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地初探

赤風谷的巖壁像是被巨斧劈開的骸骨，參差的黑色石棱犬牙交錯。炎溟貼著巖縫挪動時，腥臭的風裹著砂礫砸在臉上，仿佛有無數只利爪在撕扯皮肉。

三天前，他親手埋葬了那頭傳信的灰鬃狼。妖獸尸體在陽光下融成一灘黑水，唯獨額間符文殘留下來——與噬魂狼王如出一轍的扭曲圖案。此刻，那枚符文正躺在他腰間皮袋里，隔著獸皮滲出針刺般的寒意。

“沙沙……”

頭頂突然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炎溟猛地抬頭，五丈高的峭壁上，一道黑影正緩緩舒展身軀。那生物有著禿鷲的鉤喙與蜥蜴的鱗尾，翼膜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一次振翅都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

“蝕骨鷲?！毖卒檫o從狼王尸體上掰下的獠牙。這種妖獸的唾液能腐蝕鐵甲，部落獵人提及它時總要往地上啐三口唾沫驅邪。

蝕骨鷲的豎瞳鎖定了獵物，翼膜孔洞突然噴出紫霧。炎溟翻身滾向右側，原先立足處的砂巖在霧中融成粘稠的泥漿。

右臂赤鱗應激暴起，但這次妖化比以往更劇烈——鱗片爬過肩頸，在鎖骨處凝成尖銳的骨刺。炎溟低吼著躍起，獠牙刺向鷲眼，卻被鐵鞭似的長尾抽飛。

后背撞上巖壁的瞬間，赤鱗戒突然迸發青光。

一道虛影自戒面浮出，是個身披殘破戰甲的男子，手中長劍雖只剩輪廓，凜冽劍意卻讓蝕骨鷲驚恐尖嘯。

“抬肘，沉腕?！碧撚暗穆曇粝皲P刀刮過磨石。

炎溟本能地照做。青光順著經脈游走，掌中獠牙竟嗡鳴著化作三尺劍形！蝕骨鷲俯沖而下，他迎著腥風揮出此生第一劍——

劍氣撕裂紫霧，在鷲腹剖開三尺長的血口。

妖獸尸體墜地時，炎溟的右臂鱗片正在消退。

男子虛影愈發清晰，炎溟終于看清他左胸鎧甲上的徽記：交叉的雙劍纏繞龍紋，正是人族劍盟的圖騰。

“您是我父親？”他聲音發顫。

虛影卻指向赤風谷深處：“劍氣……在呼喚……”話音未落便消散成光點，盡數沒入炎溟眉心。

劇痛席卷腦海。無數劍招如暴雨傾瀉，最后定格在一式：劍鋒斜挑三寸，氣勁呈蒼龍擺尾之勢。當炎溟下意識并指成劍，指尖竟有龍形虛影盤繞！

赤鱗戒突然發燙，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響起：“快逃！暗影衛在追蹤劍意波動！”

幾乎同時，谷外傳來密集的狼嚎。炎溟瞥見遠處沙丘上晃動的青火——與三天前灰狼眼中的鬼火一模一樣。

他朝著劍氣感應的方向狂奔。赤風谷在此處驟然收窄，兩側巖壁擠壓成僅容側身通過的狹道。當炎溟擠過最后一道石縫時，眼前豁然開朗。

百丈寬的圓形盆地中央，矗立著一柄十人高的斷劍。劍身沒入黑巖，裂紋中滲出汩汩血泉，在低洼處匯成猩紅的水潭。更詭異的是，那些血水觸到赤鱗戒的微光后，竟如活物般向兩側分開，露出通往地底的階梯。

階梯盡頭是座青銅宮殿。

四十九根盤龍柱環繞著中央祭壇，壇上插滿殘劍。當炎溟踏上祭壇，所有劍刃同時震顫，鳴聲如泣。

赤鱗戒突然脫離手指，懸浮在祭壇上空。父親虛影再度顯現，這次連面容都清晰可辨——劍眉入鬢，眼下有道陳年刀疤，與炎溟的輪廓有七分相似。

“蒼龍九劍……第一式……”虛影握劍起舞。

炎溟瞳孔驟縮。那招式與斬殺蝕骨鷲的劍法同源，但精妙何止百倍！劍勢起時如潛龍出淵，落時似驚雷墜地，最后一劍劈向祭壇時，所有殘劍騰空凝成巨龍！

虛影消散前，指尖點向炎溟眉心：“承我劍骨者，當斬世間不公?！?/p>

劇痛從顱頂貫入脊柱。炎溟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皮膚下浮現出淡金色的脈絡——那是劍修夢寐以求的“先天劍脈”，唯有劍圣血脈方能覺醒！

血潭突然沸騰。

數百具裹著銹甲的尸骸從血水中爬出，空洞的眼眶里跳動著青火。它們的鎧甲上都有劍盟圖騰，但心口位置被烙上“叛”字。

“凌虛子……你好狠……”炎溟撫過一具尸骸的烙印，突然頭痛欲裂。破碎記憶涌入腦海：

——黑甲大軍如潮水涌來，父親獨守峽谷，身后是懷抱嬰兒的母親。

——劍盟長老凌虛子的聲音響徹戰場：“慕衡私通妖族，按律當誅九族！”

尸骸們的骨劍齊齊指向炎溟。

先天劍脈自發運轉，他隨手抓起祭壇上的斷劍。銹刃遇血重生，化作三尺青鋒，劍格處赫然刻著“慕衡”二字！

“原來父親叫慕衡……”炎溟揮劍斬碎撲來的尸骸，淚水混著血水滑落。這些骸骨都是當年追隨父親的劍修，如今卻被煉成守墓的傀儡。

赤鱗戒突然射出血光，在穹頂映出星圖。母親的聲音急促響起：“跟著奎宿星位走！”

當炎溟沖出劍冢時，血月正懸在赤風谷上方。

五道黑影佇立在斷劍旁，皆著玄鐵面甲，肩甲鑲嵌與狼王符文相同的血玉。為首之人輕彈劍鋒，青色鬼火自指尖燃起：“居然能喚醒慕衡的劍冢，不愧是圣女之子?！?/p>

炎溟握緊父親佩劍。劍柄傳來的暖意與右臂妖血的灼熱交織成冰火兩重天，但他此刻出奇地平靜：“青魘？”

黑衣人嗤笑：“記住這個名字，它將是你臨終前最后的噩夢?！?/p>

青火暴漲！

炎溟揮劍迎上時，赤鱗戒與父親佩劍產生奇異共鳴。

右臂赤鱗蔓延成鎧，左手劍鋒卻綻出金色龍紋。青魘的鬼火被生生劈開，劍氣余波在其面甲上留下裂痕。

“雙生血脈？！”青魘暴退數丈，聲音首次透出驚駭，“這不可能！人妖之血怎能共存！”

炎溟感覺某種枷鎖在體內碎裂。當他再次抬頭時，左眼化作豎瞳金眸，右眼卻泛起劍修特有的青芒。

祭壇方向突然傳來轟鳴。血潭沖起百米高的水柱，一具青銅棺槨破水而出，棺蓋上刻著兩行血字：

“慕衡殞于此，圣女淚成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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