生物文明達成了文明共生關系，現在來到地球，是為了和你們做朋友……”

被外星人寄生了？

宋岳臉上一直沒什么表情，現在也是——但顏色變了，變白了。

同時，腦子里晃過多部著作，比如《三體》，比如《寄生獸》，比如《進擊的巨人》，最后還有四個字：地球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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